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纪历史学第十七章 黑狗裘德尔斯2
他们走了二十卡尔或者更久的时间。最后终于停在一扇与其他石屋毫无区别的木门前面。荷尔人阿里从角马上跳下,拍动门环。门扇发出砰然的闷响。
“塔克!你在不在?”阿里大吼,他似乎打算将刚才的郁闷发泄到这无辜的门扇上,“塔克!?”
那木门发出吱呀的呻吟,让人听起来觉得它下一卡尔就会散架了似的。“嘿!得了!”门里终于传来男人低沉粗犷的回应声,“我听见了!”门哐当一声被猛然拉开,露出背后那张满是不高兴的粗野面孔,塔克靠着门框来回打量佣兵和雇主,最后了然的看着阿里,“不坏。”他言简意赅的说。
这个男人有着粗短的脖子,扭曲的鼻梁和坚硬的下巴。方正的脸庞和矮壮的身材看起来很协调。或者刚从温暖的大床上爬起来,他胡乱套着一件翻毛外套,露在外面的胳膊上肌肉纠结。塔克的眼珠是褐色的,有着和外表极不相称的灵活。和眼睛同色的头发杂乱,头上绑着黑色布条正中镶铁片的护额。
一个流着安卡斯纯血的正宗西格玛人。
“我们遇上了吉玛。”荷尔男人简短的说道。
“可还能活着站在我面前。”塔克挑高一边眉毛,最后咧开嘴大笑,“不是吗?”高壮的男人伸出双臂狠狠地拥抱朋友,“真高兴还能见到你,你这个混蛋!”
“你也是!”阿里用不逊于塔克的力量用力在他背上拍了两下,荷尔人露出愉快的笑容,他放开塔克,歪了一下头,“嘿,得了,先让我们进去吧。”
“噢噢,是的是的。”塔克让到一旁,抱着手臂看着剩下的人一个个走过来,男人有一双比冰原野狼更锐利的眼睛,他吹了一声口哨,“这队伍可真不坏!”
游荡者走过来轻盈的鞠了一躬。“谢谢您的夸奖。”他眨眨眼睛,“大人。”这个瑟吉欧人甜蜜的微笑着,“让我猜猜,有温暖的壁炉和一只烤得金黄还在滴油的马迪亚山羊?”
“还有刚运到的淡啤酒,不限量。”塔克搓着胡茬拉渣的下巴,有趣的盯着小个子,“如果你能管住你的手。”
“噢,当然。”库干巴巴的回答。
两个法师走在最后。黑色的长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但也许是什么别的原因,反正塔克一眼就将他们认了出来,视线在两个法师学徒胸前的徽章停留了片刻。
“有两个尊贵的客人。”他暗地里咕哝,“但,最好敬而远之。”
佣兵们和法师先洗了一个热水澡,“你们闻起来就好像是发酵了的淡啤酒!”塔克扔给他们肥皂和浴巾然后坐到由大块大块石头砌成的壁炉前,炉火熊熊,里面燃烧着几根整节的木头。而在火焰****的上方,一只烤得金黄焦脆的马迪亚羊羔正散发着令饥肠辘辘的佣兵们垂涎三尺的香气。
“我想我能吃掉一条羊腿。”尤里克舔舔嘴角,呆呆的说道:“不,是两条。”
除了三个施法者,每个人都畅快的将淡啤酒喝了个痛快,干掉了一整桶甚至还要多。马迪亚烤羊让大家都很满意,但最后塔克端出洒上胡椒的黑森林香肠,又让他们觉得烤羊还差了点。
“啊,这才叫生活。”库感叹道,他正吃得满嘴流油,“远离暴风雨,荒野,森林,”最后他说,“还有该死的黑狗。”
塔克端着酒杯耷拉着眼皮在和阿里谈话,但一根手腕粗的香肠还是精准的飞进游荡者的嘴里塞得满满的。“你得学会谨慎,瑟吉欧人。”男人平淡的说道,就好像差点噎死库的香肠是别人丢的一样,他并不抬头,喝了一口啤酒,主人忠告道:“如果还想吃到美味的香肠,那你必须明白走在沼泽里要像红嘴鹮鹤一样小心。”
库缩了缩脖子,他刚把那根香肠从嘴里拔出来。
两个法师学徒吃得不多,他们吃了更多的腌菜——萝卜和莴苣,而非肉食。最后喝了点清水。然后坐到离壁炉最近的地方,偶尔伸出袍袖下的双手比划一些奇妙的手势,用只有法师才明白的方式交谈。
“你到哪儿找到的?”塔克拿手肘撞撞身边荷尔人的腰侧,然后在荷尔人不满的眼神里毫不在意的低声问道:“一个学徒长,一个撒马尔。”
“雇主。”阿里吐出两个字。
“是要去哪?”塔克喝了一口酒,不甚在意的问道。
“里维亚。”
“噢,里维亚……”男人忽然呛咳了一声,他吐出害他咳嗽的啤酒,转身努力压低声音:“他们没听说吗?柯切尔的火焰军团已经开拔到莫利亚的边境上!”
“谁知道呢。”荷尔战士耸耸肩,不甚在意地回答道:“难道你能知道一个法师的想法?我不能。我也懒得去知道。对我来说,他们替我解决了很多麻烦。”
“裘德尔斯?”
