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门前没有什么人,也没什么人托镖走货,只见伙计小六在门口晃悠。见二人过来,忙让人通传,自己迎了上来:“二公子平安回来了,掌柜都念叨两天了,快里面请。”
殷明阳带着明月便往里走,还道:“让你家掌柜费心了。”
刚穿过前厅,进得后院,百里春听到传报已经出来了,见到二人就冲明月道:“哟,你这小子真是命大,还活蹦乱跳的回来了,我还以为是让你哥用板车拉回来的呢。”
明月马上还嘴道:“哪里是我命大,那还不是托二嫂庇佑,真不枉我在山上每天三炷香把你给敬着。”
百里春捂嘴笑道:“哎呦,这小嘴儿还这么厉害,明阳啊,你这回就不该管他,让他好好吃一回教训。”
殷明阳道:“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别一见面就斗嘴,明月,别老这么跟你春儿姐说话。”
明月笑着施礼道:“二嫂,小弟失言了,我给您赔礼了。”
百里春道:“嗯,这才乖嘛,姐姐不跟你计较了。”吩咐人上茶道:“今天天儿好,咱们就在院子里喝茶吧。”
殷明月道:“这哪里是天儿好,是二嫂好,二嫂走到哪里,哪里就暖和,我大哥昨日奔波,吹了一天的风,现在心里还凉着呢,快给我大哥暖暖。”
百里春骂道:“油嘴滑舌,说说吧,你这是被谁欺负了,还要明阳去给你出头。以后有什么事别找你大哥,失了他身份,找姐姐我就行了,我帮你摆平。”
殷明月道:“哪有人能欺负我,我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可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说着露出一副凶狠的表情:“莫说我那下毒的本事,整个洛阳城我是第二,谁敢称第一?什么刀枪棍棒,弓马暗器,我是样样精通。那刘仁恭的儿子,我看他不顺眼,一剑就把他杀了,那桃花寨的匪徒,有一个叫陶三公的,也是我杀的,还有那什么阿猫阿狗的,我连杀十几个。还有那刘静山你知道吧,什么飞龙剑天下无双,照样拿我没办法......”
殷明月在这说的唾沫星子直飞,百里春笑得前仰后合:“我说明阳啊,咱这兄弟跟哪位高人学的本事,长进不少啊。”
殷明月接过话就说:“名师出高徒嘛,犯个讳我师父庄见心那可真是世外高人,不是像我这样资质聪慧的徒弟他都不收。”
百里春正经地说:“真没想到这庄老爷子...…”语气一变,“这庄老爷子还是吹牛皮的祖宗,果然教得好徒弟。”说完大笑起来。殷明阳也跟着笑。
殷明月假装生气道:“二嫂不信?来,我陪你练练,看看我功夫怎么样?”说着就站了起来,要动手比划两下。
百里春低着头摆摆手道:“行了了,你坐下吧。别再闪着你,我怎么向伯母交代?”
这时有人说话:“殷二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在下与你比划两下如何?”
