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秀云的二叔家不过是很平常农家小院。
此刻只有她二婶在家,院中凄清。
对于焱飞煌这样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她的二婶表现出了警惕。
此时,她的二叔刚好不在家。
他去了薛家庄,听说薛家准备让他给薛家二老爷名下的庄田催租。
人人都知道薛家二老爷是一个疯子,就连唯一的妻子都被薛家二老爷亲手杀死了。
所以这个差事,很容易摸到油水。
从发狂的薛斌手中救下石秀云,焱飞煌也顺势而为地介入此事。
石秀云的恨意自然是有原因的,只不过在焱飞煌看来,内中大有隐情,而且是她不知道的隐情。
焱飞煌看着石秀云:“往年也是你二叔去的么?”
石秀云道:“不是。”
焱飞煌点了点头:“我们去你姐姐的坟墓看看吧。”
一座新坟,淹没在田野中,墓碑上刻着石凤云之墓。
如此孤坟自然格外凄凉。
一如新坟里,那少女的心。
坟前跪着一个人,在哭泣。
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子。
他看见有人过来,立刻就离开。
他的武功还不错,轻功更不错。
但这些在焱飞煌面前没有任何用处。
焱飞煌抓着他,看着石秀云问道:“你认得他?”
石秀云道:“他是薛斌的书童,倚剑。”
然后石秀云道:“你来我姐姐坟前干什么,是薛斌派你来的,难道他为了报复,竟然你打亡者的主意。”
她的思维倒是很发散,甚至有些被害妄想症,不过很显然跟事实完全不符。
倚剑道:“不是这样的,我怎么会忍心对她怎么样。”
石秀云道:“原来我姐姐思念的那个人是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她立刻就明白了前因后果,原来她一直怪错了人。
没错,她以为薛斌是害死姐姐的凶手,因此之前才设局杀他,不想真正的祸首是眼前之人。
焱飞煌看着倚剑:“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等她死了才来见她?”
倚剑道:“她说不准我来见她。”
焱飞煌叹了口气道:“女人说不要你来见她,其实是想要你见她的,你可知道她为了你,害了相思病,所以才死了。”
倚剑哭了:“我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就绝不会等到现在。”
焱飞煌道:“你家少爷也知道你喜欢她?”
倚剑愕然道:“这跟我家少爷有什么关系?”
焱飞煌眼神微微一动:“自从她说过不见你之后,你就再也没来看过她?”
倚剑道:“没错。”
他不明白焱飞煌问他这个干什么,不过对于这个表现出非凡实力的厉害人物,他也只能老实回答。
焱飞煌道:“那你如何知道她死了?”
倚剑道:“我是从她二叔那里得知的。”
焱飞煌沉吟道:“是在什么地方说的?”
倚剑道:“他二叔昨晚到了山庄,我在二老爷院子门口见到了他,所以顺便问了问她的近况,谁知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说到这,他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焱飞煌指着倚剑道:“一个男人能哭成这样,说明他对你姐姐的情意确实不假,但你姐姐也是因他而死,所以如何处理他,你来决定。”
石秀云拔出了刀子,倚剑看着明晃晃的刀锋,没有任何抵抗的闭上了眼睛,面上没有什么恐惧的神情。
这一刀终究没有刺出去,石秀云怒道:“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
倚剑落荒而逃。
焱飞煌道:“其实你这般善良,又怎能狠下心去杀人呢。”
闻言,石秀云伏在他肩膀上大声痛哭起来,焱飞煌并没有推开她。
此刻这样还推开她,那未免太残忍了。
有时候焱飞煌很无情,但他并不残忍,尤其是对美丽的女子。
事实上,他从来不掩饰对美丽事物的欣赏。
就如同当初对待林仙儿,他从未想要得到林仙儿,只是单纯觉得身边有这么一个美人,很是赏心悦目。
眼前的女孩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只不过有了鼻涕,实在不大好看了。
石秀云羞红了脸,大概也能感受到焱飞煌眼中促狭的笑意。
焱飞煌微笑道:“哭完了。”
石秀云嗯了一声,声音比蚊子还要小。平时无论再坚强的女子,一旦在心爱的人面前露出了窘态,都会化成温柔的小姑娘。
这不是真理,这就是红尘。
焱飞煌道:“现在我们再谈谈谁是杀害你姐姐的凶手。”
石秀云不解道:“什么意思?”
