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泉三透过密密麻麻的银针的缝隙,看到了昨夜的小女孩,她的手和脸融化的更加厉害了,不断有脓血从伤口里流出来,小女孩一次次的想要从银针围成的圈子里逃出去,但是无一次成功。
他一脸痛苦的扭动着身子,像一只扑向烛火,被火焰灼伤羽翼的愚蠢的飞蛾。
“你能看到他吧。他身上的伤也是你的功劳吧。”慕南晃动着手指间的另一根带有铃铛的银针,突然之间向胡泉三甩来。
动作之迅猛凌厉,让胡泉三始料未及,防不及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穿透胡泉三的身体。
“叮铃叮铃”银针突然停在半空之中铃铛疯狂地摇动。最后,银针掉落在胡泉三的脚下,慕南走过来,从胡泉三胸口处掏出了那枚刻着守字的小小印章。
“唔,好东西,你可要收好。”慕南说。
胡泉三弯腰从脚边拾起那根银针,仔细端详了一下,银针大概有胡泉三的手掌那么长,针身上雕有细小的文字符号,银铃是镂空的,里面匍匐着一只小虫子,赤红色的身体,只有胡泉三的小手指甲那么大。像一粒上好的鸽子血石。
这是一只蛊虫,稀有的品种,可惜已经死了。
“你能看到邪灵秽碎,但你身上有没有过重的杀气,你也没有死过,那么,肯定是吃过实心儿肉了。也难怪,胡氏的子孙怎么可能没吃过实心儿肉呢。”
“实心肉?那是什么?”胡泉三问。
慕南白了胡泉三一眼,没搭理胡泉三。这是胡泉三才注意到,师傅蹲在墙角,他身旁,竟然有一堆碎肉,地板上还有一堆渣滓。肉块的断面竟然没有一滴血渗出来,胡泉三忍着恶心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师娘的尸体,死法和昨晚梦中一样。不!昨晚发生的肯定不是梦!
师娘的身体竟然是木制的,没有内脏,只一大块柳木雕刻而成。柳树纤细,木质较软易折断,这样大的一块柳木,胡泉三还是第一次见。
师傅撑着墙站起来,捧住师娘栩栩如生的木质头颅,低声念道:“梦雪...梦雪……”
慕南踱步到桌前,拿了一只供香着的橘子,饶有兴致的剥了起来。桌子上摆放着两支蜡烛,上好的蜡烛被火烤化,蜡油沿着红烛滑落,顺着烛台流下,像是有人在哭泣。
桌上供奉着两只命牌,乌木的牌位上用金漆写着“爱妻茆梦雪”“爱女盼香”。
“你肯定对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有很多不解吧。我给你讲个故事。一个关于家的故事。”慕南一边将一瓣儿橘子塞进嘴巴里一边说。
一年前啊,潘木匠铺子里生意兴旺,夫妻和睦,日子过得蒸蒸日上。潘木匠每天在黄昏的时候,都会倚在这院子的树下抽一袋水烟,树下他的妻子茆梦雪在洗菜。夕阳西下,两个人虽然谁都不说话,但是日子过得很是甜蜜恩爱。
再后来,茆梦雪怀孕了,这个家里又添了一份欢乐与期待。孩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夫妻二人都很是期待,漫长的几个月里充满了幸福,只是幸福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毫无征兆的一天,茆梦雪挎着篮子出去买菜,回家的时候天快黑了,沿着河岸,江上的风飒飒的吹来,夹杂着一股子异样的腥臭气,茆梦雪不禁皱了皱眉头,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她想。
茆梦雪紧紧握住手里的菜篮,走得更快了。
这时候太阳已经有一半都沉浸江中了。江水像是给镀上了一层金色。就快走到家门口了,茆梦雪这才不那么心慌。
问着空气里令人作呕的腥味,她好奇的向江中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在接下来的一生里都无比的后悔。
江面上漂浮着若干死尸,飞速的向岸边逼近,他们全部肚皮朝上仰在水里,双手双脚都没入水中,身子像虫子一样弯曲扭动,皮肤在夕阳余晖的掩映下,呈现出一种青灰色,像是铁皮一般。
一只已经离岸较近的怪物挣扎着爬了上来,他的身体很是笨重,手和脚都像是被折断了一样,拖在身体的两边,像是没有筋骨的软肉。爬行的时候身体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吱声
“啊啊啊-----”茆梦雪尖叫一声,险些昏死过去“好痛啊”茆梦雪猛然间摔倒在地上,下身传来阵阵钝痛,像是被撕裂一般。
潘木匠在屋里听到动静,连忙从铺子里冲出来。他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街道上,河面上,到处都是全身青色,蠕动着追逐镇民的怪物,他们散发出一阵阵令人昏厥的恶臭,四肢折断,它们就用躯干像虫子一样爬行.....但是潘木匠很快就反应过来,一脚将爬过来的怪物踢开,搀起已经全身瘫软的妻子,退回了铺子里,锁上门。
茆梦雪刚刚受惊,即将临盆。但是街道上充斥着兰桥镇居民的惨叫声,大家都因为突然出现的怪物惊慌失措,谁有有功夫照顾一个孕妇?
茆梦雪在床上痛苦的挣扎了一夜,潘木匠手足无措的陪伴在她的身边,孩子最终还是没能诞生。一个死去的,已经成型的女婴在茆梦雪的身体里,母子俱损,已无力回天。
茆梦雪临死前紧紧地抓住潘木匠的手,骨节都泛白了,她张开干裂的嘴唇,用尽全力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吐出一个字。她的脸色青白,带着未干的汗珠儿的头无力的靠在枕头上,歪向一边。
潘木匠在茆梦雪的床前跪了整整一天,他不敢相信,昨儿还好好的妻子怎么一下就没了?直到茆梦雪的身体变硬了,满床的血都凝结成褐色的粉末,潘木匠才恍惚之间觉得,好像丢失了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所有的难过都压抑在胸口,整个身子像是要爆炸。
第三天是茆梦雪的生日,木匠本来攒了好多好多天的钱,想要给梦雪过一个很好地生日。他买了好酒好菜,亲自下厨住了长寿面,然后坐在院子里的树下,开始等。等待茆梦雪像往常一样,推门进来,扑进他的怀里。
但是等到的,只有屋子里茆梦雪的尸体,散发出了腐烂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