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魂峰仿若在一夜之间变的热闹起来,到处都是走动的人影。如同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自山脚到山腰,在一声声轰然吵闹中,一片片的崭新整洁的房舍建立起来,取代了先前的葱郁。白墙草顶,没有任何装饰铺设,称的上简陋异常。但相比之前如同荒山野岭般的丛生草木,此次的扩建总是让人心怀期待。
有各峰聚集而来的弟子们仍在忙碌,恒天峰弟子镌刻禁制,布设阵法。炼魂峰弟子伐木掘地,一个个光着膀子干的热火朝天。本该努力修行,以期早日升入内门的外门弟子,同样聚集了不少,力所能及着助手帮忙。
卫誓没有修炼,更没有去斗战场。此时他同样光着膀子,下身着一条耐脏黑裤,正扛着一道摞由锐天峰剑修的切割好的木料,行走其中。
三日前,宗门一则通告全宗的消息,掀起了这场几乎令所有天魂宗弟子振奋的消息。
大劫前遣散的百万外门弟子,在经过考核之后,将会重归宗门。
这个消息足以令人振奋,在宗门最黑暗的时刻,这些宗门弟子忍辱负重的离开宗门。这并非因为背叛,而是为了更好的归来。
这一天终于来了!
当消息传出,甚至有些经历过大劫的内门弟子为之哽咽。在那一批被遣散的外门弟子中,有他们的师兄,朋友,甚至是亲人。原本他们能够一起修行,一起战斗,却因为宗门大劫,而将他们生生割裂。
现在好了,他们回来了!
育魂峰的建设本该是外门弟子的事情,然而这些内门弟子,却是自发的前来。其中不乏胡须泛白,年岁以大的筑基弟子,同样也有新进结丹忙前忙后。似乎若不亲手搭建,心里总归会有些不舒服似的。
“卫誓哥。”蓝小凡紧赶几步,追上了前方的卫誓,目光却为从远处那灰袍老者的身上离开。他忍不住的牢骚问道:“你说宗门将遣散弟子重新召回这种事,虽说需要繁杂准备,可交给我们这些筑基来做就行,这些结丹……犯的上么?”
“很正常!”
听到回答,蓝小凡嘴角下撇的弧度更甚,嘟囔道:“哪正常了?宗门任务那么多他们不去……跟我们抢活干。”蓝小凡的声音压得更低。“你看他们的表情,怎么感觉像是心有亏欠呢?当初大劫前,被遣散的弟子应该更安全才对啊!”
卫誓目光深沉的扫了周围一眼,摇头轻声回道:“你不懂。”
究竟是宗门亏欠他们这些遣散弟子,还是遣散弟子对宗门有愧意,这还真是个问题。蓝小凡只看到了表面,却没有深思其内。
未经历过那种场面的人,很难明白其中的因果。但卫誓多少有些理解,毕竟若自己是那些遣散弟子,自己是无论如何不会离开。
明面上宗门遣散百万实力不足的外门弟子,保下他们的性命。可谁又知道,在这种逃避下继续活着会是怎样的痛苦。离开宗门之后的日子,又是如何修行,日日夜夜又该如何度过。
宗门没有选择,而他们则无法由着自己选择。
没有宗门在背后支持的修士,就好似孤魂野鬼。他们的生死没人过问,他们的修行全凭自己。修炼所需的丹药,灵石都是一笔极大的花费,足以让他们为此头疼,奔波无定。
相反若不再坚持修行,情况或许好些。最起码在物质生活上,不会出现该有的担忧。
百万遣散弟子,如今活着的还有几人,能来宗门,参加考核的又有几人?
“小凡!”卫誓说:“你还记得雷啸么?”
“雷啸?”蓝小凡眨巴着眼睛,皱起了眉头。这个名字虽然令他感觉到陌生,可隐约中,总觉得在哪听过。他下意识的转头看向卫誓,“雷啸……雷啸……”
“天光城!”蓝小凡突然喊了出来,那藏在记忆中的人影终于浮出。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交情不深,可当他想起的时候,那个魁梧身形便在瞬时立了起来。
那是他们驻派在天光城时发生的事情,当时被两名炼气巅峰的修士寻上麻烦。正是这位曾未宗门内门弟子,后被遣散出宗的魁梧筑基横刀相助,几乎第一时间站到他们身边。
“雷啸师兄也会来吗?”蓝小凡失口问道,随即反应过来,傻呵呵的笑道。
卫誓同样怀念的轻笑道:“说起来,我们可不就是欠着雷师兄的一份人情么?”虽然他不清楚雷啸是否还记得自己,但是那个大喊着“愿为天魂宗座下走卒”的粗犷汉子,他却从不曾忘。
……
一月之后,山门外已经不断有光梭飞抵。一道道衣着各异的人影从中走出,一眼望去,大多数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狼狈样。有头戴斗笠的农夫模样,有身穿兽皮的猎户,倒像各行各业齐聚宗门一样。
遣散弟子们虽有修为在身,但若是用修为抢夺劫掠,那于为祸一方的散修又有何异。能在此时重归宗门的他们,更是时刻不忘自己身份。这十几年的坚持,终于让他们看了一丝曙光。
一个个迈上山门阶梯的脚步隐隐颤抖,目光更是透出藏不住的激动。
“名字!”
伸手接过身份令牌,负责登记弟子例行公事的问询一声。听着回答正待记录时。他突然停下笔杆,抬头打量起来,最后他脸上露出笑容。“雷啸?”
“向左走,绕过那边树林,再一直向前。如果没错的话,哪里应该会有人等你。”
“好”雷啸依旧是一副大咧咧的模样,没有多言的提起行囊,遵照着指示走去。他绕过树林,周围汹涌的人流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甚至还多出不少来自各峰内门守在路边。雷啸四处张望着……
“雷师兄。”
“是你们啊!”听见招呼,雷啸认出了卫誓,他向这边走来。“你没什么变化嘛!”
卫誓却发现,雷啸脸上虽然在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恐惧。谈笑中,目光却未曾太多有太多停留。“怎么了?”卫誓微微皱眉。
突然间,雷啸扭脸看向他方,脚步猛然停顿。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人群中,一名身穿黑袍炼魂峰弟子,正站在哪里。在他手中捧着一把三尺长,与他身形完全不搭的长刀。他静静的望着雷啸一句话都没说,仿若一尊铁塔。然而此时这魁梧汉子,看向这里的目光渐渐聚上的晶莹,似在无声而言。
“啪嗒!”
手中提的包裹落地,雷啸却恍如未觉一般。他脚步踉跄,似乎已经忘记了该如何走路。此时他仿若失魂落魄,本就松散且并不合体的短衫被撑开,露出身上的各种伤疤,诉说着他这些年经历的艰辛心酸。
最后雷啸跪倒在了男子脚边,怔怔的望向男子手中的那柄长刀。
“大哥,二哥!”
离去曾是少年,归来却已是沧桑模样。有的人还在,有的人却……雷啸泪水横流,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般,丝毫不顾及旁边众人的惨烈哀嚎着。
“雷啸,没有让你们失望!我回来了!”
相同一幕,在天魂宗山门各处上演。虽不尽然相似,却都有道不清,说不尽的酸楚蕴藏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