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直都在等我?”
卫誓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显得有些畏畏缩缩。先前喜悦,轻松早就飞到不知何方。
偷眼瞄向那前方的负手而立的佝偻身影,隐与黑暗中,但那一声青丝松绣怕袍依旧清晰可见,威严肃穆,令他大气都不敢出。几乎于胸膛紧挨着的面庞微微抽动,卫誓嘴角拉开,有些牙疼。
夕阳柔和的橙红光芒,为天魂峰披上了一层柔和,同时也将他背影拉的老长,显的十分瘦弱。
“不该着急的!”卫誓心中暗暗悔恨,他早该察觉的。若他能谨慎一点,郑重一些,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如坐针毡,尴尬狼狈。
天魂峰不比其它几峰,若是有事,这里能瞬间聚集其它五峰弟子,人山人海,蔚为壮观。而寻常无事时,这里除了宗门长老,数百执事守卫外,少有人息。
但当他来到时,整个峰巅看不到半个人影,他本该察觉的。而那时他心情正佳,兴高采烈的飞临,又哪会去想太多?满脑子都在盘算如何用自己手中的底牌,来讨价还价。如此状态,天魂峰巅的清冷安宁,又怎能让他警觉。
这才刚刚临门,卫誓便觉不对。通过洗魂塔灵敏了不知多少的感知向他发出预警,偌大的天魂峰主殿里,此时就只有一个人,那个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天魂宗宗主萧青河。
在老人身上有一种特有的冰冷清淡,虽然私下曾见过一面,那一次他如平凡老人似的慈眉善目,语重心长。但卫誓并不能把他与那和蔼可亲的平凡模样挂钩,更多的时候,老人总是引人瞩目,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股让人难以挪开目光的霸气,与云淡风轻的从容。
给自己下禁足令的,便是他。
当时一众宗门高层对着自己说教,具体内容卫誓只模糊记得,其余皆已忘记。唯独记得当萧青河开口宣判处罚时,那不容抗拒的威严声音。没有半分道理可将,有的仅是说出结果,然后由自己执行,仅此而已。
卫誓依旧是那个在某些事情上执拗的像个孩子的少年,但在宗主面前,他第一次低下了头。哪怕他从始至终都只在最初,与萧青河对视一眼。但正是那次对视,让他好似浑身挨针般的不舒服。
似乎所有的隐藏都被老者看透,所有辩解反驳都是苍白无力。卫誓在天光城学到的察言观色,原本是为了揣摩心思。但从老者眼中,他看到的是无懈可击。
那么接下来呢……卫誓正待思索,就在此时,萧青河终于开口。
“就是在等你!”
“坐吧!”萧青河淡淡开口,转身坐上了主坐。清冷的声音在空阔大殿中回荡,叠加着仿若喝令般洪响。
卫誓连忙抱拳行礼,应道:“弟子不敢!”
“让你坐便坐,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萧青河依旧不咸不淡,双眼微微抬起。就这片刻的功夫,卫誓一溜烟的滑到了身边末席的座椅上。他身板挺的笔直,屁股只粘座椅半点,依旧低着脑袋,不敢直面。
萧青河看在眼中,心里苦笑一声,“这孩子还真跟自己生疏。”不过他脸上并未表露太多神情,仅是目光随意扫过,幽幽开口。
“你可知我为何要如此对你?”
卫誓小心翼翼的回道,有些不太确定。“因为我父亲?”
“有这方面的原因!”萧青河洒脱承认,眼中却透出缅怀之色。“在某些方面,你跟他很像。天赋都不算错,性格也很好。都是愿意付出,敢拼敢死的好汉,无愧我天魂宗弟子之名!”
卫誓下意识的露出笑容,有些沾沾自喜的摸着脑袋。不过萧青河下一句话,便将他的内心的喜悦消磨的一干二净。
“尽管他有些时候作出的事疯狂而危险,但他从来不会让我操心!不像你……亦未曾被下过禁足令。”
萧青河继续道:“每一名宗门弟子的成长,少不了历练。修士与天争与人斗,不斗,如何成长,不争,又如何修行?就如同你这次通过洗魂塔所得收获,若只是按部就班的修行,要达到现在的程度,需要几年?五年?还是十年?”
“正因如此,师尊的会督促弟子出宗历练,宗门更是发布任务供人接取。从来没有因为感情,便束缚身边,养在温棚。”
“我……”卫誓刚想开口。
“若真因你父亲,又岂会如此?毕竟宗门有多少人牵挂你的生死,就有多少人期待你能成长强大起来。”萧青河长叹一声,离坐走到了卫誓身边。“若宗门只想你得平安,那当初又何必引你修行,作个凡人岂不更好?”
卫誓心神震动,他知道宗主刻意留他谈话的目的,绝不会为了谈些家长里短。本已做好心里准备,可现在谈及知识,却让他想到了当年参加入门考核时,澹台真人说的那一番说辞。
何其相似。
卫誓心有触动,不有自主的抬起了头。
萧青河将手落上卫誓肩头,语重心长的道了句:“你好好想想,从入门起,做下的每一件事,所挨的训斥,真的是因为你做错了事了吗?”
“救护长辈,没有错!挺身而战,没有错!就连这次剿灭熊妖,你同样作的没错!”萧青河的声音骤然激昂起来。“最起码你的用心,没有错!宗门需要的正是如你这般的弟子。不敢为宗门效死,不敢为同门拼命,那要来又有何用?!”
卫誓神色猛然一怔,是啊!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那知此时,萧青河话头却是一转:“如果你是结丹,或有逆战结丹的实力,那你救护同门又何不可,谁敢多说半句?如果你有这份实力,挺身阵前又有和不可?”
“可惜的是,你并非结丹,亦没有与之相匹的实力……老夫便是想夸你,夸的出来么?到头来得到的评价,还不就是莽撞,惹人担忧,谁还会管你的用意?”
一口气说完,萧青河笑眯眯的问道:“现在你明白,那些长老峰主为何要对你说教,而我又为何要将你禁锢宗门了吗?”
卫誓振奋的脸色一僵,他终于明白了过来,抬起的双眸中迸发出一股坚定。沉默片刻后,卫誓反而重新低头。
“弟子错在修为不够,还要逞能。子弟错在思虑不周,所做仅是平白送命……”
“这就对了嘛……”萧青河抚须而笑。
说话间,卫誓手中纳戒亮光一闪而过,任务令牌从中飞出。上面的真气锁链消失不见,重新回归玉色。
卫誓起身,向着萧青河深深一拜,毕恭毕敬,发自内心。
萧青河望着卫誓,先前还口若悬河的他,此时竟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望向卫誓,轻轻道了声。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