三人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只见房顶坐着一人,双手扶剑,柳叶眉下一双俊眼,鼻直口阔,泛黄中衣,外罩青缎子箭袖袍,眉目含笑,正往下看。
殷明阳心道,此人功夫了得,不知在上面坐几时,竟没人发觉。只见百里春又转身坐下:“不知有远路的朋友光临蔽处,招待不周,请茶一杯。”话音未落反手一杯热茶急射而去。
那人也不躲闪,平手抓茶杯,胸前转了一圈反打出去。殷明阳手伸到百里春后背,二指上下捏住茶杯,慢慢放在石桌上,茶水竟一滴未洒。殷明阳与那人各自心下佩服。
那人飞身跃下,冲殷明月道:“原来你就是下田馆驿那帮人口中的小贼啊,果然无比猖狂,杀人放火还敢四处炫耀。”
殷明阳忙站起身来,拱手施礼:“这位兄台,适才我等只是玩笑打趣而已,作不得真。”
百里春哼了一声:“做了就是做了,怕他怎地。他这样子也不是什么好人,没事趴人房上,不是强盗就是毛贼,还有脸在此说三道四。”
殷明阳道:“春儿,来的都是客,这位兄台仪表非凡,绝不是那样的人。请坐下来说话。”
百里春道:“我说殷大公子,这里是我家,不是你家。要留领你家去,我这不留无名宵小之辈。还有啊,别走我家大门,哪来的从哪回,赶紧滚。”
那人道:“好你个婆娘,说话如此刁蛮。”
百里春之前一直坐在那里,压根儿没看他,这才站起身来打量他道:“喂,你怕是吃错药了吧,换作别家,任谁都把你抓起来打一顿送官了,让你在这放肆。我今天是心情好,只让你滚是你运气了,你要不走,可就别想走了。”说完把茶杯一甩,摔个粉碎。院里马上有十几人各执兵器为围了过来。百里春道:“也就我们脾气好,还让你在这叽叽歪歪半天,给我拿了送官。”
院里的镖师家丁就要动手,殷明阳赶忙阻止:“春妹,问清楚再动手不迟。这位兄台,突然造访所谓何事,不知有何误会?”
那人道:“两旬明阳通四海,果然气度不凡,颇有容人之量。在下杨行慎,并非宵小之徒,常闻洛阳凤凰剑,河北飞龙剑,磁州松风剑都是一等一的剑术,早就有心见识,今日凑巧,特来请公子赏脸赐教一二。”
百里春:“要打架去就他殷府,堂堂正正的走正门,没教养的东西。”
殷明月看了半天,这才悠悠地开口:“春儿姐姐,咱这洛阳城里家家院墙高大,这个点儿胡同里太过阴凉,想必是飞檐走壁的累了,刚巧借你家房顶晒暖儿。”
杨行慎不理明月奚落,对百里春道:“这位姑娘,在下今日确有冒昧,言语冲撞,请勿见怪。在下也是事出有因。我本是打算登门求见,昨晚在下田驿馆听几位江湖朋友说,这位殷小公子近日犯了大案,连杀数人。平日素闻殷大公子向来仁义,试想二公子应不至如此狠毒。”
百里春道:“总算说了句人话。”吩咐从人退下。
那杨行慎正色道:“在下心中存疑,便想暗中瞧瞧这殷家兄弟都是什么样的人,这才一早进了洛阳城,等二位公子出门,悄悄跟随,这才到了姑娘家屋顶,果然,这小子亲口承认,你二人竟然还以此为乐,真是令人失望。”
百里春听到这里,刚转晴的脸色又沉了下来。殷明阳忙道:“杨兄,在下刚才说了,这真是个误会,他两个在怄气说笑呢,个中缘由复杂,你听我慢慢解释你听。”
杨行慎道:“不必解释,我与他们也非亲非故,我才懒得管这些事。只是看清你是何等样人,才好决定。在下虽是向你讨教,不过对付好人和歹人手段还是有区别的。”
百里春听到这里突然笑了:“这你倒说对了,他就是个歹人,让我瞧瞧你对付歹人有什么手段。”又对着殷明阳道:“你这个负心的歹人,接招吧。”
殷明阳哭笑不得:“春儿,你不要胡说。”又对杨行慎道:“既然你与我等并无矛盾,那便是是朋友,这百里春姑娘是四海镖局的掌柜,这是我二弟殷明月。刚才你我已交一手,在下自愧不如,钦佩的紧,今日我在万花楼摆酒,与杨兄交个朋友如何?”