焱飞煌道:“你难道真以为你姐姐是害了相思病,才死的?”
石秀云道:“难道不是。”
焱飞煌道:“你姐姐从小都很体弱多病么?”
石秀云道:“这倒没有,她虽然偶尔会有些风寒,大体还是很健康地。”
焱飞煌道:“那你姐姐对你的感情又怎么样?”
石秀云道:“我姐姐对我很好,从来有什么好的,都让着我。”
焱飞煌轻轻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痕,石秀云已然担当的起一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他轻声道:“她对你这么好,又怎么舍得抛下你去死,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妹妹,一定要好好保护她。”
石秀云皱着眉头道:“可我姐姐确实是病死的。”
焱飞煌悠然说道:“你没有发现一件事么?”
石秀云道:“什么事?”
焱飞煌道:“这里是荒郊野外,却实在太安静了,连一只虫子的叫声都没有,这不是正常的事。”
石秀云迟疑道:“这的确有些奇怪。”
四周除了风吹草动的声音,实在太过于安静。
不像是荒郊野外,反倒像是一处干净整洁的内室。
焱飞煌道:“我说过,我的医术不差,所以自然也懂一些草木虫兽的习性,昆虫固然渺小,但是却自有纯粹的天性,懂得粗浅的趋吉避凶,而它们之所以不出现在这里,原因是这里有令他们畏惧的气息。”
石秀云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而且我也没感受到什么气息。”
她自然感受不到,但焱飞煌的判断也不会有错,他可不是什么“医术不差”,他的底牌是怜花宝鉴,堪称冠绝天下。
焱飞煌道:“我可以坦白告诉你,那令这些虫子畏惧的气息是从这坟墓里散发出来的。”
石秀云道:“怎么会?”
焱飞煌道:“我没理由骗你,真相就在这坟墓里面,你若是同意,我们就把这坟墓打开,一定会有些有趣的事情。”
石秀云面露踌躇:“但是……这是我姐姐的墓地。”
焱飞煌道:“正因如此,才需要你的同意,其实我也是对这件事有些好奇而已,我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还有些许不确定,如果打开看看,那就能论断了。”
石秀云踌躇了数十息,道:“我不想我姐姐死了也不得安宁,但是我更不能看着我姐姐死的不明不白。”
此言一出,开馆便无阻碍。
一番功夫,正式开启。
焱飞煌看着棺木里的少女,和石秀云至少有五分相似,而且面容除了苍白一点,丝毫看不出死去的样子。
然而她左边胸口处,却破了一个小小的洞,奇怪的是,并没有丝毫血迹。
石秀云喃喃道:“怎会如此?”
