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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纪历史学第一百九十章 新旅途3

阿亚拉女士的裙角从最高的天顶开始渐渐向天际滑落下来,日神的车架将要走到尽头,而阿亚拉则冷淡地,志得意满地目送着对方的离去。西方之星鲁尔马斯露出了身影,再过不久,双月神之中的姐姐就要负责为这个带来属于夜晚的光明,而她的妹妹将在下半夜接过这责任。

他们就这样漫无边际地闲扯,并不太在意时间的流逝。虽然沙弥扬人说要趁天气好时多赶路,但哪怕是贝纳德,也在这样的时光中提不起什么劲头来。她将双手交叠枕在脑后,卡德萨长长的草茎在女战士的嘴角晃荡,她看着头顶的穹顶,与几个月前的星空比起来,如今的夜空之中,代表大地女神卡莎亚德拉的星辰会走在群星轨道的最前端,它缓慢地划过春日的星空,在逐渐入夏时慢慢退到四季女神欧德赫尔尼之后。

“我想也许今天得在这儿扎营。”法师低头对贝纳德说,夏仲看到自己的倒影出现在对方棕色的眼瞳中——浅淡的银色尤其显眼。他慌忙将自己从沙弥扬人的视线中挪了出去。

“或者我们可以走一段夜路?”贝纳德反问道,“这儿没有盗贼和匪徒,天气也很好。”她眨了眨眼睛,看起来的确是非常认真地考虑着这个问题的可行性,“最重要的是,我们有一个轻松的,休息得非常充分的下午。”

半身人用斗篷将自己裹得更紧,他甚至感到夜晚的寒气从地面沿着他的小腿蹿到了后背,让他凉了个彻底。商人打了个激灵,“我的女士,”他显然听到了贝纳德的建议,这让他的声音无端哀怨了不少,“这是一个美丽的春夜,不过你也得承认夜晚还是非常寒冷——”他的两道粗短的眉毛皱成了一个仿佛食指和拇指打开的奇怪样子,表情异常扭曲地打了个喷嚏:“啊,啊啾!”

古德姆揉了揉鼻子,“我想也许我们现在就需要温暖的帐篷,还有滚烫的浓汤,腌肉和面包。”

他成功地逗笑了沙弥扬人。后者站了起来,并且告诉他可以到道路附近的树林里捡点干柴过来:“这个季节比不上秋天,不过它们的数量也不少。”

法师也站了起来,他走到篝火的边上从行李中翻出了香料包,并且开始帮沙弥扬人做一些轻快不累人的工作——比如剥剥洋葱,削削胡萝卜什么的。他使用起小刀来的姿势非常熟练,“在法师塔里我们必须得自己处理一些材料,”他飞快地削下一层薄薄的皮,将削好的萝卜丢到一个干净的铜盆里,“那儿可没有什么仆役让你使唤。”

“我从未听你提过那段生活。”贝纳德边说边将装满水的锅吊在篝火上,盖上锅盖等待水开,趁现在这段时间,晨星得切开硬得和石头没两样的腌肉,并将香料切碎丢进锅里,这能为他们的晚餐带来独一无二的滋味。

“和星塔极端类似——当然,肯定有不同的部分。”夏仲将胡萝卜和洋葱尽可能切成同样大小,当然,在切洋葱之前法师使用了一个小小的法术确保这种神奇蔬菜的气味牢牢锁在了它紫红色的皮之中,绝对无法伤害法师的眼睛和手。

“一个学徒通常会从冥想开始。”法师接过半身人带回来的干柴将它们小心地丢进篝火中,他的表情藏在不停晃动的阴影之中看不清楚,“优秀的学徒会在极短的时间里第一次感受到连接魔网的感觉,并且尝试调动魔网的第一层——如果他能成功的话,那么,他也能被称为一叶法师。”

“很容易做到?听起来。”洗手回来的半身人评论道。

法师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很难。”确保古德姆能够牢牢闭上嘴巴之后夏仲继续说道,“如果说那些天资最为优秀的学徒,”