杨行慎道:“高攀不起,刚才明明是你比我更胜一筹,如何违心说不如我,我不跟虚情假意之人交朋友。来吧,比还是不比。”
殷明阳无奈道:“既然杨兄执意要动手,那就陪杨兄走几招,咱们点到为止。”
杨行慎见他答应了,迫不及待从背后拔出剑来,剑身较薄,脊背鎏金,上描游龙缠丝,光照之下,泛起金光点点。殷明阳看看院里兵器架上挂满了各种兵器,就是没有合适的长剑,又转向百里春道:“春妹,我出门未带兵刃,讨借一把剑来。”
百里春一示意,镖师中有用剑的马上递过来。殷明阳接过剑来,对杨行慎道:“在下剑法一十三式,主在剑意,剑势,力道,方位,身法,且无常形,请杨兄一观。”说完自己演示起来。动作不快,剑招也是平平无奇,只是他舞剑的动作潇洒飘逸,剑势连贯,犹如凤凰起舞,甚是好看。
杨行慎见他自己舞了起来,有些不满,看了几眼便皱起眉来。只见殷明阳每出一剑都有几处明显破绽,而后每剑又封死破绽。看高手舞剑是越看心越痒,按耐不住道:“好剑法,在下也献丑了,请公子指点。”说话间剑如蛟龙出水,灵蛇出洞,上下翻飞,身形步法变化多端,剑人合一,连绵不绝。
殷明阳听得话音,收势立在一旁观瞧。殷明月突然来了一句:“好快啊,比刘静山还要快。”殷明月只感觉剑光飞舞,不见剑影。百里春听他这样说也认真看了几眼,又转过头来继续喝茶。
杨行慎喊道:“得罪了。”一剑挥来。
殷明阳只见来剑不停变换方向,几道剑光向自己压来,手中不敢怠慢,举剑还击,转眼之间已过了十几招。百里春这才又转过身来仔细观看,和殷明月两人看得眼花缭乱。只见杨行慎一剑快似一剑,步步紧逼,左右变换身位,像是从四面八方围住了殷明阳。殷明阳虽身处险境,却不失了从容,左挡右点,剑不出身形三尺,仍是飘逸自如,两人虽近身相搏,两剑交击却越来越少,都是一点即撤,缠斗了五十多招,打的难解难分。只听仓啷一声,杨行慎跳出圈外,殷明阳手上只剩半柄断剑,肩头衣服被划破。百里春赶忙跑到近前,关切的问道:“明阳哥哥,你没事吧,受伤没有。”赶紧上下看了看。
杨行慎弹了弹胸前道:“放心,我不会伤了他。大公子心底无私,光明磊落,是坦荡的君子,我自有分寸。适才有几次机会能置我于死地都没有出手,在下谢过了。”
殷明阳道:“惭愧,在下不是不出手,是看不清你后招不敢贸然出手,杨兄果然技高一筹,殷某佩服。”
杨行慎笑到:“殷兄,承让了。阁下剑术之高,平生罕见,一招半式,算不得输赢。你道是不敢出手也罢,你心慈手软不愿伤我也罢,我都承你情了,咱们俩就算打了个平手。由剑观人,我相信殷兄绝不是那张不凡等人说的那样。若不是你这不成器的兄弟,我倒愿意交你这个朋友。”这又瞧向殷明月道:“小兄弟,把你手上那玩意放下吧。”
原来殷明月在他们两个动手不久,知道杨行慎难缠,便将一个小臂长的盒子压在胳膊下面,一头翘起,一直对着杨行慎。杨行慎早已发现,虽不知是何物,心里猜到十有八九是种暗器,并未放在心上,胜了殷明阳这才道破。
殷明月微微一笑,才把盒子压下。杨行慎好奇之心又起:“小兄弟,你这是何种暗器,我从未见过,可否让哥哥见识一下?”
殷明月抬手把盒子往怀中一揣,双手抱在胸前,双腿翘在石桌上,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杨行慎哼了一声:“小子,别落在我手上,否则有你好看。”
向殷明阳一抱拳:“殷兄,好好管教你兄弟,杨某就此别过了。”说完迈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