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绩见云长生喝得开心,忍不住走了过来,他满眼崇拜望着云长生,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楚凤歌,你太牛了,我跟他们认识好多年了,从来没有见他们这么有趣过。”云长生听他说什么好多年,不由得嗤之以鼻。一个屁大的孩子有什么姿格说好多年。
兆绩见她喝得豪爽,也跑过来拿起一个幸存的空杯子,讨好道:“凤歌,给我给来点!”有人陪自己喝酒,当然最好了。
“来,来来,喝酒……人生得意需尽欢……”云长生喝了不少,也有醉意了。给兆绩倒的酒,有一大半都倒在桌子上了。云长生见了,噌的一下跳上桌子来。
她笑嘻嘻站在桌子上,对兆绩道:“嗯,好了,这下它不敢再晃了,来,来来……我给你重新倒一杯。”兆绩听她这么一说,已知她喝醉了,想把她从桌子上拖下来。
“你,你想干什么,我说,你可别喝不过我,就学他们……”
她用手团团一指,“象这些,只会拼爹的……不就是欺负我没个好爹吗?哼……”
她鼻子一哼,朝天一指。“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说完,她又提起酒坛,刚想往口中倒去,想起还没有给兆绩倒,忙扯过兆绩。只见她右手提着酒坛,左手抓着兆绩把他提起,她把酒坛提高,往兆绩的口中倒酒。
兆绩何曾如此喝过酒,直呛得翻白眼。咳得惊天动地。
云长生倒完酒,就把他象扔垃圾一样往外一抛。只吓得兆绩的贴身小厮千里魂飞魄散,他不顾一切的扑出,总算接住了主子。千里转身看向还站在桌子上仰天高呼的云长生,只见她还在朗声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云长生酒醉正豪爽朗诵李白的将进酒时,却不知临街的青石路上站着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他正抬头望着这个窗口。
当他听到她的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时,他便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他叫闻人谷,是兆国著名的书香世家闻人家的最后一个读书人了。
他的祖父曾任翰林院学士,官至太傅太保,曾历任三朝帝师。
可是就在十七年前,因祖父强烈阻止皇上迎娶陈国的玉和公主惹得皇上动怒,下旨将祖父贬为庶人,永不叙用。而闻人家产全部抄没。祖父为人刚正不阿,得罪了不少的人,一路历经各色人对他们的白眼,刁难,等他们一家终于回到老家溢州时,祖父终于病倒。
不久之后,祖父就郁郁而终了。家父也从任上被卸任,心灰意懒之下,整日沉迷赌坊。终于债台高筑投了湖。可就算是这样,那帮人也没有放过他们家,妹妹也被卖入了妓馆。也不知是否还活着。
而自己从小读书,祖父说他有玲珑颖悟之才,将来必是一代大儒,可是不想家道中落。而他只会读书,做起农事来却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开个私墪,也被县令大人三天二头找茬,那些学生父母也是聪明的,不久就再也无人送孩子过来读书呢。他靠母亲卖点绣品为生,可是乡下并无多少富户,绣品也卖不了几个钱。母亲本就身体不好,为了他才苦苦熬着,去年也走了,如今只剩他孑然一身在这个世上,也不知活着是为什么。
他卖了祖屋,埋了母亲,一路浑浑噩噩也不知为什么还是走到了邺城。今天他走到这里,听到那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忽然又觉得自己的心跳了跳。他突然有了一个渴望,他想见见说这句话的人。他只想见一见他,见完了,或许就死了心……
他的脑中不断重复这一句话,“天生我材必有用”。那他这棵材,在哪里才有施展之地?
而这时的千里却皱了皱眉。主子这是交的什么朋友,这就是一个酒鬼吧。
你看看他说的是什么。“唯有饮者留其名”,这不是说只有酒鬼才能千史留名,这都是什么逻辑。一看就是酒鬼才说的嘛。还有虽然千里读书不多,可也知道。这个浩渺大陆就没有什么黄河。辜计是他村里的哪条河。听说这位是从乡下来的。
千里摇了摇头,正准备劝主子还是离开吧,可不要再与一个酒鬼参和了。兆绩站起身来,也觉得后怕。
云长生这时吟道“与尔同销万古愁”,她看了看四周,发现兆绩不见,低头找起来,看见兆绩站在离她那么远的地方,朝他招招手:“过来,过来……喝酒!”
兆绩还没有回答,却见柳明浩已经把曹睿打倒在地。他全身衣服破破烂烂。脸上手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他见到站在桌子上的云长生,想起自己这一身伤都是因他而此。顿时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拔下头冠上的金簪就向云长生刺去。
兆绩吓得尖叫一声,“不要,柳明浩,你快放……”他的话还没有喊完,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一条黑影闪过,云长生已经不见了踪影。
云长生见到柳明浩向自己扑来,虽有醉意,可心中还是明白的。她已经向右退出一步,刚好可以躲开柳明浩攻击。
但一瞬间后却被一个黑衣男子抱在怀里,她也不吃惊。这个气息她很熟悉,就是天天跟着她的那些暗卫中的一个,而且是功夫最强的那个。她酒意上头,晃了晃脑袋。“你们的主子可能是内息出了问题。我有些办法。嗯……不过我要睡会……”说完便醉倒过去。
正在提气纵跃的夜影,差点从树梢上栽下来。她她,她刚才说什么来着,她不是说的是醉话吧。等等,好象听月影说过这个小姑娘很古怪的。难道她连主子的病也会治。
这可真是太好啦!他扭头看着睡得香甜的云长生,是真的听到了,还是他太渴望将军身体康复而产生的幻觉呢?而在凤歌楼的书房中,赵定海也在走来走去忐忑不安地等着他的主子。
云长生不知道,她酒醉沉睡这么一会,还有两个人那么渴盼着她快点醒来。
暮色四合,当最后一抹斜阳跨越苍穹和人界的距离,从雕花格的窗子缝隙中探出手来,温柔抚上了云长生醉意晕红的脸时,她睁开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