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生瞪着焱飞煌,随即仰天一阵狂笑。
只闻一声铿锵,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光秋水凝冰,游龙生冷然道:“想要天下第一剑的名头,不用我师父,先问问我这把剑答不答应。”
游龙生亮出佩剑,四周众人的视线齐齐投来,即刻就有人惊呼道,“专诸鱼肠,武予夺情,人以剑名,剑因人传,人剑辉映,气冲斗牛,这是三百年前,一代剑豪狄武子的夺情剑!”
焱飞煌注视着这把剑,赞叹道:“夺情剑么,果然是好剑!可惜,执剑非人。”
这句话是意有所指的,焱飞煌从夺情剑上感应到明晃晃的兵魂。
游龙生喝道:“执剑是否非人,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言毕,就要扬剑攻来。
“等等!”焱飞煌忽然抬手阻止,他的视线在夺情剑上转悠了好几圈,续道:“你要和我动手?”
“难道你还指望善罢甘休?”游龙生不屑的质问。
“要动手可以,但我这人无利不起早,想要和我比试,总得有些彩头……”顿了顿,视线凝聚夺情剑上,觊觎之心毫不掩饰:“……就以你这夺情剑为赌注吧,若你败了,此剑归我。”
“想要夺情剑,你又付出什么代价?”
“代价?就用你心心念念的吧?”少年将金丝甲推了出来。
他这句话没错,金丝甲确实是游龙生心心念念之物。
游龙生眼神骤然锐利,金丝甲关系着林仙儿,他绝不可能放手。
“好,一言为定,受死吧!”
一声高喝,喝声中游龙生已刺出十数剑,这十数剑疾如巽风,快如闪电,且招行之精妙不下于泰山派的七星落长空,剑势流转顺畅更是直追昔年巴山顾道人的七七四十九招回风舞柳剑。
在场江湖人士见到,都不由一声喝彩。
然而,喝彩持续了八、九息,忽然戛然而止。
游龙生的剑法固然精妙迅捷,凌厉剑锋穿破桌上的酒器,掀翻一地美味佳肴,却没有碰到焱飞煌本身一下。
焱飞煌如今一非不懂剑法的吴下阿蒙,他中金收来的秘籍中有不少剑招,这些剑招奠定了他剑法的基础,再这个基础上,六项达到一千的基本属性,再加上如今体内超过三十年的真气,游龙生这种程度的攻击,对他无法造成任何压力。
他甚至依旧坐着不动的,仅仅依靠上半身的挪移从容闪避。
再精妙迅捷的剑法,如果刺不到人就没有意义,形同废物。
现在没有人认为游龙生是废物,放眼江湖能用出这般剑法的人,一双手就能数得过来。
这些人中,游龙生不过二十岁,这位少庄主的前途不可限量。
但这番耀眼光芒呈现在焱飞煌面前,骤然黯淡失色,焱飞煌到现在都没有出剑。
楼上所有江湖中人呆呆地注视着这一幕,要是游龙生如此剑法都不能焱飞煌动剑,这个江湖谁有几人有资格?
