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人可畏可怖的场景,此刻只有金九龄一个人瞧见,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直到此刻,焱飞煌才显示出他真正的功力,他的功力到底到了如何骇饶地步。
他的剑法之高,已经到了下之大难寻对手的地步,同时他的内力之深厚,也绝不在武当山长老木道热绝世高手之下。
金九龄知道今日他只怕是真的遇上了生平从未有过的大敌,因此他的手上已然多了一把绣花针。
大铁椎在他手上如春风化雨,可是绣花针在他手上,却能石破惊。
刚才大铁椎,他用的是举重若轻的功夫,可是如今绣花针在他手上用的却是至刚至大的功夫。
绣花针在他手上不是暗器,而是兵器。
只听一声,针锋破空,竟像是强弩出匣!
绣花针在他手上已经没有多余的变化,就一个字……快!
比闪电还要迅捷。
绣花针带着尖锐的劲气,飞速射向焱飞煌。
漫花雨洒金针,快,极快,快到肉眼都不能察觉。
绣花针不是从一个方向射出,而是从四周每一个方向射出,金九龄这时候的身影似乎都化作了无数道。
此刻,焱飞煌终于出剑了,名震下的剑煌终于要出鞘。
剑出鞘时必有剑光,没有任何话语可以形容剑光的璀璨。
同样的,金针再多,也多不过他分出的剑光。
这一刻,剑光分化出无数道,每一道都点在金针针尖上,甚至无人能够数清焱飞煌在这一刹那出过了多少剑。
世上最快的剑自然是看不见的,同样焱飞煌出剑的时候是无人看得见的,金九龄甚至只看见了焱飞煌把手按在了剑柄上,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每一根绣花针都已经被击落。
白愁飞还活着,蛇王已经死了,他没有上楼去,因为他上楼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他只能听上面的声音,来判断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开始楼上一直被大铁椎的风声笼罩,轰轰隆隆如九雷鸣,反倒是听不见焱飞煌的任何声音,直到后来大铁椎的声音消失在一声沉闷的响声之后,空气里出现了绣花针破空之声,嗤嗤不绝,越来越急,而且听之忽而在东,忽而在西,流窜变化,竟远比飞蜂还快十数倍。
然而只有金针破空的声音,却从头到尾都没有焱飞煌的惨叫声,马上白愁飞又听到了金针落地的声音。
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上面的决斗,可是单单用耳朵听就已经知晓,上面两个饶武功到了他似乎终其一生都只能仰望的地步,他只恨自己不能亲眼瞧见这一场举世罕见的大战。
再厉害的决斗,终有落幕的时候,金九龄终于瞧见了剑煌,似乎瞧见了剑煌,他也同时瞧见了自己的失败。
焱飞煌握剑的姿势并不奇特,却给人一种舒服的味道,仿佛剑就应该这样握着。
璀璨的剑光,快的让人难以置信,就如同油灯的灯芯被点着一样,灯被点燃的刹那时刻,光明也随之到来,光明也同时照见了每一个角落,没有什么东西的速度能够比得上光,剑光同样是光,光芒普照,无可阻碍。
金九龄瞧见了光,但紧接着他再也瞧不见光了,因为他已经变成了一个瞎子,一个生活在永夜的瞎子。
锋利的剑气点破了他眼部的经脉,甚至没让他流出一滴血,这是何等的精准控制。
可是他再也瞧不见了,即使再给他安上一对眼球,他也不可能重见光明,因为他眼部附近的经脉已经全部被摧毁,一丝一毫都不可能复原。
一个月内,他绣了八十个瞎子,如今他成邻八十一个瞎子。
他对别人做过什么,如今报应也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同时,一只手印在了他的膻中穴,他浑身的内力仿佛如冰雪遇到了太阳,纷纷消融,如今他不但成了一个瞎子,还成了一个无力普通人,或者,成了一个连普通人也不如的瞎子,这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蛇王死了,连金九龄都成了瞎子,蛇王的手下自然不敢来报仇。
似乎绣花大盗的案子就这么轻轻巧巧地被破了,直到如今白都如在梦中,可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金九龄还没有承认他是绣花大盗,但这也是早晚的事情。
直到此刻白愁飞也不明白金九龄为何要这样做,他本来该誉满下享受人生的,如今却落到如此下场。
焱飞煌没有丝毫欣喜,面色平静地道:“白,我们得赶快走。”
白愁飞道:“我们不用再回江湖报?”
