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做不到了。”
焱飞煌语出意外,竟然说小李飞刀胜不了上官金虹?
明明他才是这个世上,最该肯定小李飞刀能获胜之人,相较于其他受制于这个红尘之人,他早有先见。
孙小红面色一寒:“我不认同,小李探花一定能胜上官金虹。”
焱飞煌摇了摇头:“如果在天机老人失败后,世间没有剑煌,那他必定能做到,但现在剑煌在紫煌居,他却在关外,他找不到了。”
这番话说的玄玄渺渺,甚至有些神神道道,但孙小红却隐约听懂了。
焱飞煌看着孙小红,从她的面上看到一份了然。
焱飞煌看过原着,因此对于这件事比旁人掌握的更透彻。
单纯以武功论,李寻欢不如上官金虹,原着中李寻欢之所以能胜,是因为最大的希望天机老人都败了,如果他不胜,整个武林都将沦为上官金虹手中的鱼肉。
李寻欢不得不战,更是不得不胜,他被逼到绝路了。
但如今,即便天机老人败了,世间却还有值得托付的剑煌,小李飞刀远远没有到绝境。
所以如今的小李飞刀胜不了上官金虹,因为并非只能是他。
孙小红明白这一层,她没有继续质问焱飞煌,只是面上洋溢出更多对小李飞刀的崇拜。
焱飞煌瞧着她崇拜李寻欢的样子,想到李寻欢一生悲苦,但至少有这样的女子为他倾心。
少年忽然感叹:“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其实我一直想尝试一下,这句话是否真的那么灵验。”
孙小红道:“那你为何不去试试,你如今已是整个江湖都承认的绝顶高手,完全有资格一试。”
焱飞煌摇了摇头:“早就试不了了,我救了铁传甲,你觉得李寻欢那样的人还会对我出刀么?上次我闯了兴云庄,他不是还是没出手。”
事实上,如果执意要试试小李飞刀,焱飞煌大可以做得更过些,只是他并没有这份执念,人生不必所有事都去尝试。
他对李寻欢的行事风格不太认同,但对李寻欢这个人他还是很有好感。
事实上,他和李寻欢的接触不过短短一段时间,不过焱飞煌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他那堪称伟大的人性。
若上官金虹不是金钱帮主,或许也能和李寻欢成为好友。
听了焱飞煌的话,孙小红痴迷小李飞刀,因此了解李寻欢这个人,她知道李寻欢绝不对焱飞煌出刀。
别人的刀是用来杀人,唯独小李飞刀是为了救人,这就是独属于李寻欢的伟大。
孙小红话锋一转:“你方才言中之意,荆无命很有把握打败阿飞,这是为什么?”
焱飞煌道:“不止荆无命,他背后的上官金虹同样很有把握,这个把握来自于一件事,这件事上官金虹确信荆无命能除去阿飞,世人皆知荆无命的左手剑很厉害,但事实上他的右手剑才是真正的杀手锏。上官金虹认为我们不知道这一点,于是顺水推舟,趁着我们研究西门兄的剑伤产生错觉时,让荆无命前来挑战。试想当你以为荆无命左手剑为假想敌时,然真正动手时却发现对方用的是右手,那将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孙小红面露焦急:“你既然已经知道,为何不提醒阿飞。”
焱飞煌仰头看着夜空中大好月华,道:“根本不用提醒,阿飞之所以是阿飞,因为他不是寻常武者,他的厉害远远不是世人所见到的那层表面。”
孙小红道:“不明白。”
焱飞煌道:“你可知道阿飞出去做什么了。”
孙小红道:“不知道。”
焱飞煌沉声道:“他去观察他们三日后决斗的战场了。”
孙小红眼神露出疑惑:“难道阿飞是去那里布置陷阱?他本是在荒野中长大,最擅长捕猎。这对他来说确实不是什么难事。”
焱飞煌摇了摇头:“真正高明的猎人不用布置人为的陷阱,他们单单利用环境就可以布置最自然的陷阱,致猎物于死地!”
