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摊血肉散落在地,隐隐散着微热,在周围阴冷下迅速却。空中飘荡着浓烈刺鼻的血腥味道,一时间连阴风都难以吹散。
就在先前这里还有两条活生生的性命,有些时候,修士跟凡人一样脆弱。残酷吗?可是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更将冷酷,残忍!
卫誓粘了一身血污,下身的黑裤还没什么,可上身则仿若浴血一般,看不出半点原本的肤色。身上燃着的火焰渐渐消散,少了操控,没了真气供养。这些炽烈燃烧,只能渐渐衰弱,直至熄灭。
时间能抚平一切,寂静总会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再度显现。置身修罗屠场,卫誓轰死那名矮个女子之后,便只是静静站立,一言不发。那冷淡漠然如同利锥般刺人的眸光,终于消散,多了几分感情,可更多的是深入骨髓,难以掩饰的疲惫。
卫誓像一个进入暮年的枯朽老者,腰背不由自主的有些佝偻。明明才经历过一场大战,胸膛却平稳的近乎死了一般,唯有微弱的生息轻响,证明他已然活着。
先前的轻灵迅捷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大山压顶般的沉重。身体仿若不再属于自己,现在的他,不要说与人对战,便是抬手动脚这些小事都做不来。有些时候,能剧烈喘息都是一种幸福,但现在连着,卫誓做不到。
真气枯竭,就如同鱼离开了水。一种难以形容的憋闷感袭来,尽管卫誓努力挣扎着,让自己清醒。危机并没有彻底解除,有两个散修,谁能保证不会有第三个,第二个?可他,真的无力再战了!
冰影飞速回返,以自身真气反驳,但在巨大的亏空下,依旧如同杯水车薪,未能带来丝毫改善。眼中模糊依旧,一切都仿若幻觉,在动,在扭曲……
“誓儿,你决定了吗?”
不知为何,卫誓脑海中突然响起了李鲲武的声音。下一刻,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灰暗的世界,空阔寂寥,一股死寂。天地间仅剩下他一人,那是他最为惧怕的孤独。
好在这份孤独并未折磨他太久,前方的空白,有人影显现。一头红发,身材魁梧,越来越清晰。卫誓认了出来,那正是炼魂峰峰主李鲲武。
他坐在一张竹椅上,右手撑着桌子托着脸庞,皱起的五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正望向自己。卫誓不明觉厉,正准备开口,哪知眼前的李鲲武已经低垂下眉眼,张了张口。
“你重伤初愈,现在问你确实有些不妥……这一次,你作的又太过了!”
卫誓终于回想起来,这正是天光城大比之后,李鲲武找上门来,对自己说的话。
“你知道施展禁术的后果吗?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九幽山任务,你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敢死,敢做……誓儿,其实你很适合炼魂一脉。”
“我知道,劝是没有用的。认准的东西,谁都改变不了,况且你本来就没有做错。罢了,便是你不作回答,老夫亦会把这本功法传授与你。今后你进了内门,少不了去战斗,免不了会受伤。而这换血千钧决最适合你不过,以伤炼体,以血铸身。”
“算不得什么上好功法,甚至没几个人愿意修炼。对种本功法勤奋无用,却与痛苦有缘。你……要吗?”
“怎么不要!”
利落欢喜的声音响起,卫誓呆住了。随着声响,前方凭空出现了一道人影,背对着自己,那正是曾经的他。接过术法,如获至宝而狂喜的他。
背影低头,简单的翻阅了一下。卫誓看到眼前的自己重新抬头,并不满足的无赖笑起。
“功法有了,术法嘛……”
话未说完,坐着的李鲲武有了反应,托着脸庞的胳膊放了下来。眸光闪烁,没有丝毫责怨,反而是浓浓的欣赏。“有的……在最后几页。”
背影连忙去翻,李鲲武轻轻的敲了敲桌子,笑声打断了卫誓的动作。
“现在你看了也白搭,反正你使不出。毕竟啊……”李鲲武微微一顿,卖了个关子,这才继续笑道:“我给你的不是术法,而是禁术!”
“禁术?!”背影猛然抬头,关心的却不是施展禁术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充满欣喜的话音响在卫誓心里。
“我该如何做?”
“你这孩子……唉,老夫就是担心这个!再给你禁术,不要说纪杰,便是宗主都要把我骂死。所以这禁术可不是说施展就能施展的,我虽然懂你,但我不想害你!”
“到底是什么?”
李鲲武站了起来,向远处走去。背影沧桑,满是感慨。
“肉体的疼痛会随着经历次数而渐渐麻木,久了也就没什么感觉了。但真正的疼痛,总会不期而至,只要还活着,有思想有感情就一定会有。”
现在,卫誓明白了。那曾烧在身上的火焰,他是真没什么感觉。奋起而战是因为怒,想起这禁术,却是因为疼。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疼。师兄的断臂,就像他看到了褚云守哪截空了一半的残臂,就像看到莫根生掀起衣服,露出丹田伤痕一样。
他们看自己时的目光,有着明显不同却又有这些许相似。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吧。
“师弟!师弟!”
一连串虚弱中又带着几分急促的声音将卫誓拉回了现实,睁眼,只见师兄正用仅剩的手臂推着他。奈何力气不够,卫誓纹丝不动,也对,刚才那状态中,可是半点摇晃都没有。
见到卫誓睁眼,师兄脸上的忧愁总算退去。尽管少了一只手臂,他脸上仍然浮着平淡,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
“师兄我……”卫誓低头开口,脸上蒙这一抹愧意。若是他能应对及时,这条手臂本来能够保住的!
“总算醒了!”师兄疲惫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头。侧过的脸,露出一抹暖心的轻笑。“你还真下得去手,我看那俩女修长的还是真不错的。这……也太惨了!”
“在我眼里,宗门的一根草都比她们婀娜。”卫誓冰冷的声音响起,眉眼中再度扬出桀骜。“师兄,我……”
师兄默默转头,口中喃喃道:“这应该是你保命的法子吧?你怎么能……”
“保命……”卫誓领会到了,轻轻笑了:“是啊,保你命!”
“你小子!”师兄一愣,不再多说。
剩下的一只右手,轻轻落在了卫誓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