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纪历史学第一百六十九章 法师4
第一百六十九章法师4
“这是一个好问题,”伊斯戴尔承认道,“我个人认为也许两个部分都有——我是说,没有哪个星见习惯于打开心扉,不过沙弥扬人的确对我们提出了越来越多的要求,”幼星的表情有些苦涩,“仅仅是十年前,我们甚至不知道淡啤酒是什么——但现在,的确有很多人试图尝试酿酒——许多人都说苏伦森林深受诸神喜爱。”
“我们并不喜欢改变?”夏仲避开一个水坑,水面正映出微微发亮的天空上层云卷涌,“我觉得你们宁愿活在一个没有任何变化的地方——噢,别这么看着我!我已经尽力了!”对上同伴指责的眼神,法师恼火地冲伊斯戴尔嚷嚷:“但你总得明白人不是那么容易改变习惯的!”
“不,我们,”伊斯戴尔摇摇头,“事实上,我们总是在努力适应这个世界,不过的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萨贝尔人不怎么喜欢变化。我们更欣赏那些稳定不易改变的东西——比如星辰的轨迹,比如古老的传统。”
“不过现在的确已经到了必须适应变化的时代。”幼星放慢步子等着法师跟上来——后者在布满水坑的道路上笨拙得还不如一只初生的林鹿,所以伊斯戴尔伸出手接了夏仲一把,避免他踉踉跄跄地栽进水坑让自己彻底变成一只落汤鸡,“也许我们适应的慢了一些,这让很多人感到不满。”
“也许多维尔的死亡就是这种不满的表现之一。”借助幼星伸出的手,夏仲终于有惊无险地保住了干燥的袍子,因为从接下来的一段路到星塔之前的道路情况让人满意,所以法师终于能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谈话之上,“从某个意义上来说,我认为芬纳特是无辜的。”
伊斯戴尔挑高了眉毛,“很多人都指证他是凶手——包括我们。”
“凶手之一。”夏仲纠正道,“是执行者,但不确定是自愿还是被迫——或者根本毫无所觉。”
风暴开始在幼星的眼睛里汇集,“你是说——”他下意识停顿,然后将莫名梗在胸膛中的块垒辛苦地咽了下去,“他是——”
“被操控,或者被强迫——我个人认为前者的可能最大。”
伊斯戴尔猛然拽住了法师的袖子,“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们!”他恼火极了,“在长老和密泽瑟尔的面前,你竟然什么都没说!”
“不要让无意义的情绪主宰了你的大脑!”法师将变得皱巴巴的袖子从激动的幼星手中挣脱出来,“该死的!”夏仲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你让我指认谁呢?那个向往着苏伦之外的维尔瓦?还是某个我根本不认识的沙弥扬人?!或者干脆是倒霉的半身人还是阿斯加德的后裔!”