孙小红一双明眸咕噜噜地转悠,数息后,忽然露齿一笑:“既然阿飞是你口中真正高明的猎人,那不如我们去看看这位高明猎人于战前究竟在做什么吧?”
焱飞煌倒是也有兴趣:“也无不可。”
夕阳西坠,晚霞如醉。
长亭古道,阿飞一步一行,走遍林下每一寸土地。
孙小红远远看着:“他这是在做什么?”
焱飞煌道:“他在仔细勘察这片土地,哪里松,哪里紧,哪里土质软,哪里粘滞重。”
孙小红一点就通:“我懂了,他要熟悉这里每一寸土地,如此在和荆无命决战时,他就可以配合每一寸土地,调整脚下的力量,决定自己出剑时的步伐与力度。”
阿飞忽然冲天而起,脚尖不停地点在林中的一根根树枝上,身子随之起起伏伏。
他在测试这里每一根树枝是否坚韧,每一根树枝能承受住多大的力道,在决斗时会不会突然折断。
世人只道阿飞出剑之快少有人及,却没几人知道,他轻功更是世所罕见。
谁也不知道阿飞年纪轻轻是如何练就出如此可怖的武功,就像谁也不知道焱飞煌的师门来历一般。
因此,世人不知,焱飞煌却知。
身为曾经的幽冥宫主,快活王柴玉关一脉,白飞飞的底蕴虽然不及名侠沈浪、王怜花,但相差却也不远,更何况今日他还得到了怜花宝鉴。
阿飞自枯枝上跳了下来,站在夕阳的背面,忽而又转到正面。
孙小红看到这一幕,若有所思:“我明白了,他现在站的位置,若是背面,决斗时夕阳的阳光便不会照射在他眼睛,原来他连这一点都考虑到了。”
焱飞煌却摇摇头:“那是荆无命会站的位置。”
孙小红不解:“为何?”
焱飞煌道:“上官金虹信奉的是狮子搏兔用尽全力,他若出手能用十二分力气,绝不会用十分,他不会给阿飞机会,哪怕只有一丝,所以决斗那日他和荆无命一定来的很早,一定会占据最有利的位置。”
孙小红有些不忿,下意识道:“那我们就更早来,不,我们一直呆在这而。”
这一句下意识出口,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在这里呆到决斗开始,便不可能好好休息了。
阿飞站在这个位置,无疑是在找这个位置有的弱点,尽管这个位置是最好的位置,但并不代表没有缺陷。
阿飞朝前后左右依次看去,最终目光定在右前方。
那里有厚厚积雪,已现在的天气,一旬都不会化开,此刻雪堆正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正好射在阿飞视线上。
孙小红静静看着这一幕,神情间忽然充满哀伤:“世人皆知高手生死相争时,一招之下立判高下,可又有几人见到这番背后,他们为了这一招,耗费了多少精力。”
“荆无命右手的茧很厚,这一点我最初就主意到了,上官金虹也必然早就主意到了。”
孙小红已经明白焱飞煌的意思了,他和上官金虹都主意到了,那么阿飞有如此细致的观察力,必然可以看出荆无命的右手很是不同。
阿飞突然掠到长亭的顶上,竟是连这个位置也不肯放过。
然而,他意外的在上面看见一个经筒,一个崭新的经筒,一丝灰尘、一点冰雪都没有,显然是今日新放上去的。
阿飞拿起经筒打开了,里面有一张卷起的纸条。
除了阿飞和放纸条的人,谁也不知道纸条里面写的什么,因为纸条已经在阿飞手上变成了碎末。
阿飞身法施,急速离开了,顷刻间就消失在林中。
他明明再在为决斗做准备,每一寸都不肯放过,究竟是什么事让他放弃了如此重要的战前准备,这般迫不及待的离去。
金钱帮之崛起,只有短短一年,但上官金虹已沉寂了十数年,金钱帮在创立之前,已不知经过多久的策划。
上官金虹行事最推崇的便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金钱帮之能在短短两年中威震武林,并不是靠运气。
孙小红随天机老人游历江湖时就听说过,金钱帮未创立之前,就已将江湖中每个稍有名气之人的来历底细都调查得清清楚楚。
因此孙小红肯定,上官金虹一定已经把阿飞的来历调差的清清楚楚。
查清一个人的来历,就等于掌握了他的弱点,没有人会没有一丝弱点。
上官金虹之所以对焱飞煌尚有顾忌,除了他绝强的武力外,更是因为他完全找不出焱飞煌丝毫的背景来历。
焱飞煌没有,阿飞却有。
孙小红看着焱飞煌:“你为何不拦住阿飞,那一定是上官金虹放上去的,你就不怕他有危险?”
