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纪历史学第五十四章 结束3
整个战斗的过程甚至不足一卡尔的时间。
佣兵们将尸体留在了身后。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条件掩埋或者隐藏它们。
“我们得尽快。”行动开始前巡游者如此说。
三个人继续向着地道的深处前进。他们将寒冷,潮湿以及死亡留在身后。如果说之前还留有怜悯,那么此刻一切多余的同情和软弱都被坚决和冷漠所取代。
地道没有多余的分岔路口,但弯曲回折的部分很多。希拉猜测这也许和地上建筑部分有关——考虑到必须避开地基部分。他猜想地道的建造时间应该晚于驿馆,或者是这栋建筑。
冰原苔越来越多的出现——之前仅仅是墙角和石砖的缝隙,但现在,这些无根的苔藓爬满了整个墙面,甚至延伸至头顶同为青岩砖石的穹拱。
这不仅代表着潮湿的加剧,也代表着这里的温度与地面的酷寒毫不相关。适合苔藓的生长,当然,也适合人类活动。
“我想我们快到了。”沉默中努克开口,游荡者隐没在黑暗中,只有微不可闻的声音传出来,“伙计们,我听到他的声音了。”
“你确定?”希拉吐出简短的问话。他保持着最高的警惕,血木弓一直维持着半张的姿势,这能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抢在敌人之前射箭。
“我想,是他。”努克不确定地回应,“或者再靠近点。”
他们的不远处,一个火把正肆无忌惮地燃烧着,将毫无瑕疵的光亮投射到整个甬道。
“这太危险了。”牧师马上反对道。女孩盯着那片代表着危险的光明,“我敢说,就在这个转角的后头,肯定站着个握着猎熊刀的荷尔人。”
“我们也不能放弃。现在还有多少时间?”努克问道,然后他又马上说,“我猜只有三十卡尔或者更少。”
“正解。”希拉回答他,“二十八卡尔。”
“一个卡比之后,我们必须出现在沙弥扬人眼前。”牧师的声音仿佛耳边呢喃,“我敢打赌那女人不会多等我们一卡尔。”
“那就这样罢。”努克深吸一口气,“我们来看看萨苏斯是否仍看顾我们。”
他以游蛇一般的姿态滑进了那片亮光之中。
沙弥扬人来到了地道的入口。她到得并不晚,仅仅在佣兵们离开不到两卡尔之后。
贝纳德将洞口稍微遮掩了一下——将木板重新放上地面,洒上积雪,如果不走近,那么多半无法发现沙弥扬人的杰作。
然后她将自己隐藏在几棵树的阴影中。并且感谢父神,女战士说道。云层又聚集到了一起,原本缓和下来的寒风重又凛冽起来,吹过面庞的时候就像一把刮骨钢刀般疼痛。
暴风雪蓄势待发。
游荡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这里有一小块空地,也许是将地道拓宽建成的。证据是游荡者发现在荷尔人们的身后不远处,一条通道迤逦伸展,最后消失在一片黑暗中。在这个将地道扩宽形成的,特殊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材料相同,工艺看上去也相同,意思是同样粗糙并且老旧。墙上挂着两个火把,这让室内明亮得有些过火。
那头愚蠢的公角马,阿里·塔吉克坐在唯一的木椅上。至少外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这符合佣兵们的预期。双手和双脚被捆了起来。没有他的拓木弓,没有猎熊刀,努克认为荷尔人,阿里的同族连一把剥皮的小刀也不会留给他。旁边站着两个看守,脸上没什么表情,当然,也没有什么善意。
阿里盯着对面石墙的一点。自从被押到地道中后,他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好像那个单调的墙面忽然长出什么值得研究的纹路似的,风狼的首领耐心而专注地看着它。而不是选择将视线投注到同族与昔日的战友身上。
同样,他也没有将注意力分给不请自来的,不受欢迎的“客人”。
努克返回到同伴的身边。
“我看到他了。”努克带着嘶嘶的气音说道,“看起来不坏,至少我看不出他有没有受伤。”
“只要活着。”希拉说道。
“两个人。但看上去他们有援兵。”努克比划了一下,“里面有一条通道。我猜它通向地面上的某个建筑。”
“怎么办?”牧师问道,她同样将声音压得很低。“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带走阿里,安静,迅速,没有任何人发现。”
瑟吉欧人无辜地看了她一眼,“里面还有两个荷尔人。”他提醒对方,又补充了一句,“并且还能来上起码一打。”
法师呆在屋顶上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我们还要等下去么?”亚卡拉再次拢紧了衣领,他永远都觉得有风在往他的衣服里钻,带走温度,热量还有法师本就不多的耐心。
“看来是的。”夏仲面无表情地回答同伴,“也许你有更好的办法?”