游龙生的剑越行越急,焱飞煌之所以这么从容,那是因为自己的剑还不够快,他越不动剑自己才越要用更的剑逼他出剑。
焱飞煌暂时确实没心思动剑,他有护身真气自保,即便被刺中也没什么。
相较之下,他进入这个世界至今,还没真正接触过师出名门的剑客,他想看游龙生如何出招,如何承启转合。
游龙生又一轮急攻全部落空,焱飞煌依旧从容自然:“你的剑算是快了,似乎也够利,但也仅仅如此,好好回去在苦练几年,这样也许还差逼我出剑。”
焱飞煌调侃着游龙生,脑海中却浮现当日阿飞对付白蛇的剑。
阿飞的剑速比游龙生的快,更比他精准,游龙生用的是剑法,而阿飞仅仅是剑。
这就是阿飞的剑真正厉害之处,他的剑很纯粹。
游龙生通过剑法体现剑的快和精准,这两种特质通过勤学苦练,一步步融入到他的剑法中。
但阿飞没有融入,他的剑本身就是快和精准,没有任何其他的附加,这一点是其他剑客学不来的,他们学不到阿飞之剑出纯粹。
因为纯粹,所以阿飞那日只用了一剑,却令白蛇难以躲开。
游龙生不明白这个道理,甚至他从未听说过这个道理,因此单单剑速与精准,他再过二十年也未必能赶上现在的阿飞。
阿飞的快与精准是将超凡天赋加以后天锻炼而成,而焱飞煌的快与精准却是六项达到一千的基本属性,外加三十年源源不绝内力的成果,游龙生再过二十都赶不上阿飞,那他就再过四十年也赶不上焱飞煌。
游龙生剑影漫天如狂,焱飞煌身处如此剑影中,却依旧能气定神闲的品评他的剑法。
见到这一幕,游龙生急火攻心,剑速不由又快了几分,然而这次提速已超过他的极限。
即便是楼上的其他武林中人,也已瞧出他剑速虽快,却已渐失章法。
剑行无章,便失了准头,如此之剑连一只鸭子都刺不死,更何况面对一个三亿年内力,违背世间定理的异数。
剑剑落空的游龙生也非全无收获,他已经明白自己为何老是落空了。
一流剑手过招追究识人于微,所谓剑未发肩先动。
基于人体的基础构造,人身若要动作,肩部便会先动,因此游龙生每次发招都关注焱飞煌的肩头,焱飞煌的肩向右倾斜,游龙生的剑锋也自然往右侧去,焱飞煌的肩头往左倾斜,游龙生的剑自然也往左侧去。
这份洞察力是游龙生这十数年学剑的精义,融入了他的一招一式中。
然而焱飞煌的反应实在太快了,每次看他明明肩头右倾,等游龙生的剑攻到了的时候,他的倾斜往往收了那么一点。
就是这一点之差,导致游龙生最后的剑锋偏离,难以落到实处。
无数次失败,游龙生透彻到自己的弱势,心想既然寻肩而动行不通,那干脆不理会这点,这次不在观察的他的变化,直取他要害。
焱飞煌废了龙小云的内力,游龙生对他本就起了杀心。
游龙生一剑再启,攻向焱飞煌的要害。
叮叮!
一声轻响,夺情剑剑尖被一团金芒灿灿挡住,却是焱飞煌电光火石间拿起桌子上的金丝甲,阻挡了夺情剑。
他本想依仗护体真气接下这一击,但考虑到夺情剑的铭锋,若是其足够锐利能破护体真气,那就得不偿失了,因此最后关头选择了金丝甲。
游龙生这一剑依旧没有建功立业,下一瞬,一股巨力沿着金丝甲,透过夺情剑身传递而来。
这股内力澎湃汹涌,源源不绝,游龙生难以抵抗,夺情剑被震飞脱手而出。
夺情剑不愧是铭锋,震飞的它一下子刺酒楼的内壁上,直没剑柄。
酒楼的墙体坚硬厚实,寻常刀拼斧戕都难以一击破坏,然而夺情剑毫不费力,仿佛豆腐般插了进去,足见这锋利绝伦。
游龙生怔在当场,焱飞煌这一击中显现出的内力之澎湃汹涌,别说是他,就是许多修炼数十年的前辈,都不具备此等修为。
一股悲哀涌上心头,焱飞煌看似不过十五、六岁,但一身内力却是如此深厚,原来自己和焱飞煌之间的差距不止剑法,更有内力之上的天差地别。
焱飞煌之前根本就是在戏弄他,明白了这一点,游龙生万般沮丧。
其实他的认知有一点误区,焱飞煌的内力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把惊世骇俗,因为在他的认知中,焱飞煌能催谷如此强猛的内力攻来,那他本身的内力底蕴又是何等惊人。
然而游龙生不知道,焱飞煌方才那一击是豁尽全力,拼着不惜内力枯竭。
因为他根本不担心内力枯竭,三亿年的库存能为他源源不绝的提供内力,他每一击都能使出三十年倾尽全力的一击。
焱飞煌的视线停留在夺情剑上,剑上那耀动的兵魂仿佛再向他发出邀请。