“我的确在芬纳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些特殊的法术波动。”夏仲低声说,他的右手摆出一个奇妙的手势,法师咕哝,“克莱斯科的秘密谈话术。”
哪怕是无法使用塞普西雅道路下的法术,但对魔力波动异常敏感的幼星仍旧感到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形成了一层轻薄却坚韧的“墙”将他和夏仲包裹了起来。“这样可以确保我们的谈话没有任何泄漏的可能。”法师打了个响指,伊斯戴尔清晰地听到一声啵——墙被彻底封住了。
“刚才我说到哪儿了?”夏仲拍了拍额头,“噢,芬纳特。”他说道,“极其微妙的法术波动,绝不可能属于星塔,因为那是只有塞普西雅的法师才具有的力量。”
“苏伦里藏进了一个法师。”伊斯戴尔低语道。
“不会只有一个——我想让人安心的是我们的俘虏被关在星塔而不是沙弥扬人的村庄。但如果某个地方留着法师的痕迹,那他绝不可能一个人出现。”
“伊维萨提过这个。”幼星说巡林队的首领早已有此怀疑,但他没想到那些该死的入侵者竟然呆在村子当中。
他们边走边说,星塔很快出现在眼前。夏仲解除了魔法,幼星们安静下来,他们沉默地走进星塔,那间著名的圆厅走过,然后走上盘旋向上的楼梯,最后停在了伊斯戴尔的房间门前。
“我们需要一些帮手。”幼星拉开房门,在安静无声的昏暗走廊里对夏仲说道,“就我们两个绝对不行。”
夏仲怪异地看着他——“好吧。”最后法师叹了口气,“我以为你和我一样没兴趣掺合进去,但我忘记死者是你的侍从。”
“和我的朋友。”伊斯戴尔有些不高兴地补充道,“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
夏仲举起手示意认输以及歉意,“让我们说点别的。”
“我想伊维萨和贝纳德是值得信任的——其实我们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幼星叹口气,这次他真的打算走进房间并关上门,“我想我大概应该好好睡一觉——我觉得脑子里就像一罐被不断熬煮搅拌的糖浆。”
的确如此。和幼星道别之后夏仲步伐沉重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让自己就这样倒在了柔软的床铺上——没有换下淋湿的斗篷,也没有脱下沾满泥水的皮靴,他的腰带松开了一些,珍贵的法术材料,比如宝石和贵金属粉末甚至撒了一些到床上。
夏仲只觉得自己累极了——身体和心理上都是。在苏伦发生的这一切变故都不在法师最初的预料当中,在他的计划当中,他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旅客——对,仅仅是旅客,不是什么幼星,更不可能是什么萨贝尔人。
但现在一切都被搞乱了,也许从法师决定开始这场旅行,冥冥之中他的命运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虽然这个变化显然并不被夏仲欣赏,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在这场巨变当中,主人的意见被无视到了最为彻底的地步。
夏仲抬起手臂挡住了光线,当视野中黑暗渐渐迫近时,法师终于做出了决定。
当夜晚降临之后,淅淅沥沥的雨水有了一次暂停。深邃的黛蓝夜空中厚重的乌云渐渐化为轻薄的云絮,月神得拉耶斯的身影在其后若隐若现,再过几个卡比,她的小妹妹法拉耶斯就会在兄弟的指引下继续为贝尔玛的夜晚送来一丝光明。
“维尔瓦希望他能尽快离开这里。”伊托格尔悠闲地和阿伯丁坐在一起,作为这群人之中的头和唯一的法师,他们得以拥有一个单独的火堆,不必像其他人那样有些勉强地挤在一起,不仅共享温暖,也被迫共享各种奇怪的味道。
“他可是这出戏剧里重要的角色。”阿伯丁专注地盯着架在火堆之上正在嘟嘟冒泡的罐子,面对伊托格尔的消息也仅仅是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离开可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他已经发现了什么——看上去这个曾经的战士首领的胆量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不断消失了。”
“我们需要更小心吗?”伊托格尔问。
“不。”法师将长柄勺伸进罐子里搅了几下,看着黏稠的汁液慢慢从勺尖滑落,阿伯丁满意地放开勺柄,他的手指微微搓动了几下,原本疯狂舔。舐罐身的火焰就像被谁掐住了喉咙那样僵硬了片刻,然后慢慢地变得温驯下来。
“我们安份了太长的时间。”阿伯丁意味深长地说道:“而现在,苏伦就和这个罐子一样,我们不应该像我刚才那样减少火元素,相反,我们应该为这里提供更多的木柴和火元素。”
“不错的主意。”伊托格尔弯起嘴角,白森森的牙齿露了出来,“正好我为我那可爱的小弟弟准备了礼物——我想他一定会喜欢的。”
当伊维萨留意到时,那个危险而疯狂的传言已经在苏伦森林中流传得人尽皆知。
“孩子们的失踪和那个奇怪的幼星有关?”伊维萨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他将疯狂涌出的愤怒和极其强烈的荒谬感强硬地压到了胸膛最深处,“抱歉,可是我想我需要再听一遍你说了什么。”
贝纳德深吸一口气,“那是一个法师——他并不是真正的萨贝尔人,密泽瑟尔仅仅是因为别的原因而选择了保护这个人。”女战士再也无法压抑怒火,她直接咆哮了起来:“亚当哪!听听看这都是些什么!他们怎么敢!怎么敢如此评价一颗幼星!”