“或者,还有?”
因为美味的食物和温暖的炉火每个人都昏昏欲睡,最后就连法师学徒们都停止了交谈。他们低垂着头,将整个人埋进柔软的沙发中。塔克见状笑了笑,他拍拍手,将佣兵和他们的雇主从浅眠中惊醒,法师闭着眼睛,但已经做出了准备施法的手势,游荡者瞬间只留下一个影子,而牧师和巡游者则取出了武器。尤里克甚至在第一时间里就握好了他的单手斧。
“真是些警觉的棒小伙子,当然,还有女士。”主人赞扬了一句,充满感情而不是敷衍。女牧师礼貌的欠欠身,以示感谢。塔克微笑着继续说道:“但是你们现在需要蓬松的枕头,在太阳下晒了一天的棉被。好啦好啦,伙计们,去休息吧。”
他们被带进各自的房间。男人两个人一间,牧师一个人占了一间。里面有烧的正旺的壁炉,角落里甚至能闻到新鲜松木的味道。还有干净的床,上面铺着绝对没有跳蚤的毛毯和棉被。铜盆里盛满了水,架子上挂着雪白的毛巾。够了,没有什么能比这更好。
塔克隐蔽的丢给了阿里一个眼色,荷尔战士会心地点点头。他和同屋的尤里克打了个手势便走出房间跟着男人来到书房。
“好吧,告诉我,你们干了什么?”塔克走在阿里身后关上门。他眯起眼睛,轻轻摩挲着下巴猜测道:“荷尔人的使节还呆在西格玛人的王城,是什么令长老派出了继承人来到这里?”
阿里在塔克说到长老时缩小了眼瞳,但马上他便恢复了正常。“没什么。”荷尔人摊开手,“就像你说的,或者再多一个继承人能增加西格玛人对谈判的信任。”
“得了吧。当马格尔峡谷的尸骨燃起大火时西格玛人便发誓永远不再信任荷尔人。”塔克就像没有看到荷尔战士额角突起的青筋,口气讥嘲:“当年若不是荷尔人背信弃义,雄鹿军团怎么会葬身在此?”男人扬起嘴角,他笑了笑,满含嘲弄的继续说道:“这里,又怎么会成为西格玛人的禁忌之地?”
“哼,脱掉狗皮的裘德尔斯依然是黑狗。”荷尔人冷冷地说,但丝毫不损其中“该死的”佩服,“你的鼻子就和当年一样好。”
塔克走到壁炉前扔进一块柴火。“阿里,我得说,我闻见了危险的味道。”他转过头一脸严肃,脸上的横肉似乎都在努力表现认真,“听我说,不管你在干什么,这是要命的事儿。”
“佣兵干的就是掉脑袋的事儿。”阿里踱到渐渐有了暖意的壁炉前伸手烤火,“塔克,你干过这行。”
“别他妈用糊弄女人和小孩的话来糊弄我!该死的混蛋!”塔克的脸阴下来,他眯起眼睛,荷尔人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前兆,“阿里,我们都知道,没脑子的傻瓜不在这儿。”
“我们想要自由和土地。”阿里在心里接着说,为此不惜付出一切。
“西萨迪斯大陆上只需要一个国王。”塔克用怜悯的眼神看着荷尔人,后者面无表情。他摆弄着火钳,“这个大陆上,只有一个王。”西格玛人凝视着熊熊燃烧的炉火,“看不到尽头的荒原,冰冷的森林,夏季是暴风雨,冬季是暴风雪。男人生来就是战士,女人活不过四十岁。”他转过头看着荷尔人,褐色的眼睛犹如平静无波的巨龙之湖,“这是荷尔人从不承认的事实。”
“这是我们的祖先之地。”阿里并不争辩,也并未生气,他心平气和的反驳:“你们是外来者。”
“可我们来到这里已有两个纪年。”塔克坐下来,他的眼睛倒映着火焰跳跃的身影,“我们带来了铁,带来了医生,带来了文明世界的一切。”西格玛人似乎在无声微笑,“我们盖起了房屋,挖开冻土在夏季中收获作物,我们修建可以抵御寒冬和野兽的城堡;我们让男人和女人结婚,养育孩子,让老人死在床上,让孩子学习历史,让他们想象将来。”他并不看脸色难看的荷尔人,只是安静的述说:“我们铺设道路和下水道,我们建设城市和港口,让商人为我们带来粮食和财富,让贸易流通。”男人的微笑越来越深,“最后,我们有了一个王。于是有了国家。”
“荷尔人,告诉我,你们能否做到这一切?”
阿里瞪着西格玛人,眼睛冒火,似乎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这个男人撕成两半,就好像是冰原野狼对待它的猎物一样。但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伸出双手抱住深深垂下头颅。
“你说得没错。”荷尔人半晌痛苦的承认道:“我的族人根本无法意识到时代和过去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们需要外面的世界,而不是独自困守在西萨迪斯的荒原上。”
“但是,荷尔人永远不会被征服。”这个坚韧的战士又恢复了自信,他开始微笑,就好像花岗岩峭壁上翠色的草叶迎风摇曳。“荒原永在,荷尔永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