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章 离别(1 / 1)五月酒W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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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陆青请司夜过来,是想要好好感谢一番,没准还会觥筹交错、高谈阔论什么的,却没想到,实际是如下情景。

我们三人呈三角形坐着,各自低头吃着眼前的菜,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我用余光偷瞄两人。两位容貌出众、风姿不凡的公子,均是正襟危坐,举止优雅,抬手进膳的姿势简直可以入选礼仪典范。

在这种气氛下,我即便想说话,也只能不自觉地憋了进去,心里默念“食不言、寝不语”。但心中腹诽,这两人单独跟我一起吃饭时,明明都不是这样,难道真是我带坏的?

用完膳,司夜无意久留,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坐回了轮椅,对我和陆青点了点头,话不多说就离开了。

陆青看着殿门复又关闭,若有所思地含着笑意。

我探过头,仰脸看他,奇道:“原来你请人吃饭是真的来吃饭,都不怎么说话的。”

陆青弯着一双长眸,煞有其事道:“我们不需说话,就已经知道对方所想。”

我嘴角颤了一下,讷讷道:“下一盘棋,就……就心意相通了?难怪你们吃饭的时候都不说话,看来在心灵交流。”

陆青忍俊不禁,低低笑出声来,无奈道:“早叫你少看一些稀奇古怪的书,想些什么呢。其实我要说的事都在帖子上写清楚了,司夜今日肯过来,就已经是回应了,还需要多说什么。”

“你写了什么?”我瞪大了眼睛,突然了悟:“该不会是拜托司夜照顾我吧。”

陆青颔首,轻轻叹息一声,道:“不算太笨。”

“我哪里需要……”我想了一想,又改口道:“也不是不可以,他那个君位多少还有些威慑力吧。”

“他有用的不只是君位,还有这里。”陆青指了指自己的头,道:“他是个聪慧通达的人。”

“他聪慧有可能,通达就算了吧。”我撇撇嘴,“他要是通达,脾气会那么坏,嘴会那么损?人缘会那么差?”

陆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他性格天然,处于君位,有发脾气的权利为何不用?嘴巴损,那是对你,他知道你把他看成朋友人缘差,他如果不喜欢人来人往的虚情假意,那么人缘差,就是好事情了。”

我目瞪口呆,被陆青这么一说,好像司夜的小脾气都成了睿智之举,我竟无法反驳。

“今日,他没有当面聊起帖子里的事,估计也是怕在寒秋殿忍不住损你,折了你的颜面,以后不好面对下人。”陆青意味深长地笑着,转身离开。

司夜还有这等好心,真是不容易。

我琢磨了一会儿,好一会儿忽然间觉出有点不对。“陆青哥,你等等!司夜损我也就罢了,你嘱托他为什么要提前写帖子。你说,你是不是对我也有什么偏见……”

分别的时刻总是来的很快。

两天后,陆青刚去太玄殿不到一个时辰,就匆匆回来。我因为起的晚些,正在用膳,一见到他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立刻明白了。

尽管这些日子,我一直隐藏的很好,但临近别离,还是控制不住失落的心情。

我放下银着,勉强笑着问道:“什么时候走?”

“车马已经在宫门口等着了。”陆青轻声说。

“那,那你去收拾一下吧,我帮你。”我匆忙起身,就往侧殿走。

陆青静静跟在我身后,见我急匆匆走进屋子却是一脸迷茫的样子,低声开口道:“前几日收拾好了,没什么东西。”

我这才注意到,他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只竹笼,行事如他,自然是早做准备。

他默默看着我,一双墨瞳深不见底,嘴唇轻轻动了两下,却什么都没说。

“收拾好了,那,那我就放心了。”我不知所措地笑着,苦心隐藏了几日,就怕表现的太差劲,让他在千里之外也不能安心。

“领路的侍官在外面等着。”沉默半晌,他喉咙有些干涩,咽了一下,终究还是说出那句话:“我走了。”

“嗯。”我笑了笑,尽量显得无忧无虑,出屋对福全道:“你帮陆公子把行李抬到宫门口。”

