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百九十三章 窃听(1 / 1)六昧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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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得罪了我”史小天冷笑,很多事情一旦成了执,要想再忘记,已不太可能。

那是什么时候

时间久得史小天已记不清,可无论它怎么久,史小天也都会记得他们曾做的事情。那是一场场的噩梦,史小天已记不清他是怎样一次次在睡梦之中惊醒的。哪怕那些人都已死在他手里,可还是有声音在他耳边不断地响起。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那是一张怎样狰狞的脸

或不是因脸狰狞,而是因他史小天熟悉那张脸。

他又怎会不熟悉曾有十年的时间,他每天都有和他们相见。那是深烙心中的印记,史小天也就是在那张脸的折磨里而渐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那年,他们村子迎来了一群自称为侠的江湖人。因为村庄时时会受四周山林之中的盗匪侵扰,他们也就将那自称为侠的江湖人给供奉了起来。为寻庇佑,他们竭尽所能。自己本已吃不饱,可对他们,却是大鱼大肉的供奉。

史小天还记得村长动员他们时所说的话。

“诸位大侠既是肯为我们留下来,那我们就不能去亏待了人家。他们能为我们执剑抗山匪,我们也该尽己所能。诸位,与自身的生命比,此时去忍忍那口腹之欲,又有何不可”

他们全都同意了,只愿那些所谓的江湖大侠能如他们承诺般去荡尽贼寇,还村子平安。

数日后,他们是怀着崇敬欣喜之心去恭送的江湖大侠。因担心,村长每日都会安排人在路边等候,只为能早些时候探到他们的消息。可当他们再冲下山,所携而来的不仅不是期待已久的东西,而是噩梦,让史小天终身都不能忘的噩梦。因和他们一块下山的还有那群穷凶极恶的盗匪。

看着他们手起刀落的屠杀,史小天想不明白,他不明白为什么此前还信誓旦旦要帮他们惩奸除恶的人,此刻会和那些作恶站一起他也想不明白说那些素有侠名、前些时日还鼓励自己这些孩童长大也要像他们一样的人,为何转眼就变成了吃人的模样

他不懂,就只能躲隐蔽处颤抖着双腿的去看。可他终也知道了,因和他有相同疑惑且能开口的人,很多。当然,在这许多人里,最最激动者非村长莫属。是他说服大家齐力供奉他们的,也是他将所有希望都放他们身上的。所以他也颤抖着,不是因害怕,而只是激动,胀红了脸的激动。

“诸位为何要这样诸位为何要这样我们已经竭尽全力了,哪怕自己吃不饱,也要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诸位。自古侠客皆重义,诸位这般做,就不怕毁了自己的名声”

“村长应也该知道,人不管怎样,都是要吃要用东西的。原本我等也都有感村长厚恩,想以此命来回报村长。可是他们说得对,人生在世,总要先为自己考虑后方能去为他人而考虑,不然就会显得有些虚伪做作了。所以抱歉,他们开出了我们无法拒绝的条件。至于那所谓名声,便就更加容易了,因为死人,总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诸位是要赶尽杀绝”

“没办法,不管为的是什么,都不得不这么去做啊!”

“你们以后能睡得着觉”

“我等本就是过刀口舔血的生活,又有什么睡不着的”

他们能睡着,史小天却是再不能睡着。因为他在跑,和村中所有孩童凑一快地跑。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唯一一个跑出村子的,但他始终都没忘,没忘临行前父亲的模样,也没忘他那流着血的叮嘱。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这些虚伪的君子,真正的小人!”

遵照父亲的遗命,史小天已杀光了那在村中出现的所有人。可也就在杀人的途中,他又看到了许多真正的小人。所以父亲那句话,也是一直都出现在他脑海中。可是那些虚伪至极者,又岂是他史小天一人就能杀尽的。所以当得那人寻到他,他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他这一生,好像都只是为这句话而存在的。

可现在,好像什么都有了结果,而他也能在那许多不如意的事中去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来这里,也不管曾经是否有和杨念如他们结下过恩怨。

当然,那些久存自己心中的噩梦,他是不可能再对别人说的,冷笑声后,他便又道:“你莫不只想问这些”

“当然不只是这些。”见他不愿回答,沈杨便又转口道,“现在能给我们讲讲幕后主使吗”

“不能!”史小天摇头。“再说你们都不蠢,应也能想到什么。”

“所以不到最后,你也还是不肯说”

“非是不肯说,而是只有他能说。”

沈杨笑笑,也不再去出言相逼。再次转口道:“那你又如何确定我们就不会杀你”

“你们不仅不会杀我,且还不会迫我去那些我不愿做的事情。”史小天自信道。

“这又是什么给你的自信”沈杨先指并未离开的吴两杨沫,再指一旁窃窃私语的楚家七子。“是他们,还是他们不过也对,吴两杨沫都和墨衣无常仇前辈有关,楚家七子,背后势力更是让人闻而生畏,他们能给你自信,应也属自然。”

“你错了,”史小天摇头。“不是他们给我的自信,而是你们给我的自信。”

“我们”这下轮到沈杨等人不解了。

“你们此前所做,为的是什么”史小天问。

“此前所做是什么”

史小天不顾他的明知故问,再次开口道:“莫不真像你们所说,只想让他凌御风来寻你们”

见他说起凌御风,沈杨忽又转变了话头地问道:“他能活到现在,应是出乎了你们所有人的预料吧。”

史小天点头。

“虽是不觉他会这么死,但再出现,确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不过都已说到了这儿,那我也就好心提醒提醒你们吧,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再出现了,那他所该面对的,定是要比前的更多。所以你们若是想让他再好好活下去,那就不该在这多费口舌,因每过一日,他的性命就要危险上一分。”

