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
同样的一句话,由一个诚实有信,举止端正的人嘴里说出。其中的可信度,与由一个疯疯癫癫,行事张狂桀骜的人嘴里说出,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令人信服,后者则令人只觉是在玩闹。
然而,任何猜测都敌不过事实。事实就是,隐毒宗来了,季尘象对他们出手了!
在这样的环境下,说出这样的话。卫誓哪怕心里对隐毒宗再有成见,再有警惕,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隐毒宗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就是他们活着回去的唯一希望。
卫誓心中微微酸涩几分,低下了头。他本想道歉,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自己误解了隐毒宗,看错了季尘象……不过心里想的还未脱口,对方也确实对自己嘲讽过,哪需要什么道歉。
纠结,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情绪,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卫誓有些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了?
再度抬头,看着天空中浩荡的战阵,卫誓露出苦笑。
虽然隐毒宗的到来算的上是惊喜,可到底……依仗别人的感觉不好受啊!
为什么赶来的是隐毒宗呢?他们自己人究竟在干嘛啊!
……
夕阳西下,夜幕尚未降临,天边烧的一片血红的时候。
早在不久前才举办过交易会的无名小镇,已是灯火通明。
这里才刚刚结束了一场大战,曾经安宁和平的小镇,已是在战斗的怒焰之中,化成残垣废墟,再看不出先前模样。瓦砾按着术法冲击的痕迹排成两行,形成的通途似要蔓延到天边。
未息的火焰散落各处,进行着最后的顽强抵抗。一道道残烟冲天而起,在黑暗中弥漫着一股充斥着死亡的灰烟。
到处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无数的尸体遍布各个街道,断指碎骨,残泥破肉随处可见。鲜血汇集成一条条小溪,残忍和刺目。曾经说不上繁华,但胜在整洁的街道,已经变成了一处修罗屠场,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隐毒宗弟子和玄黄门弟子正在其中梭巡补救,深绿与黑白混杂在了一起。原本互相敌视的两宗,很难想象会似现在这般行走在一起,却相安无事。尽管浓郁的血腥气充斥鼻间,沉闷压抑的气氛拉扯着神经,就是修士只怕情绪都会受此影响。但这一切,都敌不过那些或是站在瓦砾之上,或是在天空疾驰的身影。
天魂宗所属几乎全部出动,他们有的负责监督附属两宗,有的则直接腾空,四处搜寻。战斗的余音依旧回荡,新的轰鸣不时响起,四面八方都有。不过,已经没人会对这些轰鸣产生兴趣了。
这些天,他们听惯了,也听腻了!
更何况,相比前不久那场在天空中发生的鏖战。此时所发生的,只能算是小场面。
一处堆积的比平地要高出许多的废墟上,一道黑色人影正站在其上。那并不是一个人,而只是一道魂影。
关决从空中落下,弓腰抱拳行礼。
“见过苍幽魂尊!”
“长老何须多礼。”魂雾声音平淡中透着清冷,并不亲近,倒仍算温和。
一颗头颅,正包裹在魂雾之中,翻滚不息。那张苍老多斑的脸庞,仍充满惊恐和不解,大张的嘴巴,瞪圆的眼睛,似乎都在诉说他先前的遭遇。
偷眼看了一下那颗头颅,上面独属元婴境的雄浑气息还未彻底散掉。他不由轻轻徶嘴,元婴境修士确实高高再上,极难杀死。可你也不看看你的对手是谁?站在眼前的魂雾,那可是镇魂峰峰主张之沧的分魂啊!
死的很冤么?
自己虽是宗门长老,不过只是成婴境而已。宗门确实讲究辈分,不过对强者的尊重也是应当。
此时站在眼前的,便是一尊元婴境后期的战魂。
没有太多寒暄,苍幽魂尊沉声发问:“处理好了?”
“一切完备!”
“那么就出发!”
话音落下,干净利落。只见魂雾顿时翻滚凝聚,最后化成了一道
关决望向远方,长出口气,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纳魂镯。随即腾身而起,向着远方急速飞去!
希望,来得及吧!
……
“让开!”
季尘象脸上没了笑容,冷声喝道。
“为什么?给我们个理由!”肖树铭冷哼一声,双眸中透出几分怨毒。他阴恻恻的笑了起来,尽管如今他被毒术侵伤,但自己小命还在,还有手段反制,又有什么值得担忧的么?
“你想死吗?”
未等肖树铭开口回应,季尘象已是毫不客气的翻手,掏出了一颗白亮圆珠。这圆珠足有婴孩头颅大小,就这么悬浮在他的手中。亮光收敛,却仍有一片白雾环绕,让里面的一切变得朦胧起来。
白雾渐消,圆珠变的透明起来。
顿时,肖树铭如遭雷击!
