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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纪历史学第九十章 历史倒映现实1

壁炉中的木柴烧得霹雳作响。房间中除了这个声音之外就是法师和贝纳德的呼吸声——前者清浅无力,后者沉重均匀。然后,或许还有窗外传来的开始模糊,后来清晰的雨声敲打玻璃的声音。

“我认为并非没有人了解你们的历史。”法师留意到这个词——“你们”,让沙弥扬人的眉头抽动了一下,“但这段历史除了说明萨贝尔的特别之外别无用处。而这是教廷极力避免发生的事儿。”

“诺顿的疯子国王,”贝纳德冷笑着说道:“萨特马斯二世带领主教踏进了苏伦森林,他们用星见的血作为献给牧首的礼物,但很少有人知道,在那之后,不论是士兵,行刑官,主教,国王,啊,让我赞美他们的勇气,在三年间陆陆续续都动身前往奥斯法的殿堂。”

“他们害怕萨贝尔人被更多人所知晓——从某个意义来说,萨贝尔属于诸神而非凡人。我认为的确如此,如果你见过他们——与我们相比,我是说沙弥扬人,他们的寿命更长,不容易受伤,并且极易复原。持杖之人受着亚当弥多克的祝福,但也因此他们的人数在千年之前达到高峰并逐渐回落,而疯子国王让萨贝尔人几乎灭族,除了那些被沙弥扬人带走的孩子,成年人几乎都被作为星见而遭到处刑。在那之后,星塔灯火黯淡,那些被关闭的房门永不会再次打开。”

“听上去真悲哀。”法师不为所动,“但的确如此,更杰出的也更脆弱,庸人嫉妒着那些饱受诸神宠爱的幸运儿,萨贝尔人应该感到庆幸,至少他们成功地活了下来,并且让教廷一天比一天感到不舒服。”

贝纳德弯起嘴角。“的确如此。”她的笑容看上去真心极了,“教廷的妥协来自现实的威胁,派驻在尤米扬的牧师和主教一个接一个死去,一个沙弥扬人死了,那就会有十个牧师或者两个主教死去。我们熟悉这片大陆上的每个角落。”

“好啦。过去的谈得够多啦。”法师看上去打算结束这个话题,“我们应该关心点儿别的不是吗?比如说我们得在弗拉茨呆多久之类的。”

沙弥扬人掏出了一个卷轴,“我们在这儿,弗拉茨,”她走到书桌上将那些碍事的羊皮卷和墨水瓶推到一边,将地图摊开,贝纳德的手指点点某个表示城市的标志,“伊拉马克运河连接着弗拉茨和阿肯特迪尔境内几乎所有的大城市,当然,也包括首都熔岩之城。”

她说道:“我们可以乘坐运河上的客船——不用操心食宿的问题,只需要安安心心地等待,大约在一个月之后就能到达熔岩之城。”

法师就像贝纳德之前那样皱起了眉毛,“那实在太久了。”夏仲盯着那条代表运河的蓝色线条,“一个月,女神啊,我实在不能想象一个月都呆在同一条船上的同一个船舱。”

“好吧,你拒绝了运河——我猜你会拒绝。”贝纳德从善如流地继续:“但好在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如果排除掉运河和传送阵,”她观察到法师的嘴角轻微地向下撇,“那我们还能和可爱的苏美尔矮种马来上一场骑马旅行。”

“我们将横穿阿肯特迪尔的东南部——这也是麋鹿王国最精华的部分。我相信这会成为美好记忆的一部分。”

“麋鹿王国?我记得阿肯特迪尔的马斯丁王室徽章并不是麋鹿。”法师看着那一片代表着城镇的蓝色区域,“不过我找到了阿肯特迪尔王国喜爱麋鹿的证据——这里的人们喜爱永恒麋鹿的图案作为装饰。”

“王室徽章当然不是这个——他们选择了权杖和星星作为王室权威和地位的代表,不过熔岩之城的徽章却是麋鹿。传说正是在一只麋鹿的带领下,阿肯特先王马斯丁才选择了这片土地作为王国的所在。”

法师端详着那片蓝色,“听上去不错。我是说,我迫切地需要一本阿肯特迪尔历史书。另外,带上我们的马匹吧,将要进入冬季,道路被严寒冻得结结实实的,正是旅行开始的好季节!”

“你认为怎么样?”

晚饭过后法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并未依照惯例坐到书桌前,而是让自己全身放松躺在船上。夏仲闭上眼睛,按照冥想的要求将精神沉入识海中,依旧身着古老异族服装的老人出现在他的对面。

“我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知道。”莫提亚尔说道,然后他随手拉出两张木椅,并在其中之一坐下,“我还记得他们,即使在巫师中,持杖之人也堪称奇异。”

“他从不和其他巫师交流,大部分时间里萨贝尔总是独坐沉思。他也不喜欢宴会和美食,对待女士的态度更谈不上礼貌。事实上,大多数巫师都避免和他打交道。”

“看来他并不那么讨人喜欢。”法师在另一张靠背椅——来自莫提亚尔的慷慨,“或许我们可以认为这个民族从来不受欢迎?”