“如果我打算不再踏上西格玛的土地。”
“原本你有这个计划?”夏仲问道。
“噢,不。”对方回答,然后五叶法师做了一个简短的手势,“冰风暴。”他说。随后张开的手掌向着不远处的驿馆挥了过去。
不知从何而来的巨型冰簇以超出想象的速度向着建筑飞了过去,然后狠狠地砸在了西格玛的驿馆中,立刻将一栋倒霉的房屋在屋顶上砸出巨大的坑洞。
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更多的冰簇出现在了半空中,它们争先恐后地向着同一个目标的不同细节处奔去。意思是,驿馆几乎每栋房屋都挨上了一次或者更多的攻击。
喧闹和骚乱在下一刻发生。呻吟,喊叫,嘶吼,咆哮以及房屋倒塌的声音穿透了尖利的朔风,而星星点点的火光出现在了风雪中。
“要离开吗?”夏仲注视着那些摇晃的光点,它们代表着愤怒的西格玛人以及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快要发现我们了。”
亚卡拉嘟囔了一句什么,夏仲认为和糟糕的天气多少有些关系。
“你很在意?”年长的法师问道。
较年轻的那个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夏仲懒洋洋地挥动了一下手臂,“克莱斯里的炉火。”
从天而降的火球将一切搞得更糟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在这个过分潮湿的夜晚,巨大的火球除了对建筑造成了的更不可弥补的破坏之外,似乎毫无用处。
法师们没有刻意攻击人群,但也没有对西格玛人手下留情。人类濒死的呼喊开始出现,但很快消失在了风雪的呼啸中。
“该赞美你的适应能力么?”已经停止攻击的亚卡拉注视着夏仲,“真不敢想象就在不久之前,荷尔人甚至认为你是一个‘无垢者’。”最后的单词他以荷尔语说出。
夏仲评估这他们造成的伤害,对于学长的这句话不置可否。“我想他们应该很顺利。”他说,“我们甚至做得比他们想象的更多。”
他换了一个话题。
佣兵们仍然保持着安静。但已经开始了行动。就在几个卡尔之前,那条黑暗的甬道中忽然跑出两个与看守者同样衣着的人。
荷尔人。
来人与看守者说了什么,语速很快并且神色焦急。他的右手重复做着向下砍击的手势。看守者不断地摇头,来人的表情凶狠了起来。手势也挥舞得更加坚决。
这让瑟吉欧人的胃里像揣了一块冰似的难受起来。
看守者似乎和来人发生了争执。但他们的声音压得太低,以至于努克也无法听到什么。但一直面无表情的阿里此刻看上去悲伤而愤怒,风狼的首领眼睛似乎在喷火。
肯定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句子。努克对那个下落的手势印象深刻。
伙计们,就是现在了。
他接着微光,向同伴做了个手势。
巡游者安静地来到努克的身旁,从这个位置,可以很容易地看见几个荷尔人。希拉注意到身边的石墙上留有木质门框的痕迹。
但惟独门不见踪影。
这个完全不重要。泰格的牧师,巡游者希拉·威尔斯眯着眼睛,一点一点拉开了血木弓的弓弦,涂成黑色的羽箭看不出丝毫威胁。
他瞄准了其中一个荷尔人的背心。
沙弥扬人在骚乱开始时便尽量将自己隐藏了起来。她当然知道造成混乱的罪魁祸首是谁,不过她所在的位置相当偏僻,附近并没有什么建筑物,而几棵稀稀拉拉的树木此刻并不是什么躲避灾难的好地方,所以贝纳德依旧无人发现,女战士甚至饶有兴致地观赏起眼前的一幕:巨大的冰簇沉重地砸向地面或者建筑物,而火球夹杂在其中,寻找一切有可能燃烧的东西:家具,建筑的一部分,树木,甚至包括人体。
贝纳德安静地欣赏眼前的一切。
佣兵们的攻击迅速且有效,但这不表示说对方可以掉以轻心。荷尔人的反击来得很快。当第一个牺牲者出现之后,剩下的荷尔人,除了作为俘虏的那一个,全都拔出猎熊刀向着佣兵们的方向扑过来。
射出第一支箭之后希拉迅速后退,将空间让给牧师和游荡者。随后他丢掉弓箭,拔出弯刀加入战斗之中。
女牧师架住其中一把猎熊刀,“重击!”她吼叫道,完全不在意是否会因此迎来敌人的援兵。六面锤凶狠地亲吻上对方的胸膛,这个可怜的荷尔人的胸前立刻凹陷下去,而他的嘴角则喷涌出大片带着泡沫的血液,踉跄后退着倒下。
但牧师也并不是毫发无伤。对手临死的挣扎划破她单薄的细鳞甲,猎熊刀在她的手臂上留下深刻的痕迹,鲜血****了衣袍,所幸黑色的袍子让血迹并不明显。
四个荷尔人,现在只剩下一半。并且勉强支撑。他们的对手谋划已久并且技艺高超,而他们则在法师的攻击下慌张恐惧,手抖脚软。也许换一个时间和地点,这些勇敢的荷尔人能够给佣兵们造成大麻烦,但现在显然并不。
最后一个荷尔人捂着喉咙到了下去。希拉立刻向丝毫没有被战斗波及的首领跑去。努克和安娜仍旧保持着警惕,女牧师还匆匆为自己施展了一个治愈的神术。
“阿里,”他用刀割断捆住荷尔人手脚的绳索,巡游者说,“我们都说过不会放弃任何人。”
阿里·塔吉克以复杂的眼神看着他的同伴。然后将视线转向躺在地面上血泊中的尸体。
“好吧。”在场唯一的荷尔生者凄凉地笑了起来,“我们离开这儿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