巡林队的首领谨慎地拉开门探出身体看了看——很好,仍旧是除了他和贝纳德之外一百安卡尺之内不见人影。“冷静一些。”确保门被好好地锁了起来,伊维萨转身面对怒火蒸腾的晨星,“你确定这不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他问道,虽然心底已经给出了答案。
“不。”贝纳德闭上眼睛,确保自己的情绪已经得到了冷却,尽管在片刻之前,她还像一个火山那样可怕,但现在的确女士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哪怕在几天前,我是说在多维尔死亡之前我都没有听到类似的传闻,就像是突然有人在村子里扯着嗓子喊叫,甚至敲开了每一户木屋,只为了将这个无聊而危险的传言更多的人。”
“族人们——我是说,村子里有什么反应?”伊维萨揉着额角,他感到那里在一阵阵抽痛,这并不罕见。当巡林队的首领遇到什么真正难以解决的问题时他的偏头痛就会发作得很厉害。
“长老们——至少是加迪斯站了出来,他严厉地指责这种说法,认为这不过是一个无聊的,试图在族人之中制造混乱的无耻手段,他要求人们尽早忘记这条流言的内容。”
“维尔瓦呢?”伊维萨若有所思地问道。
“他什么都没说,就好像那张能说会道的嘴巴突然失去了作用。”晨星刻薄地评论道,“更准确一点儿说,他甚至没有出现在族人的面前,真奇怪——这家伙喜爱一切能让他抖擞羽毛的场合。”
“他不喜欢加迪斯——当然,加迪斯更不喜欢他。如非必要维尔瓦不会选择和加迪斯呆在同一栋木屋,同一片空地——我猜他可能希望将加迪斯整个儿包裹起来,这样他就不用和加迪斯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呼吸。”尽情地嘲笑了一番维尔瓦,伊维萨满意地发现自己的心情的确好了那么一些,“我认为迟早有一天,如果不是加迪斯,那么也会是我——总之我们总会满足维尔瓦的愿望,让他彻底滚出苏伦。”
“如果在那之前没有更多的人丢掉他们的脑子。”贝纳德恼火极了,又无可奈何——她不可能抓住每一个人,冲他们的耳朵大吼大叫,然后作出一些比传言更无聊的解释。
“他们不可能做解释什么的。”伊托格尔享受着被烤得滋滋冒油的鹿肉,同时为没带脑子或者懒得动脑子的佣兵解释道:“这个传言的有趣之处是,它似是而非——因为里面全都是事实,而人们也总会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我们只需要为他们所看到的东西给出一点儿更多的解释——我相信每个人都自诩自己是最值得得到真相的人。”
盗贼大嚼下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肉块,“但我还是看不出这有任何作用。”奥尔德尼含着食物说道,尽量不把残渣从嘴巴里喷出来——不过他的努力没有任何效果,其他人早已警惕地将肉串从他面前拿开了。
“还得再等一等——不过我相信不需要更久的时间。”男人悠闲地擦了擦手,“解释是最为愚蠢同时也是最没有效果的事情——就让他们忙着给所有沙弥扬人解释吧,我相信我的族人们一定会愿意给尊贵的幼星这点儿时间。”
阿伯丁翻了一下眼睛——他微微垂着头,以至于如果想要看到伊托格尔的脸他必须让自己像翻白眼那样动起来,“你似乎非常开心啊,我的朋友。”法师摆弄着几块宝石,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得说你——实在是高兴得过了头。”
“别这样,别这样。”男人回答道,“你得让我高兴高兴——毕竟这是我盼望了十五年之久的戏剧——高贵的萨贝尔星见被怀疑和伤害,父神呐!”伊托格尔像个孩子那样开心地大笑起来,“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我快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