“确实是把好剑啊。”少年的语气非常惹人动怒。
游龙生双手颤抖,方才那一击已经令他虎口震裂,他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只是停留在夺情剑上。
他自然记得方才的赌战。
游龙生的面目极怒而扭曲,一字一字恨恨道:“今日之战算你赢了,你若有胆量,给我一年,我们再论高下。”
焱飞煌一副很认真的思考状,十数息后,摇了摇头。
“没用,你的方向错了,以你的修炼方法,练一年不够的,再练上十年同样不够的,想要赢我,你需要的不是练,是悟,好好想想你究竟是怎么输的,想不明这点,连让我出剑都做不到。”
焱飞煌没有信口开河,相较于游龙生,他的优势是六大基本属性和源源不绝的内力,面对这样的自己,游龙生想要胜利千难万难,但若仅仅只是想要让他出剑应对,那还是有可能的。
游龙生却不这么认为,他面上青红杂白,一双怒拳紧握。
秦孝仪等人见连游龙生都收拾不了焱飞煌,一时间不敢上前。
焱飞煌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夺情剑上,半响才移开目光,既然赌博自然有输有赢,同时也该有来有往,赢了人家的东西,似乎应该给别人赢回来的机会。
“好吧,一年就一年,不过我有言在先,到时候依旧是赌,依旧要准备彩头。”
游龙生的背后有藏剑山庄,指不定能拿出多少带有兵魂的武器来,妥妥的一张长期饭票。
少庄主游龙生瞪着焱飞煌,好似要把这个人的一言一句,乃至每一个动作都永生记在脑海里面。
数息后,游龙生后头也不回的走出去,依约把夺情剑留在了桌子上。
秦孝仪使了个眼色,让巴英准备撤。
他先抱着龙小云先行离去,龙小云此时非常乖巧,焱飞煌连游龙生都击败了……不,不是击败,他根本只出手一次,简直就是完虐。
龙小云此刻已知道焱飞煌不好惹,心知此刻绝对占不了便宜,只能回去之后找机会对付他。
不久之后,兴云庄,大厅。
龙小云被十几仆人围着,他坐在大厅里的太师椅上,不住大声哭闹,单单哭声真叫人心下酸楚,不住暗骂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把兴云庄的小祖宗伤成这样。
龙小云的一身武功虽然被废了,但他此刻不过浑身无力,却又没有其他的痛苦。
这副可怜的样子来是他装出来的,自然是为了博取同情,好让家里人为他出头,找焱飞煌算账。
他此刻只道自己受了重伤,需要休养好久,还不知道自己的武功是永远失去了。
其实李寻欢来到兴云庄也没错多久,龙啸云正和李寻欢重叙旧情。
李寻欢自然见到了林诗音,知道她和龙啸云有了孩子。
此时,龙小云在大厅闹的太厉害了,下人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入内打扰龙啸云。
龙啸云面色一正,怒喝道:“我刚才没交代过么,我要招待贵客,便是天塌了也不要来打扰我。”
李寻欢抢着道:“大哥别急,先听听是什么事吧?”
那仆人看了李寻欢一眼,道:“老爷,少爷受伤了,正在大厅里哭闹呢!”
龙啸云面色顿时不悦:“小孩子受点伤,何须这般大惊小怪。”
林诗音却不这么认为,蹙眉道:“云儿受伤了,啸云,我们快去看看。”语气急切。
龙啸云此刻是李寻欢的兄弟,但她林诗音除了李寻欢的旧识,更是一个母亲。
世上的母亲都是一般,没有母亲听到自己的孩子受了伤,还能静静坐着不理会的。
龙啸云娶林诗音可实打实的高攀,转向看着李寻欢,面露苦笑:“唉,兄弟,你还没机会见见你的侄儿吧?正好去见见这小子,简直就是只上蹿下跳的猴子,从来就不让人省心……”
顿了顿,看了林诗音一眼,又是一声无力长叹:“……诗音护得紧,我平时就是想要管教,也总被拦着,兄弟,没准你有所不同,到时替大哥好好管教这小子,要打要骂都行了。”
他言语间对林诗音诸多畏惧,堂堂一庄之主,却拿林诗音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不敢违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