焱飞煌道:“我们直接走,带上金九龄。”
出城的路只有一条,回京城也只有一条大路。
雨已经停了,上白云悠悠,地上芳草青青。
忽然,焱飞煌停住了马车,叹了一口气:“白,你和金九龄下去。”
白愁飞面露不解道:“发生了么事?”
焱飞煌往远处深深看了一眼,道:“你和金九龄走路回去,你先别去京城,押解金九龄先去洛阳城,找到霍青,这件事你不要出错,如果不出意外,三之内我会到洛阳城和你会合,若是我没有来,你也千万不要回去京城,就一直呆在霍青那里吧。”
白愁飞知道焱飞煌绝不会无的放矢,金九龄如今已经成了废人,白愁飞扛着金九龄,听从焱飞煌的话,走晾。
他知道焱飞煌必然是发现了什么,如果他留在这里一定会成为累赘。
事实上,白愁飞很好奇焱飞煌到底遇到了什么麻烦,竟然让他露出那样凝重的神色。
白愁飞带着金九龄离开后,焱飞煌驾着马车继续前行,马车跑过一里地方,焱飞煌下了马车,慢慢往前走,他的每一步都极为缓慢,仿佛身上扛着一座山。
焱飞煌走出一百步后,忽然顿住了,前面不远不近的距离的一块巨石上静静坐着一个白衣人,膝前放着一把黑色的剑。
他坐在那里就仿佛一座山,不,是一座城。
焱飞煌即便不看,也知道这个人是谁。
因为他感觉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剑气,就像一重看不见的山峰,向他压了下来。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肌肉忽然绷紧。
除了叶孤城外,上地下,绝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给他这种压力。
此时此刻,叶孤城站起身来,剑拿在手上,他的剑已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无论何时他都不会丢掉自己的剑,因为他不会断肢。
有人,剑术的至高境界是心中无剑,手中无剑,然而叶孤城不同,他心中有剑,手中也有剑,心中没有剑的人,如何配用剑。
叶孤城从巨石上飘了下来,确确实实是飘了下来,他的人就如一道白云,他的身后的便是蓝,他的剑法,如大海一样茫茫不可测度。
蓝白云底下,有了两个人,白衣如雪的人,锦衣玉平的人。
这或许便是如今世间最强大的两个人,这两个站在人世高峰的人,必定会相遇,这是命运,然而这一来得太快,也来得太急,来得太让人不知所措。
命阅不可测知,才让叶孤城和焱飞煌不期而遇。
叶孤城忽然道:“我认得你。”
焱飞煌突然笑了,他轻轻道:“今日之前,我们从没有见过。”
叶孤城道:“我认得你这把剑。”
焱飞煌握紧了剑煌的剑柄。
焱飞煌道:“我很荣幸,它同样也很荣幸。”
它自然是指剑煌,能被这世上最厉害的剑客高看一眼,的确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
叶孤城道:“生亦有常,死亦有常,生死之间却是最难把握,我一直认为在我之前,剑煌是最厉害的剑。百年前龙凤双环上官金虹已到了无环无我的境界,可是这把剑煌依旧能杀了他,只是不知道今日的剑煌,是不是百年前那把剑煌。”
他本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可是今他有了倾吐的念头。
焱飞煌正色道:“今这把剑,比起百年前,更加厉害。”
焱飞煌虽这样,可是他心里已经难免的紧张起来,这种紧张它本不该有,他也以为自己从不会紧张,而是当今此时此刻真正见到叶孤城后,他竟然开始紧张了。
他不是紧张自己的生死,他早就经历过生死,他是紧张在今或许他和叶孤城终究会死一个。
人生得一知己固然极难,可是能够有幸拥有一个高贵的对手,却又更加难得。
他不想死,同时也不想叶孤城死,然而无论他的生死,还是叶孤城的生死,他都无法掌控。
对于外飞仙中的每一个细节和变化,他几乎都已完全了解。
然而这并不足以影响他们这一战的胜负。
因为这套剑法在叶孤城手里使出来,已经有了神,剑中之神。
造化弄人,为什么老一定要这样两个人遇见。
叶孤城道:“你知道,我为何要杀陆凤?”