白球中,正静静盘着一条银白色的小龙。这小龙原本是在沉睡,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目光,这才微微睁眼。
一股莫大的恐怖随之降临。
泯龙珠!
“你……”肖树铭突然说不出话来。自己手中的蛇杖中的那条小蛟,便是一条还未成龙的泯蛟。在本质上便是天差地远,更别说,这条泯蛟还只是残魂。
果然,泯龙珠一出。他的脸再次绿了起来,先前能够轻易吸取的入体之毒,竟是如同山岳一般难以撼动。就连那泯蛟残魂都开始发出滋滋叫声,身形看起来更是淡薄许多。
“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任何延续至今的宗门,都有他存在的理由!”季尘象裂嘴而笑,舌头舔了舔嘴角。两排白牙在皎洁的月色下,亮的有些晃眼。
末了,季尘象再次历喝!
“让开!”
刘玄通低沉开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尽管季尘象并未多说什么,但他也不是傻子。平白无辜的让他们让开,可能么?这是一笔交易,条件几乎无需多说,自然是要让肖树铭解毒,恢复正常。
没有去看肖树铭一眼,刘玄通脸色阴沉的可怕。现在多出了隐毒宗这几名成婴境长老,他这边的压力,骤然加增。肖树铭现在还不能死,纵然他有元婴尸愧傍身,却也不能应对所有。尸愧无惧围攻,可是他怕。身边每人照应,太危险了!
“需要相信么?”季尘象不以为意的大笑着。“只要我不催动着这颗泯龙珠压制,这种浅显的毒术,很难解么?”
肖树铭昏黄的双眸,猛然迸出几分希望。
是这个道理,自己有泯蛟残魂,解毒不算难事。泯蛟本身之毒,对其它各种毒术有天然克制作用。虽然说克制所有有些夸大,但最起码在西山域这种边陲地域使出,无往不利。
季尘象似乎有些不耐烦了,顿了顿脚,眉头微挑:“好心提醒一下!我等的起。”
“让开啊!”肖树铭咆哮,毒素正折磨着他的神经,一阵阵的眩晕感不断袭来。
“让开!”刘玄通的喝声同时响起,有些低沉。
直到这时,那些金甲才让开一面,刘玄通和肖树铭亦是同样退到了一边。
季尘象也不客气,当即便是架起绿云,带着隐毒宗众人缓缓移进了包围圈。
刘玄通,肖树铭死死盯着季尘象,而季尘象都亦是面色凝重了几分,认谁都可以看出他的警惕。无论是金甲还是隐毒宗弟子,皆是做好了战斗准备,彼此防备着对方。
这是最危险的时刻,不管是对刘玄通他们还说,还是对阴毒宗来说。若是此时有一方改变主意,只怕战斗便会立时打响,惨烈无比。谁率先出手,谁就占据优势,这个道理,双方没人不懂。
临兵待战中的死寂气氛,压抑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在,直到隐毒宗众人入阵,什么都没有发生。刘玄通这边要顾忌肖树铭的生死,不敢贸然出手,而季尘象的隐毒宗同样如此。虽无明显表示,可他们兴师动众来此,到底还是为了救人!
刘玄通一边注视着隐毒宗的动静,一边留意着肖树铭的状况。目光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冰洁。他要的是肖树铭不死,换句话说,待得肖树铭脱离危险,那么也就意味着大战的开始!
始终闭眼,全力解毒的肖树铭突然睁眼。而这时,隐毒宗才刚刚进去包围,还未与众人汇合。
见此一幕,肖树铭眼中迸出狂喜,刚要开口。
一声冷酷无比的嗤笑声,幽幽传来。
“泯龙毒的滋味,如何啊?”
只留给两人一道背影的季尘象,伸出了手。随着话音落下,他拳头猛然握紧!
“你!”
肖树铭顿时暴怒,可还未及他动作,胸口便是一阵痛楚,一股猩甜毫无征兆的涌动而出。可即使这样,他的双眸依旧死死撑着。那条才刚刚离开他肩膀的泯蛟,就这么随着那一握。原本凝实的幻影仿若尘沙一般,化成星星点点,散在了空中。
“心里要有算计!”季尘象笑的开怀,看起来人畜无害。“这不是你们承认的么?”
“要怪,只能怪你们蠢!”
一挥袖袍,两团绿雾霎时喷涌而出。以难以反应的速度,遮蔽了天空。如同一个巨型圆罩般降下,将包围圈内的所有人尽数遮掩。
“不过你们也是幸运的,毕竟我还有那么一丁点的诚信,不是么?”
季尘象的声音再度传来,刘玄通,肖树铭在微微错愕之后脸色猛然一片涨红。
这一幕,可比一巴掌直接打在脸上,来的还要疼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