“老神仙为什么要让我们坐船到上海？”燕玄飞问。

“要想成仙颠倒颠。老神仙的意思是让我赶快离开海上，就像渔民赶快离开渔村一样。

因为海里已无鱼，海上必无仙方。

贫道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

燕玄龙叹道，进帐篷入睡。

青岛到上海陆地距离有1361公里，航行距离有408海里，也就是说坐船要比骑自行车快得多。

次日三人持票上船，在一层船舱的大通铺，坐着好几十号人，属于最便宜最低档次的那种，一眼望去，黑黑压压，噪噪嚷嚷，都是些底层下苦的草根民众。

“我今年55岁了，还得去上海打工。没办法呀，原来的燕尾港海洲弯渔场，那可是国家二级渔港。当年盛产棱子蟹、海对虾，现在早就绝迹了。现在要么去韩国偷鱼，要么上岸打零工。渤海早就死了，黄海也快了。”坐在燕玄虎旁边的黧黑的老汉对他的邻座说。

邻座是个黑小伙，他说：“你没见堆沟港、陈家港、头罾那一片全是化工园，有一家企业占地千亩，排污口粗得活人能在里头翻筋斗，我们那片夜里十点到凌晨两点是化工园的排气时段，满大街刺鼻的臭气，不跑等死啊。我们那儿得癌症的人多得很呀，我家里就有三个，不过听说还没启东的严重。黄海也早死了。”

见他俩聊得投机，旁边一位中年妇女接过话头说：“你们那里算什么呀，我是浙江嘉兴新胜镇的，我们那里的河水是墨黑墨黑，恶臭恶臭的，周围包括嘉兴市的好多地方根本没水喝，要么死要么逃，这次来青岛是探望我女儿，她病了，为了凑医药费，我还得去上海当保姆。”

“你走了家里咋办？”黑老汉问。

“家里哪里还有人？父母死得早，男人和儿子都得肝癌前后脚去了，公公婆婆连气带病，也才走的，剩下我孤伶伶一个人，村子也都空了，人跑光了，唉！”中年妇女是粗砺的手背抹抹眼角淌下的泪。

“我们就想喘几口新鲜的空气，能喝上干净的水，也不知咋就这么难？”黑老汉忽然转过身，用一种几乎哀求的眼光盯着燕玄龙问：“你是老道吧吧？”

未得燕玄龙说话，他旁边的黑小伙说：“我以前是在台州做电子拆解的，一年至少拆解废旧电机两百多顿，我们用强酸和硝酸提炼贵金属，污水直接排进东清湾。我劝你们千万别再吃海产品了，尤其是贝类，全是重金属。

我干了不到一年实在受不了，跑到上海给人家送外卖。”

无论大通铺有多少人，他们谈论些什么，三位道士一概三缄其口，默不作声。他们出家人的规矩是爱国爱民，不谈政治。乐山好水，无意风月。

中午吃饭时，见道人无钱，黑老汉和中年妇女从提兜里掏出几个饽饽、饼子递给他们，说：“听说现在和尚道士都富得流油，没想到还有穷的，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呀？”三人笑笑，没有回答。

下午六点，船到上海码头，三人下船，骑自行车来到60公里外的江南第一水乡周庄。门票要一百元，门口有四十元的游船进去，旁边的三轮车围上来问要不要住宿，并说里面不用去了，桥上都是人，不很脏，包船还得一百元，听船娘唱歌十元一首。

三人未及听完，骑上自行车直奔苏州，夜宿太湖之滨。

“据吴郡志古迹记载：毛公坛即毛公福地，在洞庭山中，汉刘根得道处。根既仙，身生绿毛，人或见之，做名毛公。今有石坛在观旁，犹汉物也。可是，现在哪里还有毛公坛呢？”燕玄虎开始捡树枝点火烧水。

“毛公坛上片云闲，得道何年去不还。千载鹤翎归碧落，五湖空镇万重山。现在连真正的水乡都消失了，斗转星移啊。”

燕玄飞支起帐篷，慨叹道。

“第九洞天，林屋洞倒是有，在西山那边，不过恐怕也变景点收门票了。”燕玄龙摇摇头，说：“道家的洞天福地，成为这些人的盘中餐唐僧肉，绿毛仙已仙去，湖外人烟惊岁华。”

次日，三人骑自行车来到苏州观前街的玄妙观，只见山门雄伟，上悬康熙御笔赐额，旁边就是。

玄妙观创建于西晋咸宁二年，清代为避康熙帝烨之讳，一度改为圆妙观。主殿三清殿面阔九间，进深六间，高约三十米，重檐歇山，巍峨壮丽，是江南一带现存最大的宋代木构建筑。殿内须弥座上供高17米泥塑贴金的三清神像。太上老君像座有老君像石刻，为唐吴道子绘，唐玄宗题，颜真卿书，由宋代刻石高手张允迪摹刻，可称“四绝”碑，是目前国内仅存的老子像碑之一。

三清殿西山墙有60根大青石六面柱，每面刻有一天尊像，共刻有360天尊，合周年数。

玄妙观又是与北京天桥、南京夫子庙、上海城隍庙齐名的传统集市。有特色小吃、日用杂货、文玩字画、花鸟鱼虫以及医卜星相、江湖杂耍产，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苏州人常说“白相玄妙观”，指的就是吃喝玩乐全都有。

医卜星相更是玄妙观的一大特色，有祖传秘方的江湖郎中，有拔牙不痛的土牙医，远近闻名的葛云彬、谢明德都曾在此挂牌设摊。算命、相面，测字的集中在东脚门至牛角兵一路，有的当街设一桌一椅，有的设馆，总称“巾行”，七十二巾样样齐全。

有量手的量巾，鸟衔设牌的鸟巾，拉胡琴的夹丝巾，敲搭板小锣的响巾，相面的斩盘抢巾，批八字的八黑，摇课的圆头，拆字的小黑，瞎子摸牌的观梅。相面有手相、骨相两种，以一鉴明、朱少卿最为有名。相面兼算命的有四明山人，王一舟等。算命兼堪舆的，以杨凤巢、蒋通天、凌云山、杨守成、邹慕鸿等为主。拆字的有谈虎臣、张天良等。起课的有文王、六壬，以明如镜为首。还有鸿运来的鸟龟测字，他把事先用胶水写好的字条，入在有乌贼骨粉的乌龟壳内，摇动几下便显出字迹，以示神奇。

俗话说：江湖一点诀，莫叫他人知。若叫他人知，饭都没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