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修们在瑟瑟发抖中走向了覆灭,无一漏网,无一残余,尽数伏诛。清风吹拂透着一股腥臭,入眼所见一片刺目血红,惨烈异常。
何长志径自离去调息养伤,而卫誓依旧死死盯着,不让自己挪开目光。一条条生命在眼前流逝,归尘化土。着实不是什么养眼风景,生命的脆弱,死亡的残酷显现无疑。
黄苍被斩去了头颅,无头尸体扑倒在地,头颅滚离老远。那枯瘦身形,若非是衣着稍显华丽,仅放眼一看,还真辨认不出。至于那剩下的魁梧结丹,他的对手是炼魂峰领队。全力之下,他连尸首都未留下,整个人化作点滴,参杂在了地上一滩又一滩的凄凉中。
强如结丹,亦是说死就死!
且不说结丹,便是那些筑基散修,卫誓自问不用禁术,自己都不是对手。无力总让人感觉沉重,所以现在虽然战斗结束,但他并不轻松。心中纷乱依旧,苍白瘦脸却渐渐凝出坚定。有一点卫誓明白,正如何长志所说,这种事以后少不了,他必须学会习惯。
战斗时响起的喧闹,如同一阵风吹过,来时猛烈,去时委婉,最后依旧会归于宁静。
内门弟子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血腥对他们而言已是习以为常,一个个兴致不减的交谈比划起来。有谈论散修的,有交流心得的,还有攀比人头数,进行赌斗的……
直到这时,余下弟子中才有人上前,打扫战场。都是些面像年轻,修为略弱的弟子,宋义正在其中。他们灵巧的迈动双腿跃过尸骸,一举一动透着活跃,一副欢喜模样。
那地上的殷红已经变成了暗红,或许在他们眼中这种颜色就如同透熟瓜果,意味着丰收。
就连他们,也已经习惯了吗?卫誓心想,他很想上前帮忙,这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偏偏这时双腿如同凝固,一动不动。
不过有着这些弟子的出现,为凄惨荒凉的战场添上了一抹鲜活。卫誓心境出现了一丝松动,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那些弟子身上。在他们身上多少能找到些自己的影子,看着他们心里多少会轻松一些。
现在,卫誓算是知道宋义宋扒皮这个绰号怎么来的了。
在场上仔细搜了一圈之后,并未参与战斗的宋义,衣袍染血的程度比那些参战弟子都要夸张。只见他弯下身子,不厌其烦的翻动着眼前一切障碍,寻找着那难以察觉的隐藏。
他会细细检查每一根手指,以期能找到纳戒。若无所获,他甚至还会将散修衣服扒掉,不放过每一个角落。没曾想,还真让他多了几份意外收获。明明是一副睡相,干什么都提不起劲的吊儿郎当样。作这种事情却是熟门熟路,干劲十足,简直是换了一个人。
这极大的反差,难怪众人对他印象深刻。
宋义效率极高,很快手上便多了一包鼓囊。可看他模样,依旧是一脸兴奋,意犹未尽。
数十名散修,其中还有五名结丹。一路搜刮下来,法器灵石不说堆积成山,放在一块也足以让人眼睛发红,呼吸急促了。就算分到每人头上,并没有多少,可他们依旧满足。
结丹们则第一时间找上了何长志,正闭目调息的他装聋作哑。奈何田玄明并不是好糊弄的。双手一抬,融魂加渡气,一般伤势足以压制。何长志又不是那种重伤到垂死一息的状态,结丹们哪容的他这么轻易的继续装死。
很快,何长志便经不起纠缠,肉痛的掏出十二壶仙酿。连连摆手,悲苦道:“没有了,真没了,就这么多!这还是何某知晓此次出来久难回返,这才备下以解馋虫。要不……给我留下几瓶!”
“没门!哪有掏出来再收回去的道理!”田玄明哈哈大笑,抚着白须欣赏何长志抓急的表情,分外开怀。
镇魂峰领队则毫不客气的当先夺过一壶,一扬脖子灌了几口下去。赞了一口,好酒!接着他豪气的一挥黑袍,剩下十一壶中,有九壶当即便顿时飞起,向四方飞去。
“诸峰兄弟,此战辛苦,来!来!来!”
欢笑声顿时响起,哪怕先前一战,消耗了他们不少心力,此时多少有些疲惫。诸多弟子还是蜂拥而上,争抢着接过酒壶,饮下几口后便递给下一个。
这一口仙酿,就是最佳的馈赠,便是他们如今最大的满足!
酒香四溢,冲淡了血腥,卫誓没动,他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哪里。目中已经看不到半分血腥,尽管那些弟子一个个的都是满身狼狈,可他就是不在意了。心里所有思绪淡去,脸上挂出一抹淡笑。
“小师弟!喝一杯?”
纪云泽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尽管经历大战,他那身白袍依旧干净整洁,不染纤尘。将手里那一壶仙酿递给卫誓,目光柔和温暖的看了过来。明明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却透着熟悉感,足以让卫誓卸下所有防备。
他真的跟纪杰很像,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带着一抹与生俱来的英武,与那白袍相配,很是相衬。他比纪杰更先年轻,也更具活力和朝气。
卫誓微微一呆,这才接过,笑着回礼道:“纪师兄!谢了!”
不知为什么,对方会叫自己小师弟,但这个称呼让他极为受用。总比那个有名无实的锐天峰大师兄,听起来顺耳很多。
“无需客气。”纪云泽笑道:“纪杰,也是我三叔!”
“啊”突然一句,让卫誓回不过神来。
“你父亲,卫宗是我师尊……”纪云泽却不看他,望向远方的目光流露出缅怀之色。“若是你父亲还在,那能轮到我那个三叔去教导你!”
纪云泽拍了拍卫誓的肩膀,明明心有话却依旧没有说出口。这个话提卫誓不愿谈起,而他原本也是不想提及的。
“好好修行吧!像你父亲一样!等你修为再高些,我有东西交给你!”接过酒壶,纪云泽嘱咐几句,便径自离去。
而这一幕,恰巧被宋义看到。
“不会吧……纪师兄怎么会找上他。他不是才刚到筑基的新人吗?”
“他啊!”过来清点收获的田玄明闻声侧头,看着宋义笑眯眯的答道。“就是卫誓,你们锐天峰的是大师兄。”
宋义呆住了,原本红润的脸庞酒色渐消,直勾勾的望向卫誓,再挪不动丝毫。
接着,一声婉转千回,听起来却让人不寒而栗的喊声响起。
“大师兄……!”
看着狂奔而来的宋义,卫誓脸色顿时煞白一片,落荒而逃。
……
一夜过后,纪云泽独自离去不知所踪。而卫誓他们,还要在这墨云山停留三日。
这些外出执行宗门任务的内门弟子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去的这段时间里。
一份染血的玉简,放在了宗主萧青河的案头。
引起的轩然大波,并不亚于当年的宗门大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