焱飞煌一招手合上了棺木,内劲运转,那坟墓的土也自己盖上。
他道:“我确实没有猜错,你姐不是死于相思病,而是死于相思……蛊。”
相思蛊又唤作噬心虫。非得以处于动情状态的完璧少女体内的心血才能养成。
而且宿主性格越是至情至性,所孕育的心血,效果对这相思蛊越好。
这不是什么妖术,而是人在相思入骨的时候,会分泌一种奇异的物质,对自身没什么用,对着相思蛊却是大补之物。
焱飞煌从怜花宝鉴中了解到这种蛊毒,他判断应该是和人的荷尔蒙有关。
事实上相思蛊在蛊虫里是十分可怕的,算得上蛊中王者,即便其破体后遗留的气息也足以威慑百虫,令它们不敢靠近。
正因为这相思蛊分泌的物质,才让石凤云的尸体没有很快腐烂。
然而相思蛊最大的用处不是用来克敌,而是用来修炼。
同时,这也关乎焱飞煌周游天下期间,偶然得到的一个秘闻。
世上有一本可怕的武功秘籍,名字叫做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上面记载着这世上最可怕最邪门的七种武功,传说此书成时天雨血,鬼夜哭,写下此书的人也在写下最后一个字时吐血而死。
七种武功中有一门叫做天绝地灭大灭情手,要练成这门武功,最关键的一步,就得以相思蛊作为辅助。
现今情势,一定是有人得到了这门武功的心法,并开始修炼这门邪门的武功。
事实上,关于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焱飞煌自然是有记忆的。
只不过这个世界没有傅红雪,也没有公子羽、明月心,因此他不知源头在何处。
焱飞煌之前问薛斌的书童倚剑薛斌知不知道他和石凤云的事,倚剑回答的是不知道。
而石秀云又说薛斌偷偷来见过石凤云,这无疑有些蹊跷。
以薛斌的资质,即便得到天绝地灭大灭情手,也没那胆量和气魄去练,所以练此门武功的一定另有其人,同时还跟薛斌有关系。
这些条件综合,焱飞煌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对象,这人多半便是操纵那杀手集团的幕后首领,也就是薛衣人的亲弟弟,薛宝宝。
世人都道他是个疯子,连自己老婆都杀,然而焱飞煌十分清楚,此人不但没疯,反倒清醒无比。
之所以世人觉得他疯了,那是他故意装出来的,为了掩饰他操纵杀手集团的真相。
轻轻拍了石秀云的肩,焱飞煌柔声道:“如今情况我已清楚,你若要单凭自己去为你姐姐报仇,那根本毫无希望,好在我大约猜到了凶手是谁,正是我此行要找的人,所以我能顺便为你报仇。”
石秀云抓住焱飞煌的手道:“你一定要为我姐姐报仇,只要你能做到,我什么都答应你。”
焱飞煌笑了起来:“什么都答应,若是我要你以身相许?”
石秀云竟然认真的点了点头。
焱飞煌道:“真是个傻姑娘,你就不担心一切是我估计设计来骗你的么?事实上只要胡诌一个人,然后把此人杀了,就可以轻易得到你的身心,以你的容貌,已经足够挑动很多人这样做了。”
石秀云听了焱飞煌的话,神情有些迟疑,十数息后还是道:“我相信你,你要真是好色之徒,之前早就动手了,其他人都喜欢盯着我看,你却和他们不一样,虽然也会看我,却没有那种想要吃掉我的眼神。”
焱飞煌摇了摇头:“你太单纯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世上的男人面上的表现可能不同,其实心里都一样,若是你长得不漂亮,发生同样的事情,我估计也是不会管的。”
石秀云哭了起来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是我真的不是那种轻贱的女人。”
焱飞煌心道:现在我的心肠果然软了不少。
他缓缓道:“既是如此,那随你怎么想吧,我现在要去薛家庄,你一起么。”
石秀云道:“你们都是那种高来高去的江湖豪客,而且看你样子是去找薛老爷家麻烦的,我跟你去,会不会拖累你。”
焱飞煌道:“这点你放心,当今的江湖我要保住谁,就一定没人动得了。”
焱飞煌绝对有这个自信,如果不择手段的求胜,以他三亿年的内力库存,这个世界无需忌惮任何人。
石秀云闻此言,道:“那好,我跟你去,虽然薛斌不是个好人,但薛老爷却很和气,我爹爹在薛家教书的时候,一直对我和姐姐说,薛老爷是真正有修养,有气度的人。”
焱飞煌道:“你爹爹经常和薛衣人接触?。”
石秀云道:“是,薛家的年轻子弟都上私塾,就连仆人的孩子都不例外,薛斌都在我爹爹手下学过一段时间,他还挨了我爹爹几次板子,早知道他是这样的败类,我爹爹当年就该打得重一些。”
薛斌轻而易举被她引诱,在她看来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她没想过,这世上年轻的男子,又有几个能拒绝她这样的美女的垂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