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看着那从房顶倒射而下的黑色身影,金世沉声道。
“我之前不就说过吗,”仇瑾站定,笑着缓缓行来,全然不顾厅外两人之惊愕。“但在烟雨楼外任何地方见到烟雨楼的任何人,杀无赦。你说,如果我将你杀了,或将楚行慎楚江宇楚江烟三人中的任一人杀了,江湖会不会变好很多?”
“你也看到了。”金世一封肩上之穴,道,“小姐没死,这江湖已经变好了很多。”
“但我总觉得不够,似差了些什么。”仇瑾回身四顾,眉头皱着,真遇到了什么难解之题般。但当其双眼重看金世,疑惑顿解,皱紧的眉头也松了开来。“楚江烟遭围一事,你们真就什么都没查到?”
“有关系吗?查没查到,有关系吗?”
仇瑾点头,笑道:“若我不来,你下一个动手的对象,是四海山庄,还是太湖渔帮?”
“你说呢?”
“应该是太湖渔帮了,毕竟苏州,要比杭州近些。”仇瑾忽做悲悯状。“但你想过没有,仅凭一人之猜测就去屠人满门,会不会太霸道了些?”
“不!”金世摇头。
“难道是我猜错了?还是说……”仇瑾想起什么地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另一根黑色铁刺却自袖中滑出。室温又降。“不得不说,你这恶僧,当真很敢想。”
“我从来都不是那种舍近求远的人。”
“但你觉得这事,可行吗?现在的你,还能接我一招?”
“你不试试,又怎能确定?”
“一个能被申重长刀砍伤的人,不用试,我也能确定。”
“是吗?”金世忽扯下了身上锦衣,布条一转,那道深及一寸的伤口顿掩无踪。
……
厅外,刘文宇和张毅两人静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可有人在吵嚷,不用回头,他们已知来者何人。然后转身直射,伸手拦住来人。
“刘……刘长老,首……首领怎……怎么样了?”孙晋山以手扶膝,迫不及待道。
“若不想死,”刘文宇并未回答,而是看向喘气不断的众人,厉声道,“就都给我噤声。”
众人一摄,孙晋山又道,话音却小了很多。
“刘……刘长老,这是怎么了?”
“放心吧,”刘文宇拍拍孙晋山肩膀。“首领暂还没事。”孙晋山方想长松一气,又闻刘文宇道,“但你们若还这样,估计这里所有人,都会有事。”
孙晋山正欲再问,却有声音凭空响起。声传四野,也像从四野之外汇集而来。
“他说得对,你们最好别打扰到我,也别想着偷偷离开。就站在原地吧,一会还有话说。”
有人欲起其声,却被刘文宇一掌拍下。
“前辈放心,有我在,绝打扰不到两位。”
看着刘文宇毕恭毕敬的模样,孙晋山也后怕起来。待组织好大家原地而立后,他才行至刘文宇身边,低声道:“刘长老,这是哪位大人物?”
“勾魂墨衣是无常。”
凉气倒吸,庆幸之余,不免又对刘文宇抱拳躬身。
“谢长老出声相救。”
……
厅外,众人伫立而静。厅内,两人相谈轻轻。相隔十里处,本只慢跑的海荒等人也彻底停了下来。
“海老,你见多识广,依你看,就凭我们这些人,能拦下金世?”
海荒摇头。“即使拦下又如何,别忘了在其身后,还有个敢为敌天下的烟雨楼。”
陶然道:“那两位倒是说说,我等来此,所为何事?”
鱼二爷沉默片刻,道:“依我看,我等还不如就此停步,待前方事了,再行不迟。”
“没错。”海荒点头,立马附和道,“正所谓雪中送炭难,我等在长衫巾诸事未稳之际再行而至,便可帮申大首领稳定纷乱之局势,徐徐再图复仇之机。同理,我们此时若行,不仅帮不到申大首领,还极有可能会全军覆没。俗语有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来申大首领是能理解我们的了。”
“此言甚妙。”鱼二爷喜而鼓掌。“我相信,在我等三方的扶持之下,长衫巾定能在短时间内重焕荣光。到时我们再合四方之力,一举将他烟雨楼拖下马来。”
“说来也是。”陶然也笑了开来。“青城路远,早想在这娇艳江南有个立足的所在……”
忽然停语,三人视线交错,俱都忍不住大笑出声。
……
孙晋山不知三人已停了下来,他还眼望长道,那林木隔处,却迟迟不见人影。
“刘长老,您说海庄主他们何以现在还不到?”
“你在等他们解围?”刘文宇疑惑地看向孙晋山。一个能在南京城中手掌一柜的人物,即便很小,也不该说出此等天真言语。
“不!”孙晋山摇头。“刘长老,他们稍时若至,还望长老不要出声相警。”
“你?”看向孙晋山的眼神再变。
“长老别误会。”孙晋山解释。“首领伤重,长老供奉又只余您和张长老二人。他们此时若至,我怕这长衫巾门口,再挂不上那块红巾。”
刘文宇眼神三变。
“冒昧问一句,长衫巾可是对掌柜有恩?”
孙晋山笑道:“我已做了长衫巾的掌柜,怎能没有?”
“如此说来,忝列长衫巾长老之位的我,是不是也该涌泉相报?”
孙晋山摇头。“长老和我不一样?”
“同吃一家之饭,同处一檐之下,有何不一样?”
“长老身怀绝技,可日行千里。晋山不过一柜后闲人,除了拨盘弄笔,便是再无所长。”
“依掌柜看,可是能力越大之人,越不知谢人?”
“非是不知,实是不愿。”
“愿闻其详。”
孙晋山看向刘文宇,见其面沉不似调侃,方道:“与长老比,晋山若想再成现在这般模样,只怕是难上加难。而长老若想再活成现在这般模样,只需递上拜帖,自报一句,我乃神行刘文宇,便能再受供奉。所以我不愿让长衫巾被毁,因我不愿再重回之前那种战战兢兢的生活。而这所有最根本的原因,是我文武都不及长老。”
刘文宇面露失望。
“我原以为,天下还有知恩者。”
“知恩者?”孙晋山笑道,“大人物都跑了,我等小人物,再留着,也只能徒添笑柄。”
厅外,两人唏嘘苦笑。
厅内,两人静张弓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