“比如您。”贝纳德恰到好处地恭维道——她成功了,证据是夏仲的嘴角稍稍翘起了一个不太明显的角度。

“就连那些学徒也只能感受到魔网的存在,但他们无法调用哪怕最为稀薄的魔力,聚集起的火元素最多只能点起一盏油灯。”法师耸耸肩,“开始总是最为艰难的。学徒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感受冥想,并且努力将这件事变成本能——睡眠当中。”

这次半身人总是学会了谨慎,“也许这件事并不如想象中那样难?”他偷偷看了一眼法师的脸色——夏仲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甚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呃,我是说……睡觉是一件……呃,不需要——学习的事情——我是说——这是本能。”他的喉头咕嘟一下,吞下一口唾沫。

“这的确是本能——不过正是我们需要改变的本能。”夏仲并没有打算和半身人多计较——几个复杂的眼神就能让好奇心严重过剩但胆子却不怎么大的商人安分很久,“我们得学会在睡梦中连接魔网,拓宽识海,只有那些能够真正掌握这一点的人,才有资格谈论接下来的学习。”

接下来,他终于满意地从老老实实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半身人身上收回视线。

“这是和我们完全不同的领域。”贝纳德评论完之后将法师之前切好的胡萝卜和洋葱丢进已经沸腾的汤里,当然,在更早之前沙弥扬人已经放下了腌肉,她搅动了几下,然后用汤勺盛出些许尝尝味道。

“非常好。”晨星自言自语。

“那些能将之前的学习完成得非常好的学徒接下来会迎来更加艰难的学习。”夏仲忍不住开始回忆许多年前的学习的景象,“我们被要求反复练习施法姿势和吟唱的声调,每个人都必须确保在所有的场合——哪怕你的嘴巴里含着一块石头也得将咒语毫不出错地念出来。”他摇摇头,显然对这部分有着不太好的回忆,“那可真不是什么简单的活儿。”

三个人围着篝火坐下来,贝纳德将黑面包小心地驾到汤锅上利用水蒸气让它慢慢变软。“商人家族之中也有类似的训练,我听说。”古德姆小心翼翼地翻动手中的树枝好让插。在前端的肉片能够均匀受热,他砸吧砸吧嘴,继续说道:“不过我可没这个荣幸学习过。”

“总之法师塔里的学习和星塔或者商人家族的学习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不同。”夏仲总结道,“我们在学习一门精密的技术,也许难度不同,仅仅而已。”

贝纳德将已经变得松软的面包切成薄片,递给法师和半身人,“我想作为佐餐的故事,你可以说说自己。”她对古德姆建议道,“毕竟每一个商人都是一本写得满满的冒险丛书。”

“我们比不上一个资深的佣兵。”半身人将几根树枝从篝火中扒拉出来,好让火焰不至于太大,他盯着桔黄色的火舌出神,片刻之后商人重新开口,他的表情看上去可真不像他——带着些怀念,眼睛里甚至有那么些不太显眼的痛苦和悲哀——“不过——的确有一些故事让我记忆尤深。”

“也许你们都知道精灵之森拜因,不过我想你们没听说过拉伯。”半身人胖胖的脸颊微微朝上堆起,颧骨因此显得更加圆润,他的嘴角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人们通常将之称呼为微笑,或者是快乐什么的,“那儿是所有半身人的家园,而我出身在拉伯的一个普通小贩家里,愿萨苏斯保佑我的老妈妈——我是她第二个儿子。”

“拉伯?”法师慢吞吞地吃了一口面包,他将汤碗放在身边让它凉一些,“我记得那似乎是一个自由城邦?”

