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这个词，在人类原有的词汇里有很多意思。

其中一个意思是指某部科幻作品中，觉醒自我意志后毁灭人类的人工智能。

星盟和诺奇德的全面战争爆发之前，在翻译诺奇德的古代史料时，天网这个词被用来代指那个差点毁灭了诺奇德人的人工智能。

或许，人类应该庆幸。

曾经让星盟在战场上吃过大苦头的全频段遮蔽技术，让诺奇德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摧毁了他们那个“天网”。

否则，说不定现在和人类在第二星域对峙的，不是诺奇德人，而是“天网”麾下无尽的机械大军。

时至今日，诺奇德人在智能技术上依旧远远落后于星盟。或者说，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这项技术。就算曾经有，也早已经封存了。

而星盟在翻译完那段史料，又经过多方求证确认此事之后，自家的人工智能发展足足停滞了一百多年。

可以说，星盟的人工智能技术，全面战争之前就这水平现在还是这水平。一百多年毫无寸进不说，搞不好还倒退了一些。

陆零听“怪石”说话很有些“机械模仿”的意味，又能“切换”各种语音，甚至连“八字真经”的声音都能模拟出来。

这一切，由不得陆零不多想。这位，要真是足以灭世的“天网”他该怎么办？

“不是。”

好在怪石的回答很诚恳，从很大程度上缓解了陆零的心情。

面前这块难看的怪石，再怎么看也不像是毁天灭地的“天网”。

“不是就好。”陆零笑了笑又问：“那，你是什么？有什么能力？为什么来找我？”

“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不是我一句话两句话能够解释清楚的。”怪石又背了一段台词，随后反问道：“那，你是什么？”

“我？我是陆零，姓陆名零，公民：……，泛太阳系行星联盟第三星域落叶星人。”

“我的名字早已被世人遗忘，这并不能代表什么，怎么称呼随便你。”怪石继续拽着台词，“我是谁取决于你的选择，是敌人还是朋友？”

“当然是朋友，来握个手。”陆零把右手伸了过去，继续试探着怪石。

然后，陆零就看到那块难看的黑色怪石，变成了一支杵在地上的黑色“手臂”。

陆零和那逆关节的手臂握了握手，入手冰凉手感像石头。

“怎么称呼你？总不能叫会说话的石头？”陆零看了看恢复原状的怪石，试探着问：“叫石语如何？”

“好。”

“那好，石语。既然咱们已经是朋友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有什么特长、哦，特殊的能力。”陆零盘腿坐下，摆出一副促膝长谈的姿态。

“长寿。”石语回答道。

“有多长？”陆零心说，长寿？你怎么就长这么大一点？

石语继续用平淡之极、毫无感情的女性声线说：“长到无法用人类的纪元来衡量，听说，我们是，银河系诞生以来，第一批，具有自我意识的生物。”

陆零撇了撇嘴，一脸不信的表情问：“听说，听谁说的？”

“如果用你们的，语言说，是漂泊者。”

石语的回答，让陆零悚然而惊……

“是那个漂泊者？和人类接触过，给予科技援助的那个漂泊者？”陆零干嘛追问。

“是。”

“你们是什么关系？”

“共生。”

“共生？”

陆零一脸茫然，就怪石这幅“尊荣”，和人类心目中高大无比的“漂泊者”是共生关系？这怎么可能？

所谓共生，是指两种不同生物，在进化过程中形成互惠互利的紧密关系。双方互相依赖，彼此都对对方有利。共生的双方若被分开，甚至无法继续生存下去。

这块疙瘩瘤锤的难看石头，何德何能竟然敢和漂泊者是共生关系？

漂泊者是什么？他们的星舰，比母星地球的体积还要大。

他们无偿送给人类的科技，时至今日大部分仍未能参透。

没有漂泊者赠与的大量技术和设备，人类别说建成横跨六大星域的星盟，二百多年时间能否走出太阳系都未尝可知。搞不好，为了月球上那点氦三早就内讧了。

“你们是怎么共生的？”陆零很是好奇的问道。

“漂泊者，解离之前，我们是他们的铠甲。解离之后，我们是他们的肉体。”

“解离？解离是什么？”

“为了臻至不朽，或者永恒，放弃有形的生命，成为纯精神体的过程，称之为解离。”

“永恒？真的有永恒吗？”

“以人类的角度看，有。以宇宙的角度看，没有。至少，这个宇宙没有。”

“这个宇宙？难道还有别的宇宙吗？”

“不知道，探索宇宙的秘密，是漂泊者的事，不是我们的事。”

“那你们能做什么？嗯，为漂泊者做什么？能否说详细一点。”

“以你为例，解离前，漂泊者有形体的时候，我们是勇士七。解离后，漂泊者没有形体的时候，我们是独角仙。”

“独角仙？”陆零指了指游戏舱，很不确定的问：“独角仙号？轻型巡航舰？我是说，不是游戏里的，是真的、真正的战舰？”

“是。”石语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承认了。

可陆零实在没有办法，把眼前这西瓜大小的怪石，和长达一万四千米的运输舰相提并论。

“你是说，你能长到一万多米长？像战舰那么大？”陆零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虽然因自身独特的经历，让他的定力远超常人。但石语的话让陆零的三观有崩溃的危险，他哪还能绷住脸上的表情。

“不止。我原本比你想象的更大。”石语回答道。

“比轻巡的体积还要大？”陆零不死心的追问道。

“我在网上，看过人类拍下的影像资料，你看过没有？”石语反问道。

陆零点点头说：“当然，虽然那段视频非常短，但所有的星盟公民都看过，那是基础教育中的一部分。”

“直到现在，每年的四月十五日都要在漂泊者纪念广场举行庆祝活动，并举行仪式敲响纪念钟。”

“对了，每年敲钟是为了什么？据说那个纪念钟是漂泊者赠送的。”陆零问了个一直想不通的问题，“除了这样定期敲响一次的要求之外，他们赠与技术和设备没提过任何附加条件。”

“那是信号装置，用来定位。”

“哦，原来如此。”陆零点了点头，“你刚说那段影像资料，有什么特殊之处？”

“既然你看过，那一定看到了我儿子。”

“胡扯！总共57秒的视频，除了……”

陆零梗着脖子说了半句，猛然间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跳了出来，让他再也说不下去。

“你、是说，那个是你儿子？”他的声音有点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恐惧。

“是。”

石语依旧保持着意简言赅的说话风格，而陆零却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

人类手里唯一一段关于漂泊者的影像资料，是“最幸运的宇航员”、唯一一个进入过漂泊者飞船的人、星盟军首任司令官张涛上将拍下的。

那时候，这位最幸运的宇航员正在太空行走，然后“一颗星球”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视界之内。

那段所有人都看过的影像资料只有57秒，开头11秒是深邃的宇宙空间，随后镜头一转拍到那颗突然出现的“星球”，后面46秒全是那艘漂泊者的星舰……

“那是，你儿子？”陆零长大的嘴几乎能塞进拳头。

“是。”石语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简洁和平静。

“……”陆零彻底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