福全应了一声,双手抱着竹笼出来,先一步出殿去了。

陆青跟着我走了出来,低声说了一句,“自己保重。”

我扬起笑脸,“你也是。”

他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缓步走出了殿门。

直到陆青颀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这才确确实实地感觉出,他是真的走了,离开了这个宫殿,去遥远的南疆。

一阵凉风吹来,我觉得身体发冷,卸下了脸上的笑容,神思恍惚地往回走。

也不知道为什么,住了这么久,第一次发现寒秋殿太大了,又太安静,显得空落落的,引得人心中暗藏的感伤绵延出来,似燃香一般丝缕不绝。

就在我拖沓着脚步,刚要迈过垂花隔门的门槛时,突然听到一阵熟悉又急促的脚步从身后传来。

我飞快转过身去,不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竟是陆青去而复返,如风一样疾步走来,一瞬就走到近前,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他身量高出我不少,微微躬身,垂首在我肩上,低声呢喃:“歌儿。”

我懵懵懂懂地任他抱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他抱得这样紧,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两只手臂好似要把我箍进他坚硬的胸膛。我半张脸埋在他柔软的衣衫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独有的温暖气息,竟然鼻头一酸,红了眼眶。

这是怎么了……不过是暂时的分别,我怎么如此伤感?

要镇定,要克制,你不是小孩子,你是确确实实的大人,是独自一个人适应了这个陌生时代的人。我心中默念,努力睁大了眼睛,强忍住鼻尖的酸涩。

待情绪稍稍平复后,我哑着声音说道:“陆青哥,你抱得太紧了,我透不过气。”

因为贴近,我清楚地感觉到他衣衫下的肌肉刹那僵硬了。陆青好似梦中惊醒一般,猛地松开了手,呐呐道:“对……对不起,小妹。”

我从他禁锢中脱身,怕他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他还没回答,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陆将,您拉下的东西找到没有,需要下官帮忙吗,这时辰不早了……”

陆青眼底掠过一丝阴霾,口中却客气地回道:“已经找到,我马上出来。”

知道外面是侍官催促,我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别担心,我也不是小孩了。”

陆青“嗯”了一声,道:“马上要到年关了,韩伯会进宫来,到时若是圣上容许,元姨、大哥、且行他们都会进宫来看你。”

我眼睛一亮,之前竟然忘了过年时我爹需要进宫禀回关情这一茬,也就是说,没过多久,我就能见到将军府的家人了。

见我神情轻松下来,陆青低声道:“我到了给你寄信,我会……尽快。”

我深深看着他,“你要小心,不要勉强。”

“我走了。”陆青终于拉开嘴角淡淡笑了一下,缓缓转身。

“等等。”我拉住他衣袖,从怀里掏出那个五彩琉璃的龙凤庙,笑盈盈对他说:“你看,你一直在我身边的。”

陆青先怔愣了一下,然后下一瞬,眼眸中似乎点起了焰火一般,从瞳仁深处溢出了真切的笑意,这笑意如春水蔓延,转眼就溢过了他的眉眼、唇畔,让他整个人像是发光一般,好看的让人挪不开眼。

“好。”

陆青走了好几天了,我还在回味他最后那个简直暖的不像话的笑容,以及那句轻柔到几乎带着宠溺的回应,居然没留神地傻笑出声。

“郡主,你又在想陆公子了?”

“是啊。”我下意识地回答,撇过头去,看见福全露出一个饱含深意的笑容。

“哎,你笑的这么假什么意思。南疆那么远,陆青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我当然要惦记了。”我莫名紧张,连忙解释起来。

“小的就问一问,可什么都别说。”福全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笑的古里古怪。

想八卦我?我白了他一眼,罢了,小孩子懂什么,尽胡乱琢磨。

福全看了我一眼,居然飞快地小声补了一句,“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您和陆公子也不是亲兄妹。”

我一瞬着恼,站起来佯装打他:“别瞎想,我当陆青和亲哥没什么分别,我和二哥都跟他一向要好,你再瞎说,我就罚你晚上吃咸菜馒头了。”

“小的错了。”福全见风使舵般赶紧告饶,可怜兮兮地辩解:“上次开秋律君大人的玩笑,您不是没生气,还哈哈大笑吗?”

