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按在地上的那一刻。
那漫天挥洒下的鲜血皮肉如若被赋予生命一般,分解转换,自行流动。自黄苍脚下开始,如同瘟疫般蔓延迅速。速度之快,让人难以反应。
明明这仅是一人血肉,然而空中落下的猩红却是久久未停,点点滴滴,被飞速扩张的蜿蜒点燃,形成一个又一个节点。众人由不住的仰头看去,那原本高悬头顶的墨云,不知何时如同伞盖一般压低下来。
此时翻滚的墨云中,竟是同样带着一丝隐隐发红,不同血色,那是一股烈焰所特有的空灵赤红。
“你们散修实力不怎样,杀起自己人来倒是不手软,心狠手辣果然适合你们!”纪云泽眯眼看向黄苍,透着一丝冰冷的杀意。
黄苍直起身子,原本还有些佝偻的腰背微微挺起。扬眉而笑,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回道:“她是死是有价值的,有你们陪他一起上路,想来她还得感谢我。今天……你们都要死!”
“你还真够无耻的。”
黄苍闭口不应,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放肆。
纪云泽同样不再多说,挥手招出飞剑,掐诀驱使。那本有三指宽的长剑迎风而涨,剑气嗡鸣,猛烈锋锐仅是余漏都刮的人肌肤生疼。
剑气冲天而起,向着墨云斩下。然而,却是泥牛入海一般,撕裂的口子被翻滚的墨云迅速修补,不泛半点声响,亦没有丝毫作用。
见此,纪云泽不由脸色肃穆,而田玄明皱紧了眉头。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功,他们擅长的是征伐,对阵法则是一窍不通。虽然那名妙曼女子在两人眼中,如同鸡狗,随手可诛。但黄苍以女子性命为代价,所换来的却是远超结丹的一股威压,而且还在隐隐递增。
连以攻击强悍令人称道的剑修都做不到以力破法,束手无策,那就更别说其它。
阴霾浮在天魂宗头顶,风雨欲来。明明被一股燥热包围,却是彻骨发凉。
“我辈炼魂何在?!”炼魂峰领队大吼。他与纪云泽两人并肩站在前方,都没有贸然出手。这阵法看起来便极为恐怖,草率攻击也只是徒劳。他们并非一人,一举一动都关乎到身后是近百名天魂宗弟子的生死,莽撞不得!
一名又一名炼魂峰弟子站了出来,挡在前方。他们神色决然,目光坚毅,没有任何人迟疑。危机所至,炼魂面死,当领队吼出这句话时,无需解释,炼魂峰子弟自然明白。
都到这种地步了吗?
先前还刀光剑影,各色术法绚烂的广场,变得犹如坟墓般死寂。可就在这是,一连串的大笑声,突然响在了天魂宗的队伍中。
“你笑什么……”黄苍目光寻到笑声根源,轻蔑讥道:“自知要死,失心疯了?”
“笑你无知,笑你狂妄。笑你死到临头,尚不自知!”笑声嘎然而止,取而代之是镇定自若的解释。说话的是一名匹夫松弛,看起来比田玄明还要上年纪的红脸老者。他气息微弱,唇角染血,身上的灰袍凌乱,怎么看都不像还有一战之力的模样。
“何老!”周围有弟子认出了老者,惊呼出声。这位红脸老者,正是先前带队而来的恒天峰结丹,何长志。
“是你们死!”黄苍怒声大喝,随着他的喝声,那漫天浓缩到极致的墨云,翻滚愈发剧烈。
红脸老者抬头望向天空,脸上没有丝毫担忧的轻轻笑了:“你所依仗的,不过是这座墨云玄火阵而已,何足为惧?!”
“墨云引气以吸攒暖热,此地看似极阴,实则隐热。倒与你火炼宗传承相得益彰。右手炽火为龙,左手炼焰为蛇,好一个火舞龙蛇。可惜了,你没修到家!”
“你怎么会知道?!”黄苍失声惊叫,惊惧之下向后撤去,脚步踉跄险些跌倒。他又叫了起来。“这不可能,这明明是我宗独门……”
不等他说完,何长志已是讥笑起来:“独门阵法?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了!火炼宗余孽而已,都被灭过一次,真以为现在的你们还翻得了天?”
“这墨云玄火阵的由来始末?你可知晓?”
“一般不会出现在一线的恒天峰弟子,又为何会现身此处?想不明白?”
何长志微微顿了顿,伸手指向纪云泽几人。“若只是救援,诸位师弟早先便可离去,哪还用得着登临峰巅与尔等对峙?说到底,还是为了这座墨云玄火阵。而此地,将是我天魂宗收服两渡领的桥头堡!”
“告诉你!”何长志目光中凭空多出几分怜悯,在他眼里黄苍是真可怜。“其实,这阵法乃是当初你火炼宗老祖亲临我宗,屈下膝盖,弯低头颅,低声下气许已重诺才从我天魂宗求来的啊!也正因这般死皮赖脸,卑躬屈膝,我恒天峰前辈才会稍稍费些心思。也才有了你现在拿来献丑的……墨云玄火阵啊!”
何长志砸吧着嘴,越说越有兴致。有些时候,让人死的明明白白,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墨云玄火阵,老实说,以血脉为引起阵,这种歹毒法子若不是应付差事,岂是我天魂宗之风,宗门长辈如何肯作?你们却当作是宝!”
“你们不把弟子当人看,在我宗,每一名那可是宝贵的紧呢”
黄苍再退,听得何长志一番言语,一字一句如同重锤。他是散修中最早一批上山之人,其中诸多不起眼的小细节,此时细细推敲起来竟是颇有道理。可他如何能认,这阵法是他的生机所在,与他性命相关啊!
“你胡说!”黄苍脸色苍白的强行辩解道。他手中一面令牌散出光热,印向天空。“降!”
何长志伸出双手,淡然相对:“冥顽不灵,也罢,那何某便还这方天地一片晴空!”
只见他双手连点,一道道流光从他手上飞出,那是一面面早已准备好的阵旗。阵旗摇动,那随着黄苍动作而探头在墨云中的赤色玄火,竟是一动不动的静止下来。阵旗越差越多,阴风散了,墨云淡了,先前的威压没了!
身形蹒跚的先前走了一步,布置阵法总是一件费力气的活。但架不住老人现在是真的开心。“你还有何话说?”
“原来,早在先前你们早在算计我宗!”黄苍阴沉沉的抬起头,双眼透出亡命狰狞。他收了令牌,手中火龙再度浮现。大声召唤道:“死战!”
“我说了,别再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好吗!”何长志摇了摇头:“设计你们,犯得着么?只不过现在对付你们,想了破解之法罢了。唯一难点,便是若无血脉作引,这阵法只是隐而不现。”
“先前来时,我还想着该怎么引动阵法。现在好了,瞌睡就有枕头送上。如此,倒是要谢谢你啊!”
一句谢谢,可谓诛心。黄苍脸色白如金纸,急火攻心,竟是猛的喷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