“你的好心提醒,能信”

“说不说在我,信不信在你。”史小天说完,便又问道,“你们若是再没想问的,那便就走吧,想来也是快到时候了,皇太极虽是能等,却也不可能就这么一直等下去。”

沈杨挠挠脑袋,他像是有很多东西想问,可话到嘴边,却又再问不出来,所以便是只能转向杨念如他们,开口道:“你们可是还有想问的”

杨念如摇头。

“他像说得很清楚,所以暂时没有想问的。”

杨念如言毕,莫玄衣却又开口道:“我只想问你一句,此一战中,你是想生,还是想死”

众人又齐将目光转向史小天,他也在这道目光的凝视里笑了起来,那是释然的笑,是将肩上所有重物齐齐放下后的笑。

“此生已活得太久,有他们垫背,此时不死,那该什么时候死”

先是沉默,然后便是众人迈步前行的脚步声。他已说到了此种地步,他们又有什么能说可说的,那就只当其为一个难得助力的便好。

东边又加一助力,西边,海荒王崇所在的帐篷却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因当龙睿外出查探时,王崇问了个让海荒不得不沉默的问题。

“海兄,难道我们真就只和他们一样”

“王兄有话直接说,这里只我们两个,无需遮遮掩掩的。”

“那我也就直说了。”王崇拄着拐杖地靠近海荒。“海兄可也像他们一样的觉得我们能敌金人的铁骑”

“金人铁骑虽强,但若我们都能聚一块,也不是没有机会。”

“那这机会是全身而退,还是仓皇而逃若是仓皇而逃,那又和死有什么区别”

“海某不懂!”海荒皱眉道。

“海兄莫不是忘了我们和他凌御风的仇”

“杀子之仇,又怎么能忘”

“那海兄是否又忘了说他凌御风功力,似是要比此前还强些。他强了,我们却弱了,如此又和身死有什么区别”

王崇说到凌御风,海荒也不得不去思考这问题。是啊,纵是他们能随人群一块冲出金军的围困,那这之后呢,他们是否也得去寻凌御风到时没了跟在身边相助的门人,他们又拿什么去抵凌御风,又拿什么去抢那让众人心向往之的宝藏

一思及此,海荒便是道:“所以王兄可是有打算”

王崇稍显犹豫,可也终是开了口。

“打算虽是有,但其或是不为天下所容的……”

“王兄毋须多虑!”海荒阻断道,“王兄是为海某考虑,所以才会来此与海某商议。因此不管王兄说的是什么,海某保证说只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有所泄露,则毋须他凌御风,海某也就立毙于此天地间。”

“海兄言重!怪只怪王某多心,不该怀疑于海兄。海兄,我只想问你,苦苦寻踪千里而至此,为的是什么”

“为杀凌御风,为让自己毫无顾虑地活。”

“就只是这样”王崇复又追问道,“不瞒海兄,除此两点外,王某还想看看那所谓的惠帝宝藏,不,不只是想看,若有机会,王某还想将那惠帝宝藏尽纳于手。王某言已及此,海兄可觉王某尚足以同谋”

海荒躬身以表歉意,道:“王兄都已如此坦言了,海某若是再隐瞒,便是有些说不过去了。不瞒王兄,海某也想着能见见那所谓的惠帝宝藏。可以当下情形下,莫说去见惠帝宝藏了,便连能不能活,也是两说。”

“海兄能告,王某也就没甚顾虑了。不瞒海兄,王某今日来,就是想与海兄商讨一条两全之计。”

“若能得王兄护持,海某定当感激不尽。”

“海兄,”王崇再次凑近海荒的耳边。“王某有条能和金人联系的途径,海兄若有意……”

王崇话未说完,海荒就将自己身体后退了几分,似被王崇言语所摄,眼中也是带有许多的惊骇。

见他如此模样,王崇也是嘲弄般地笑了起来,自语道:“看来此处都是些大侠,像我王崇这样的小人,定是没有藏身之处的。”口出语声,他人也是抬脚慢慢地朝外走去。“海兄,王某不敢求其他,海兄若想早些清理,王某也就在帐中,绝不敢稍离片刻。”

海荒确实是被王崇所言话语骇到了,虽然他也曾有生出过这样的想法,可是当着另一人的亲口说出,则无论如何他也都是不敢的。所以初听王崇那般言语,他忍不住就想远离王崇。甚是直到王崇掀起门帘,让那帐外之风吹到自己的脸上,海荒才又从那呆立之中复醒了过来。一醒之后,便是匆匆道:“王兄且慢,海某尚还有话说。”

“怎么”王崇将手中的门帘放下,转眼复又看海荒。“海庄主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清理门户”

“王兄说的什么话”海荒赶紧上前,手扶王崇道,“王兄莫怪海某方才的失礼,实是王兄所言太过让人惊骇了些。但是不瞒王兄,海某曾也生出过这样的想法,因我清楚说无论如何,我们都是无法战胜金人铁骑的。所以与其坐而等死,还不如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不过苦于没有这样的门道而已。王兄能以此言相告,定是将海某看成是自己人。如此,海某又怎能不去尽心竭力还望王兄能捎上海某一程。”

王崇细看海荒,虽是见其言语眼神都不似作伪,却也开口道:“海兄此言当真”

海荒立马举起了右手的发誓道:“但有半句虚言,海荒愿受千刀万剐、永不超生之苦!还望王兄届时能捎上海某,当然,但有吩咐,海某必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如此,我们便来好好商议商议,看看如何才能打动那个野心极大的金国皇子。”

他们不知的是,帐外,一个人影正在悄声的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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