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陆零不打算解释，家教良好的张逸峰也不打算向李昂那样追问个不停。他把疑问埋在心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昂说话，这位不但脸皮够厚嘴也够啰嗦。

虽然食堂里吃饭的志愿者们、包括六名现役军人，都对那个“传奇故事”很感兴趣，但向李昂那样偎过来不停追问的一个也没有。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陆零在故事里的角色。

有多少人喜欢你，或许就有多少人讨厌你。这句话虽不绝对却有些道理。

“刚来第一天就惹事，也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高少校不跟他一般见识，有人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陆零毫无反应继续吃饭，他不认识说话的这两个人，也没兴趣搭理他们。

张逸峰看了说话的两个人一眼，先指责陆零的是约瑟夫?多利安，一位来自第三星域海梅拉星的消防员。

跟着附和的那个叫马克?哈斯廷斯，第五星域惊蛰星的小学教师。

看他们俩一唱一和亲密无间的样子，不像刚认识倒像是结识许久的朋友。

这种不指名道姓的指责，还达不到挑衅的程度，只能算是不好听的闲话罢了，张逸峰多看了他们一眼，随后继续吃饭。

八点前，所有的志愿者都提前抵达测试区。

测试区也在昨天那栋小楼，就会议室的地下第二层。虽然这里距离地面不过二十多米，但张逸峰敢肯定测试区的防御力绝对很强。

这类地面部分看起来毫不起眼，地下却不多深、多少层的防御建筑，很可能是紧急事态下基地重要人物的避难所。

这是一个跨度很大高度很高的地下空间，墙壁带有典型的军用风格（高分子混凝土）。不知以前是做什么用途的，现在则摆放着各种设备和二十具“棺材”。

不知是因为原型机粗劣的工业设计，还是设计者古怪的恶趣使然，那些可以让志愿者们体验完全虚拟现实技术美妙的设备，外形很像黑色的金属棺材。

众人自觉的排好队，等着开始前的例行讲话。

偌大的测试区被顶灯照得亮如白昼，数十名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围着那二十台设备忙碌。

就算以陆零那浅薄的见识，也能轻易分清他们的身份。有红十字标志的是医护人员，没有的则是技术人员。

只不过，这测试似乎没有莫主任说的那么简单。因为，如临大敌的医护人员居然比技术人员还多。

围着每台虚拟设备打转的技术人员不过一到两人，可每台设备旁边却都有两名医护人员。

似乎看出了志愿者们有些紧张，项目组组长莫楠赶忙给他们宽心，用一连串几乎无人能懂的专业名词阐述自己的设计绝对安全。

可惜，他这一番话不仅没能让志愿者们轻松下来，反而让他们更紧张了。

站在一旁的高建辉眉头微皱，不是不耐烦听莫楠瞎扯，实在是右臂有点疼。虽然早上他装作一副毫发无伤的样子，但骨折就是骨折就算医疗技术再先进也不可能完好如初。

甩着胳膊跑步时还只是隐隐作痛可以忍受，这一会却火烧火燎的疼。

好在副组长唐雨及时发现问题，假装咳嗽两声结果话题，先给每个志愿者分配了设备，又简单讲述了一下如何进入虚拟环境，需要注意什么问题之类的。

听上去非常简单，除了设备用法不大一样之外，和市面上流行的虚拟游戏区别不大。

“可能有人看过那部电影，电视剧或者书。”莫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把话题拉了回来，“但大家肯定都听过《虚拟杀机》。”

众人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显然都知道那部知名度很高的科幻作品。

虚拟杀机是星盟前身地球联盟时代末期的一部科幻小说，在初代虚拟现实技术诞生之后，这部作品被多次改编和翻拍，登上大小荧幕并再版多次。

故事本身很简单，科学家发明出以假乱真的虚拟现实技术，然后进行了一系列实验。参与实验的人在不知不觉中进入虚拟世界，他们全都以为自己在现实世界里，分不清二者的区别。

实验很成功，或者说表面看上去很成功。

直到参与实验的人离开虚拟环境，返回到正常生活之后才发现，很多人无法分辨虚幻和现实世界。随后发生了一系列惨剧，有人自杀、有人杀人放火、有人被送进精神病院……

“大家放心，我们的测试绝对安全。”莫楠信誓旦旦道：“虚拟杀机的作者刻意夸大了虚拟环境对人的影响，只要给自己足够的心理暗示根本不会有问题。”

“开始只是一些旅游景点让大家适应一下，绝对不会把你们孤零零送到满是丧尸的恐怖城市。”莫楠说了句并不好笑的笑话。

“咳咳、等大家适应了之后，才会有‘其他内容’。”