焱飞煌淡淡说道:“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此刻要走一定是有必须走的理由,没有人可以拦住他,即便拦下了,也只是个死人。”
孙小红美眸泛怒:“上官金虹太恶毒了,明知三日后便是阿飞和荆无命的决战,却用暗招把阿飞骗走。”
阿飞走了,三天后未必会回来。
这场决战已经公告天下,若是那日阿飞来不了,他便会声名丧尽。
阿飞和荆无命虽然相似,但在本质上却不同。
阿飞等的起,忍的了,却绝对不会委屈自己,不会让自己吃亏。
荆无命则不同,他平时不等、不忍,但为了杀人他可以受任何委屈。
三日后的决战若是阿飞过时不至,就真的再也不会出现了。
焱飞煌看着孙小红道:“根本没人知道这盒子是谁放上去的,即便去质问上官金虹,他也不会承认,事实上我也能大致猜到他用的什么饵了。”
焱飞煌拥有绝强的实力,比世人所了解要强的多,因此他不知不觉习惯仰仗力量,懒得多思多想,这一次确实是他疏忽了。
孙小红道:“他用的什么暗招?”
焱飞煌道:“传闻昔年名侠沈浪和好友知己离开中原,寻海外仙山定居,但是每隔数年都会派遣随从回内陆,了解江湖动态,阿飞与沈浪之间有着很亲密的关系,看来那些人来访的正是这段时间,以金钱帮掌握的情报网,一定能打听到那些人的位置。”
孙小红道:“所以阿飞是去找那些人了,哪怕失约决斗,哪怕为天下人唾弃,他也依然义无反顾。”
孙小红言语间颇有责备,对此焱飞煌并不以为然:“此事是阿飞的宿命,就如同他与荆无命的决战,,或早或晚他一定要面对这件事,只有卸下身世这座泰山,他才能成为真正的自己,而非是上一代的延续。”
孙小红问道:“那依你看,三日后他能不能赶回来?”
焱飞煌淡然道:“这种事情,只有问老天爷了。”
孙小红面上升起担忧:“若是阿飞赶不回来,到时你就只能一个人去面对上官金虹和荆无命的组合了,而上官金虹既然已经这样做了,就一定有把握让阿飞回不来,如此说来这一次你好像已经败了九成了。”
焱飞煌神秘莫测的笑了起来:“确实有可能,上官金虹现在一定很得意,这一次他确实出了一招我意料之外的妙棋。”
少年语气不露焦急,反倒有些替上官金虹高兴,他接着又道:“事实上,即便神人在世,也免不了都有失败的时候,人生纵然失败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孙小红忽然道:“现在我不知道是该盼望你死,还是盼望你能胜。”
非常意外的一句话,但焱飞煌却没有任何吃惊。
“你确实有理由恨我,那日我或许有机会救下你爷爷。”
那日不止孙老头发现上官金虹在侧,焱飞煌同样也发现了。
天机老人有这个能力,便意味着焱飞煌同样具备这个能力。
那日的茶寮,若焱飞煌不离开,上官金虹绝不会出手。
但是焱飞煌去离开了,很多时候你有能力去救一个人,却不去救。
那么人们不单会恨那个害人的凶手,连你这个冷眼旁观的也会一并恨上。
这就是人性,却不是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