“曾经属于墨丘利斯王国。不过一个纪年之前当时的国王慷慨地将这片土地赠与了全体半身人,我们按照传统成立了各种各样的自治行会——我的先祖参加了制陶行会,半身人没有姓,不过古德姆在半身人语言之中有陶匠的意思。”

“一切都很平静——至少在三十年前的蛮族之灾发生之前——拉伯不仅靠近拜因,同样靠近歌斯边墙,不过当时没人想到墨丘利斯王国的军团竟然会被蛮族打败,他们就像一群该死的吸血蝙蝠一样,一切都糟透了……”商人长长地嘘出口气,“然后没有任何意外,拉伯成为蛮族肆虐的狩猎场。他们在那儿只呆了一天,第二天精灵和人类的军队共同剿灭了那支蛮族的军队。”

他摊开手,“只有不到三百个半身人在那场动荡中死去,但不幸的是,其中包括了我的父亲和我的哥哥。”

“老妈妈从此就只剩下她的小儿子啦!可是小儿子甚至没能学会制陶最简单的手艺——那是属于长子的责任和权利,次子无权侵占。”

“所幸没过多久,我的老妈妈就遇上了一个愿意娶她的男人。当他们的婚礼结束之后我就离开了拉伯——她的某位兄弟在王国里经营着一家杂货铺,他问我也许愿意去那儿成为一个商人学徒。”他停顿了片刻,快活重新出现在半身人的脸上,“现在看来,这可真是个不错的行当——五年学徒期满,我的舅父告诉我也许我能够继承他的铺子——因为他并没有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不过我敢在我那表姐的丈夫彻底发疯之前拒绝了舅父的好意——每个半身人的血液里都燃烧着对自由和旅行的极度渴望,而我不过是恰逢其会。”

晚餐非常美味。沙弥扬人的腌肉与众不同,他们在腌制的过程中放入了许多只产于苏伦的香料,这让腌肉的味道格外鲜美,而贝纳德没让肉煮得太长或者太短,前者会让肉质变老,后者则无法让腌肉真正熟透。

“看来你非常喜欢现在的生活。”贝纳德评价道,晨星将喝空的碗放入铜制的水盆当中,她现在打算准备晚餐后的茶水,“它让你去了很多地方,是吗?比如我们这次的目的地?”

半身人将几乎埋进汤碗里的大脑袋抬起来,他呆呆地看着沙弥扬人:“你是说波尔加斯?”商人咽下嘴巴里的最后一口肉——法师盯着他的目光险些将他冻成冰柱,直到他把所有的食物都咽下了肚子。

“当然是波尔加斯——虽然我认为那并不是旅行的终点。”贝纳德朝法师努努嘴,“当然,一切都得听米拉伊迪尔的决定。”

“那是个很漂亮的城市。”商人将汤碗也放进了水盆当中,“虽然外人叫它波尔加斯,不过当地人更喜欢称呼那儿叫冷风之城。”

“它被建立在一个峡谷的上方,而那个峡谷当中常年吹着猛烈的冷风,波尔加斯在洛比托语中也有寒冷的意思。”

“然后?”夏仲问道。

半身人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他的小眼睛里闪闪发光,“你总得自己到那儿去看看,是的是的,所有一切都提前了解并不是一件多好的事儿,那会让你的生活彻底没劲儿。”

夏仲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始微笑。“好吧,”他说,“也许你是对的。我们总要对生活抱有信心——毕竟那里在文明之地,也许比较排外什么的——”法师耸耸肩,他看起来的确没将这个问题放在心上,“不过并不意味着那儿会再来上一场夜袭什么的。”

他笑得意味深长,“当然,也许我们会遇上金手指,胆大妄为的盗贼和贪得无厌的城卫官什么的,甚至我们还能有些值得纪念的奇遇——谁知道呢,生活充满意外嘛。”

半身人可怜地看了看沙弥扬人,可惜贝纳德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泡茶这件事二上——沙弥扬人将这件事看成一天最重要的放松——他艰难地将视线调了回来,落在了法师银白的头发上,然后商人惊奇地发现了一件事。

“也许奥玛斯你还有一门优秀的手艺?”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法师的头,这让夏仲困惑并且有些不耐烦,“你的头发看上去就和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一样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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