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队长半信半疑的表情中，天边的一抹光亮驱散了笼罩在青牛镇上的灰雾，这代表这已经白天了。

在陈有余任职副管事，加入巡逻队的第一天，同时也死了一个叫做小虎的人，他的尸体被蒙上白布，被人用担架抬走。

大概是他的家属冷漠地站在一旁，只有一位老奶奶抱着小虎已经冰凉的身体放声痛哭，作为哥哥的大虎搀扶着她，心情看样子也不是很好。

古队长来之后，那些所谓的家属便立马缠着他不放，痛哭流泪，说着小虎的过去，演技堪称一流，直到一袋银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的时候。

“这是县衙发给你们的安葬费，请节哀。”古队长同样沉重的语气，还想着再说几句安慰一下他们。

可下一刻，手上的银子就不知道被谁抢了去，刚才还在流泪的亲人们，又开始抱怨银子太少，缠着古队长让他再去跟县衙要点，而后者自然也明白了什么，可一时间却也脱不开身。

“真是令人恶心的嘴脸。”陈有余看着这一幕，内心想道，目光又看向那对母子，走了过去。

大小虎兄弟父母双亡，从小被唯一的奶奶拉扯长大，所以为了报答养育之恩，想多赚点银子，他们才会选择加入危险的巡逻队。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都安然无事，银子也攒了不少，原本想着再干一段时间，就选择退出，但常在河边走，哪会不湿鞋呢。

最终还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结果。

哭红肿了眼睛的老人，声音也变得嘶哑，说不出话来，站在一旁看着放在地上，盖着白布的亲孙子，神情恍惚，要不是大虎一直搀扶着她，恐怕都会摔倒。

而他们迟迟没有离开的原因，自然也是因为那群要钱的亲戚。

大虎不想掺和进去那些烂事，所以更不想去管他们，脑子里想着其他的事情，余光看到了一个人向他们走来，他抬起了头，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孔，“陈管事。”

“请节哀，我没能帮到什么。”陈有余抬手示意他不用如此客气，顺便解释了一句，不过话语却有些苍白。

大虎其实内心埋怨，当时和小虎在一起，却无所作为的每个人，可到底他还是理智的，为了以后的生活，他不想得罪眼前这位管事，可也不会说什么好话。

陈有余同样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看到对方不说话的样子，他也并不生气，向前走出几步，从怀里掏出一袋银子，“我帮不了你多少。”

大虎的目光重新凝聚，像是第一次认识陈有余，看着他手里的钱袋子，胀鼓鼓的，比古队长去县衙领取的安葬费还要多。

毕竟这是陈有余身上所有的银子。

没有客气，也没有激动地跪下，大虎只是愣了一会儿，就伸出大手接过了那袋银子，毕竟他以后的生活都需要靠着东西。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陈有余也表现得很自然，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我打算退出巡逻队，我弟弟死了，奶奶只剩下我这么一个孙子，我不能死。”大虎明白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也给出了充分的理由。

而要想退出巡逻队，必须经过巡逻队队长，以及现任副管事的双重批准，古队长是出了名的好人，当然不会不同意。

可新来的管事，大虎还不清楚陈有余的性格，在他的印象里，当官的都是贪生怕死，总是百般刁难普通人，只会欺负人。

至于陈有余昨天晚上主动提出执行巡逻任务的行为，在大虎眼里也被看做是想要拉拢人心的一种行为。

可现在他手里的钱袋子的分量是真的。

“挺好的。”陈有余淡淡的说道，很简单的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其他什么。

“我先走了。”双方还是不太了解对方，所以没什么话可以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陈有余主动说了一句，就打算离开。

“陈管事。”大虎在他转身走出几步之后，突然喊住了他。

陈有余停下脚步，转过头看向他。

“你是个好人。”大虎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面对这样的话，陈有余微微一笑，突然间觉得这大虎挺可爱的，竟然说他是个好人，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就去找赵江了。

“那是谁啊？”老奶奶因为上了年纪耳朵也不好使，再加上情绪低落，只是最后看到了陈有余离开的背影，向自己的孙子问道。

“没什么。”大虎微微一笑，并没有说出陈有余的身份，因为他不想让老人知道太多，考虑的太多，有些事情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就像未来很多事情，同样要他一个人独自承担，不过在他的人生回忆中，绝对不会忘记有这样的一幕。

那个在他最灰心的时候，帮助了他的陌生人，还有那最后一闪而逝的笑容，那感觉就像是一抹阳光照进了他的人生之中。

“谢谢。”很多年后，一位垂暮的老人想起这件事情，说出了这句迟到的感谢，同时闭上了他的眼睛。

陈有余不会知道这以后所发生的故事，也不会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可能过了几天之后，他就会彻底忘记这些人，毕竟萍水相逢，从此就是路人，在许多人的一生当中，重要的人一辈子就那么几个，谁又记得谁呢？

“银子又没了，这样用钱可不行啊啊啊啊。”话说回来，有时候太过大方，给完银子之后，陈有余还是有点小心痛的，因为他现在身上真的是一文钱都没有了！

但给出去的钱，就像泼出去的水，他又不可能不要脸去要回来，那太丢人了，心里默念，“钱乃身外之物，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这心里面念念碎碎的话语，好歹是让陈有余不一会儿就忘记了这件事情，毕竟他还需要面对一个比较头疼的问题。

“哎呀，我的手，疼死我了。”赵江趴在担架上，大声的嚷嚷。

“你不是背受伤吗，怎么手又疼了？”陈有余面无表情看着他，质问道。

“哦，对哦，哎呀，我的背，疼死我了！”赵江反应过来之后又开始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