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可这让他怎么冷静!
那无助的背影,孤单的身影,无一不刺痛他的神经。让他想到了从前那段在稚童学堂的时光,看着窗外的自己同样无助,同样孤单。黑暗如同坟墓将他埋葬,却是江遥将他牵入光明。
那么,现在也该有个人,将张远川从黑暗中拉出。
他应该做点什么!
卫誓犹然记得,当年那个执意要跟自己道谢的老人。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满刻画着岁月的痕迹,肌肉松弛。透着的慈祥却由不得让人想要亲近,已经浑浊发灰的双眼反而有着一股说不出的通透。
血债血偿!
只有这样,卫誓牙齿咬的轻微作响。虽然脸色阴冷的夹霜带雪,内里的血液却如同沸腾一般,带来的暖意肆意翻涌,几乎就要破体而出。
怕?他怎么会怕!
上了山,遮掩越少,寒风凌冽吹来冷意。卫誓只觉身边似有战鼓敲响,脚步反而更快了几分,握紧的双拳攒满力量。
战斗的结局并不会随着热血而改变,悬殊的实力更不会因为心思而逆转。卫誓明白这个道理,他已经开始思谋着该如何对付,自己即将面对的这头熊妖了。
一般来说,熊妖在皮糙肉厚上向来是颇有造诣的。动作迅猛虽不如虎豹类妖兽,可也足够迅捷。宽大的熊爪拍下摧金裂石,利齿阔口更是足以吞噬一切。
卫誓不清楚张远川到底会不会辅助自己,若自己单纯以控剑对战,根本就是找死。他们毕竟与熊妖差了一个境界,一剑制敌根本无需指望。
这注定是一场持久而艰苦的战斗,需要有人将之拖住,慢慢消磨。
还有什么比炼魂峰的传承,更适合应对这样的局面么?而他们两人,一个锐天剑修,一个镇魂魂修。
卫誓轻轻摇头。
虽然他已经打定主意选择锐天一脉,寒息堡一战中的不理智更是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偏偏这样的念头冒出,他便再无法止息。本能就是本能,根本无法用思维左右。果然,自己最喜欢的还是冲锋陷阵,挡在人前啊。
这时,由后方赶来的张远川速度更快,走在了卫誓前头。张远川看向卫誓,眸中闪烁着复杂。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吗?
卫誓的举动,张远川并不奇怪。早在第一次出宗任务,卫誓便是这样做的。那一战,是少有能让他记下不忘的回忆。从小时候加入狩猎队,十天半月的总要来一场拼死战斗。死亡和鲜血,张远川经历的更多,惨烈落在眼中,也比常人要平淡的多。
长久的经历会让人渐渐适应,这些过往,让他通体泛着冰冷,似乎连血液都没有温度。先前的焦急虽然并非假装,但他仅是想确认一番,至于复仇,则压根没能想到。
复仇,这个想法在九幽山的山民看来,天真而可笑。
身处苍茫雪疆,终日打猎为生。伤经断骨平常事,收获身陨本一家。打获的猎物不计其数,埋身苍茫的山民不知多少。难道要他们去找猎物报仇吗?没人会这样作。风雪会掩埋痕迹,不要说寻找猎物复仇,能找到尸身都算万幸。
他们压根就没有复仇这一概念,张远川同样没有。
父母被巨兽生吞时他年纪尚小,时至今日已经没什么印象。由奶奶一手抚养长大,相依为命的感情自然浓厚非常。哪怕那种犹如在心口生生剜去一块的痛楚,依旧隐隐生疼,但他意识不到。
但卫誓口中吐出的复仇两个字,心头却有一丝丝的暖流。
张远川步伐坚定,在前方带路。这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在雪中狩猎行走几乎成为本能。有经验作为指导,总比由卫誓这个一窍不通的人带着,满山乱转要强的多。
“这边!”
在凸起石壁上刻画符号,是九幽山猎人之间常用的交流手段中的一种。这种标记,有时会被风雪埋没,所以并不单一,很快他们又在附近找到同样的指引标记。
最后他们在一陡峭岩棱下方,找到了在这场灾劫中的幸运儿。那是一名批头散发的男子,好似一条垂死老狗般蜷缩在地。这里倒是一个躲避风雪的好地方,两边凸起而中间下凹。如同一双臂膀将他护紧。
男子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向外走出一些,随即跪倒在地。他抬着头,干涩的嘴唇喊着什么,却被风声撕碎,只是一个劲的磕头。
飞身靠近,卫誓开口问道。“其它人呢?”
不及男人回答,张远川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猛然出手,那并不粗壮的手臂一把卡住男子喉咙,将他提溜起来。
双脚悬空的男人满脸慌张,连连挣扎,张远川纹丝不动。很快难以呼吸的中,同样也认出了张远川,模糊断续的微小声音,从头喉头传出,让人难以听清。
“放开他!”
卫誓微微皱眉,他明白张远川此时的心情,有些过激的动作可以理解。但现在并不是问责的时候,他们更需要了解现在的处境情况。
看了卫誓一眼,张远川这才的放手,男子如同面条一般滑落地面。他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那声音好似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
过了好半会,男子才回过气来。
“远川,我对不起你……”男子呜咽着,讲述这一切。可惜他现在精神混乱,多是闲碎,始终不搭正题。
“熊妖呢?”卫誓又问。
“守节叔,催动法器将熊妖震伤,可他也……”男子再度泣不成声,一天之内他如同看到地狱,没了都没了!血红如同梦魇,无需睁眼也会在脑海翻滚不熄。几天的坚持,抽空了他的体能,让他现在疲累无比。
“伤了?”卫誓轻咦一声,脸上露出喜色,张远川眼中同样露出几分轻松。卫誓不知其因,而张远川心里却清楚的很。当初九幽山巨兽肆虐,正是天魂宗发下的防护法器,在张家镇撑起一方安宁,他们才能坚持到宗门支援赶来。
这法器的威力,张远川分外清楚。
心底升起希望的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正待商量对策。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声咆哮有远及近,落在三人耳边。
“是它……它又来了!”
男子倒退在地,浑身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