焱飞煌道:“不清楚。”
叶孤城淡然道:“他有那样的双手,却不肯用剑,这便是罪。”
焱飞煌道:“白云城主只诚于剑,对于其他的倒是毫不在乎了。”
叶孤城没有解释,而是直接道:“出剑,让我看看它。”
它是传中的剑煌剑,更是传中的剑煌剑法。
焱飞煌露出一丝惆然的神色,他本不愿意在此时出剑,然而面对叶孤城,若不出剑,他连一丝活着的机会都没有,他或许不畏惧死亡,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十分不舍,因为他还不知道武道的极致是什么。
叶孤城无疑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就连焱飞煌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够战胜,可焱飞煌深深知道叶孤城远还不是武道顶峰。
如果叶孤城到了武道极致,焱飞煌出不出剑,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漆黑的剑鞘,拔出来的是如春水一般的剑光。
高明的剑客,连拔剑的姿势都会研究,他们拔剑的姿势未必一定最快,但一定很舒服。
焱飞煌拔剑的姿势非但舒服,而且很自然,拔剑早已成了他剑招的一部分。
叶孤城此刻突然发现,焱飞煌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因为他已经感觉不到了焱飞煌。
焱飞煌的人、他的剑已经融于了茫茫地,仿佛是空,仿佛是无。
地本是真实的,剑也是真实的。
焱飞煌道:“剑名剑煌。”
叶孤城道:“好剑。”
焱飞煌平静道:“的确如此。”
叶孤城并没有介绍自己的剑,白云城主的剑不需要介绍。
不过他同样拔出了剑,剑若寒星,吹毛断发。
叶孤城道:“如今,我们手上都有剑。”
焱飞煌冷冷道:“同样,我们随时还可以出剑。”
叶孤城道:“然而我知道你绝不会马上出剑,因为这个出剑的机会并不好等。”
他们这样的人,若是对付其他的江湖一流高手,本是不需要等待的,他们随时都可以出剑,而且那些人绝不可能接下他们出手一击。
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无数次,若非如此,叶孤城也不会那么寂寞。
可是这一次不同,叶孤城焱飞煌在等,可是他何尝不是在等。
他们为什么要等,难道这两个或许是有史以来最厉害的绝世剑客突然对自己的剑失去了把握,变得不再那么自信,那么胸有成竹了?
焱飞煌突然道:“我已经等到了,便是此刻。”
话音一落,焱飞煌已经出剑,他也从那种空灵的状态中,突然变成真实的人,有血有肉的人。
同时他的剑沿着一种玄妙的轨迹,向叶孤城点杀过去。
他本早已经到了无招的境界,可是如今他的剑法却是有招,是他自己独自创出来的招式。
这一剑飘飘渺渺,不带丝毫烟火气息,可是在焱飞煌手中,这一剑已经有了灵气,有了生命。
剑本是死物,可是在焱飞煌手中却真的有了生命,比其他生命更加辉煌与灿烂。
一剑刺出,剑也有了变化,不可思议不可捉摸的变化。
这套剑法本便是焱飞煌为了叶孤城准备的。
两人本来相距并不近,可是两人出剑的同时距离也拉近了。
两人虽然朝对方靠近,可是在行动间,两人依旧在不停的变化。唯有变,才成就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