莫提亚尔抿紧嘴唇,他的视线落在既是主人又是客人的夏仲身上,意有所指地说道:“总有那么些人不受欢迎,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分量。与此相反,正因为分量太过重大,人们畏惧,敬仰他,却不会靠近他。”

夏仲没有说话。

“这个时代看来也是一样的,人们躲避力量者,远离他并且感到畏惧,不过是因为力量的关系。而过去的时代是如何看待持杖之人呢?啊,他拥有堪比诸神的力量,寿命,他是命运之神在贝尔玛的代言人,却从来沉默,人们向他寻求指引,哀求他,命令他,威胁他,如何求肯,他也不发一言,顽固地就像最坚硬的青岩。”

“力量。”七叶法师若有所思地说道:“人们拼命追逐,但几乎每个力量者都死于非命。强大的巫妖,凡人中手握权柄的王者,席卷大陆的军团——要我说,毁灭都是轻描淡写的形容。”

莫提亚尔苍老的脸上带出笑容——微妙的,带着奇异的克制和不以为然,“那只是不够强大。巫师,”他说道,“凡人们传说诸神永不陨落,但乌雅得比之后,就连诸神也心生惶恐——神祗也可以涅灭至此。”

“但的确有力量可以长存不灭。”莫提亚尔的笑容飘忽起来,“巫师们……他们仅差一步就能走到这个境地。”

夏仲保持了短暂的沉默。然后七叶法师开口:“我可以认为你在引诱我吗?”

莫提亚尔的笑容加深:“你可以如此认为。”

“你和人类呆在一起的时间未免太长了点儿,就连人类的的坏习惯也学得干干净净。”七叶法师尖刻地评价:“我没看出这样做的丁点儿好处。就算诸神回归了神界,但我并不认为他们有可能放任一个会成为不安定因素的家伙在贝尔玛游荡,按照你所说的那样做,也许只能取得更快的灭亡。”

“真让我惊讶。”老人的形象不自然地抖动,“巫师,千百年来,你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莫利亚提,这元素所化的造物忽然消失,空荡荡的识海中传来他意味深长的,带着回声的话语:“不要忘记你今天所说的一切。”

七叶法师冷淡地注视着已经空无一人的识海,转身离开。

北风之神奥萨斯洛夫终于放开了他的风袋,呼啸的,立志于摧毁一切的风暴从西萨迪斯一路向南,它横越广袤的格德穆尔荒原,翻过刚多梅尔山,跌入昆米尔低地,所到之处滴水成冰,万物凋零,但即使它如此强大,却也仍抵不过距离和时间。当奥萨斯洛夫渡过宽广的阿尔卡特海峡来到安卡斯大陆时,他的风口袋瘪了一半,而当他离开南大陆前往尤米扬时,这位准神只好将口袋倒过来抖一抖,将那些漏在口袋缝里的北风扔下去,因此,对于在西萨迪斯大陆呆上十年之久的夏仲来说,这里的冬天温柔得过分。

“这里的冬天温暖得太过,我总会担心夏天将热过头。”夏仲将兜帽稍稍往上掀起,“这儿都不下雪的吗?”

沙弥扬人的声音混杂着细碎的雨声而显得有些模糊,“很少。”贝纳德勒住缰绳让矮种马停下,等待落在后面一点的法师,“很多人没见过下雪,或者他们只见过那种还未落地就化在半空中的雪。”

“这真是个遗憾。”夏仲轻轻踢踢马肚子,马儿唏律律地叫一声,很快追上法师的同伴,“虽然我并不算太喜欢冬天,但也觉得没有冰雪的冬天总缺了点什么。”

他隔着朦胧的雨雾,向着陌生的,遥远的地平线望过去,云雾混杂成一体,多得过分的水以不同的形态出现在每个角落,雾气,雨水,云层,河流,天地之间,万物生灵,哪里都是湿漉漉的一片,带着寒冷的潮气。

森林在雨雾中呈现出近乎墨色的深绿。常绿乔木占据了森林的绝大多数,就连低矮的灌木也神气活现地舒展枝叶,夏仲甚至在那些深沉的墨绿中发现星星点点的嫩绿。

旅人们穿着防水的斗篷,带着兜帽,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但一切都是徒劳的,这些衣物沉重且并不保暖,因为过量的水所形成的潮气会想方设法钻进斗篷,内衫,衬衫底下,从袖口领口一直到你的脚底,带走所有的热量。在这个季节的尤米扬,只需呆在野外短短两个卡比,你就会冷得直哆嗦,然后当天晚上发起高烧,撕心裂肺地咳嗽,关节酸痛,牙齿打战,说不出一句囫囵话,非要在床上躺上足足十天才能爬起来。

来自异乡和久违的游子的旅人沉默了下来,除了雨声,只有矮种马新钉的蹄铁踩在山石上“喀拉喀拉”的清脆响声,他们并不说话,只是专心地不断前进,避开有可能让给马匹扭断腿的石子和湿滑的草茎,只有松软的不易打滑的泥地才能让马匹脆弱的腿部受到保护,能让它走上更久的时间。

这个季节如果错过旅馆便只能选择在野外露宿,不管是城镇还是村庄,夜晚降临时便会关上城门或者木栅栏,不管被关在外面的可怜人遇到什么都绝不开门。

“传说冬天的晚上,幽魂便会在野地里到处游荡,如果没有及时躲进房屋里,留在野地中的人类会被幽魂吸走灵魂。”

驾驭着马儿涉水而过的时候,贝纳德低声向夏仲讲述尤米扬大陆流传已久的传说,“如果遇上幽魂,只能向奥斯法祈祷。当然,也有那么些幸运儿被那位神祗的牧师所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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