我冷哼一声,故意道:“就是太惯着你。你没事就去帮帮小月,她就没你的闲心。”

福全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临走前还有点委屈的嘟囔:“殿里的几个都看得出来,他们不过是敢想不敢说……”

我坐在那里一瞬气结,这小孩……明明知道我和陆青亲如兄妹,怎么还跟后宫那些娘娘似的各种八卦,前天还开司夜的玩笑。

司夜?那能一样吗?我刚气呼呼的想着,忽然冒出一丝异样的情绪。咦,都是不可能,为什么……我觉得不一样?

前天,福全挤眉弄眼地调笑,说我和司夜关系很不一般的时候,我想到自己和那个总是一张冷嘲热讽脸的少年居然被“八卦捆绑”,就觉得搞笑,全然没有当回事,当场哈哈大笑,调侃自己没有做君王夫人的气质。

可是为什么他提到陆青,我就不由自主生出紧张的情绪,心跳快了几拍不说,甚至都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瞎说。

我莫名地心慌了,该不会……该不会,我真的对陆青有什么别样的感觉吧。不,不,不!不可能!这太可怕了,我呼呼呼地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去。

虽说古人早慧,陆青在这里已然成年,思想上比我成熟不少,但我之前一直把他当做少年,后来因他在宫中的照拂,就有了类似对兄长的依赖,可内心里,我还是坚定不移地觉得自己和这里的人是两个世界的。

在这个时代,家人、朋友陪我走过一些路,我也无法避免地对他们产生了亲情、友情,但是,我从没有放弃过寻找回到现代的方法,也一直告诉自己,这里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梦醒了,我一定会回到自己的人生轨道上。

所以,我清醒地知道,不能任由自己沉沦于多余无谓的感情,也不能……由此伤害别人。

想清楚了这一点,我渐渐琢磨出自己近日的状态确实不对,难怪福全贱兮兮地开玩笑,这都怪我被陆青“美色所迷”,意志不坚。定然是陆青走后,我天天闲在屋里无事可做,才多出这些迷思,以后,绝不能这样下去。

做完决定,我一扫之前萎靡慵懒之态,转移注意,开始在东湖阁那浩瀚的书海中尽力寻找线索,其余时间,就和司夜、何妃他们走动走动。就这样,过了一阵儿,我再想到陆青时,心态十分平静。

我终于放下心来,果然一切还是正常的,当时的情绪紊乱定是离别的思绪干扰的。

年关将近,我收到家中的书信,是二哥且行写来的,他说,只要圣上不反对,爹入宫时会带上全家人。

看到这句话,我激动不已,想到和家人分别半年,眼看就要见面了,几乎是数着日子等待新年。

谁料天不如愿,就在快要过年的时候,圣上居然病了,据说是感染了一场风寒。他年轻力壮的,本不打紧,可是这位新皇是个心思慎重的人,竟然因此取消了年关时的百官庆贺大宴,就连边境的将领也不用亲身进宫了,还义正言辞地对外宣称是因先皇殡天之年,更要小心异动之故。

他这一取消,别人便罢了,倒是真苦了我,白白等啊盼啊这么久,结果一切成空,只能孤零零地留在宫里。

因为圣上的指示,新年的时候,宫里各处今年也只是略作修饰。我向来不喜欢奢华,加上心情不愉,更是没管此事,任由小月他们简单地挂了几抹红绸,贴了些红纸对子。

毕竟是过年,除留了些好茶和点心送去凤悟殿,我把圣上给的赏赐几乎都分给了寒秋殿里的婢女和公公们。因为人少,小月和福全拿的最多,其他人也不少,个个欢天喜地的,脸上的表情倒确实有几分过年的意味。

第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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