莫大主任故作森然严肃状，引来志愿者们一阵倒彩和嘘声。

“下面，请高少校讲几句。”莫楠例行公事的把高建辉推了出来。

高建辉上前一步，眼神从最左边的古莲横扫到最右边的奥多夫，只不过在陆零胳膊的绷带上停留了几乎微不可查的瞬间。

“诸位都是星盟精英，无论身体素质还是心理素质都超人一等。”高建辉挥动了一下手臂，“穿上这身军装就是军人，荣耀、尊严和骄傲要时刻牢记。”

“当然，更不能忘记最重要的……”

“勇气！”他猛地用右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对军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勇气！”

“我相信大家都是勇敢的人，不会被虚拟环境所左右。”

“有没有信心？”高建辉大吼一声。

“有！”众人齐声喊道。

“声音大小，我听不见！”

“有！”众人齐声大喊。

“很好！”高建辉手一挥，“开始。”

志愿者们一哄而散，根据每个人的内部编号去找自己的设备，性子急躁的掀开设备的盖子就往里钻，性格谨慎的拉住调试设备的白大褂问长问短。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高建辉饶有兴趣的跑过去，和六个参加测试的现役军人一起研究起来。

最年轻的陆零内部编号20，倒数第二年轻的张逸峰19，他们俩的测试设备倒是挨着。

“不要紧张。”技术人员边说边打开设备，露出里面异常整洁的舱室。

陆零忍不住咂咂嘴，心说这玩意不仅看起来像“棺材”，里面居然也这么雷人。

虽然他看不出厚实的舱盖和舱室外壁有什么玄机，但舱室里四壁光滑除了金属枕头什么都没有。

医护人员在陆零胸口上贴了一张几乎感受不到的薄胶布，然后让他进舱室里躺好，放松不要紧张。

“不需要触感背心和传感器？”陆零有些奇怪的问技术人员，不穿触感背心、戴上十几个传感器，在虚拟环境里怎么感触？又怎么操控？

蓄着小胡子的技术人员笑了笑，轻声道：“别紧张，其实和游戏差不多。”

“保持心情平静，别忘了念‘八字真经’。”他一边说一边把舱盖合拢。

虽然舱室看起来密封的很严实，但里面的光线很柔和空气也很清新。

很快陆零就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听到外面技术人员的声音。

“看来你准备好了，那开始了。”

说完，光线慢慢的暗了下去。几乎就在光线变化的同时，熟悉的电子音响起。

“正在进入虚拟环境、正在进入虚拟环境……”

陆零跟着声音在心里默念，重复到第七遍时眼前猛地一亮。

没有看到进入游戏时由光线构筑的隧道，他就这么站在高耸如云的漂泊者纪念碑前……

印象里从来都是热闹非凡的宏伟广场上空无一人，让巨大石碑前的陆零显得格外渺小。

陆零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向前走了几步伸出手臂抚摸了一下冰冷的石质基座。

他不理解没有传感器自己是怎么“触摸”到石碑的，也不知道那“冰冷”是如何传递到自己手上的。

可那触感和冰冷是如此的真实，空中的微风吹拂着他。那感觉和游戏舱里的“风”完全不同，就像他此时真的站在野外享受自然的洗礼。

就连身上穿着的黑色作训服，也和之前的感觉没有任何不同。

摊开手，双手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不同的是，感觉受伤的右臂完全恢复了……

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广场上了。

脚下是一望无际的苍茫草原，透过薄雾可以看到远方云层之上的山脉，天空中有一大一小两颗月亮。

还没等他判断出自己在哪个星球，一座雄奇的浮空山峰出现在他眼前，瀑布洒下跨越天际的壮丽彩虹，两行体态修长的白鸟交错着盘旋而上。

场景再变……

测试区，控制台上是二十块大光幕，所有的志愿者都在随机场景间跳跃。都是星盟知名的旅游景点，或是自然风景独特或是著名的人文景观。

“怎么一直变换地点？”高建辉不解的问。

莫楠看着光幕上的志愿者们，呵呵笑道：“故意这么设定的，给他们留下‘不真实’的第一印象。”

“‘里面’真和去了景点一样？”高建辉指了指光幕问。

“高少校，有时间你也可以体会一下。”莫楠自信的说：“我敢和你打赌，比实景还好。”

高建辉愣了一下，满是不信的说：“不可能吧？”

“哈，就算你到了那些地方，也不一定都是风景最好的时候。”

莫楠指了一下此时古莲的光幕说：“就说这悬空山瀑布，你别看它广告上这么炫，实际上水量这么丰沛的时间只有一个多月。”

“还有那个……”

“师兄，五分钟了。”唐雨小声说。

志愿者们进入虚拟环境的时间长短不一，最快的李昂用了二十七秒，最慢的马克用了一分十一秒。这时，李昂已经沉浸在虚拟美景中五分钟了。

“哦、好。”

莫楠呵呵一笑，轻描淡写的伸手在控制台上点了一下。

刹那间，一派祥和气氛的“各大景点”风云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