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最终还是没有动那碗明水,他转向胡泉三,眼神里全是愤怒和疑惑,师傅伸手抚向胡泉三的脖颈,他的手很冰凉。
“胡泉三,你为什么没有被赐印?”师傅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胡炎真,你还是不信。”慕南站起身来,冷冷的说。他一扬手,打翻了李伯手里断着的明水。
“你不信,那么就算胡泉三有被赐印,你也会说是我使的障眼法了。”
明水洒在地上,激起一阵烟尘。
师傅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慕南矮小的身影定定的愣着神儿。
良久,他蹲下,地上散落着破碎的茶盏,有一片里面还有几滴水珠没有滑落的。
师傅用手指沾了沾那水,然后迟疑的,点在慕南的脖子上,慕南轻轻地皱着眉,似乎很是反感师傅的触碰。
他垂眸,似乎在感受身体里的变化,片刻,他的颈间就浮现出三个眼红的圆点,像是一朵耀眼的花。
“胡炎真,你看到没有。胡氏的当家的,应该是胡泉三。”慕南睁开眼睛。胡泉三看见,他的右眼,瞳孔竟然是金色的。那样耀眼的颜色,与地底甬道里见到的异彩一模一样。
跳动的烛光下,慕南金色的眼眸像是异彩溢彩的琥珀,但那极尽的妖娆里里透露着些许诡异,还有杀机。
李伯听到碗打碎的声音,又听到了慕南冷列的话语,他皱着眉,左手慢慢的将身侧的刀抽出来。寒光一闪,一把刀刃入水的利刃就握在李伯手里了。他是个左撇子,但是他的剑很快,像风一样的划过敌人的身躯。无人逃得脱。
刀子指着慕南,刀锋离他的胸口只有一寸。李伯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不过他在江湖挣扎多年,几经生死,一旦释放出杀气,那股威压感丫的胡泉三不敢直视他的脸。可是慕南却一点都不怕。
“杀,还是不杀?”李伯低声询问师傅的意见,师傅没有回应。
他的眼神里,透露出些许的迷惘,那是他从未有过的神情。这时慕南却突然出手,手腕一甩,几枚银光闪烁着向胡泉三飞来。
李伯听到这破空之声,片刻之间,将手中的刀刃儿向下移了几寸,慕南的银针撞在刀刃儿上,纷纷落地。
“多管闲事!”慕南恨恨的撇了李伯一眼。他身形一矮,脚尖轻轻点地,身子轻飘飘的凌到半空。
慕南的轻身功夫很是到家,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儿动静。李伯听力虽然敏锐,但还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慕南从他身侧闪过,手里握着的一根带有血槽的银针眼看就要刺进李伯左肋了,这个时候,师傅终于发话了:“放肆!”
声音并不大,可是慕南的动作却硬生生停下了。他很痛苦的捂住左手的手腕儿,胡泉三看到他那一直没有愈合的伤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他的皮肤被撑开一道口子,破损处薄的像纸一样,透过几乎透明的皮肤,胡泉三看到深埋在慕南伤口下面的,似乎是一条蛇。一条只有食指长的雪白的小蛇。
慕南吃痛,一下子瘫软在地上,李伯的刀也顺势架在他的脖子上,慕南脸色惨白,极力隐忍着痛苦。“这是你最后一次控制胡泉三了,胡炎真!”最后三个字,说的咬牙切齿。
“带下去!”师傅说。他的声音很是疲惫。“还有胡泉三,一并关到暗房去!”
慕南听到这句话,突然冲胡泉三笑笑。“你瞧”他说,“胡炎真疼的不是你,而是他自己的孩子。”
“师傅的孩子就是我啊!”
“不,他的孩子是胡越,不是你。”慕南虽然因为伤口上的剧痛而虚弱无力,但是语气仍然是半分未减的冷冽。胡越?从未听过这个名字。胡氏似乎没有这个人。但是慕南那么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几名家丁冲进来,将胡泉三和慕南一并带去了暗房。那是一个很黑的小房间,终年不见阳光,房子里充满了霉味儿。胡泉三他们被丢了进去,门关上了。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慕南。胡越是谁?”胡泉三一边摸索着暗室有没有可以照明的东西,一面问慕南。
“胡越?是你大哥。早就死了。我杀的。”
“什么?”胡泉三心里咯噔一下。胡泉三找到了半截断裂的蜡烛,从怀里摸出火石来,咔嚓咔嚓的笨拙的打折火。火光烧起的时候,胡泉三恰好看到慕南仰着脸躺在地板上。他的眼睛半眯着,正在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儿。
“要不是他,我还能多过几年舒心日子。那个蠢货,是他自己找死的。”慕南说着,漫不经心的,仿佛人命在他的心里只不过是草芥。
“你杀了我的哥哥?可是母亲说大哥是自己溺水死的啊?而且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他比我们都大,他死的时候你应该还没有出生才对!”
慕南听到胡泉三很是激动的说的一大段话,转过脸来看着胡泉三。
“我今年已经二十六岁了。算起来,比你哥哥还大一岁。”慕南说话的时候,脸被烛光照的很亮。他的眼睛很大,脸上明明还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看样子也就二十一二岁,怎么可能已经二十六岁了?但是这些显然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为什么要杀死胡泉三的大哥?
胡泉三捏紧了拳。胡泉三虽然从未见过大哥,甚至连他的名字都是头一回听说,但是慕南那副看淡生死的样子无端的就是令胡泉三感到恶寒,他将人命看的太轻贱了。对潘木匠也是,丝毫不把别人的痛苦放在眼里。此时的胡泉三,心中有太多的谜团想要去揭开。
胡泉三的大哥为什么会死在慕南手里,为什么慕南说胡泉三不是师傅亲生?慕南说的话胡泉三能够相信吗............
“胡越。胡越。这是我杀的第一个人,”慕南喃喃的说。
“那个时候,我三十三岁。”慕南仿佛自言自语一般的讲述着,他说,那是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