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体内多了一道诡异气息,在经脉血肉中如脱缰野马一样疯狂乱窜。
杀气不单单进入焱飞煌的体内,更是在其身前聚集运转,焱飞煌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当下大惊!
那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雷,一道青色的巨大雷柱。
焱飞煌冷汗直冒,几乎透不过气来,心跳沉闷,血脉翻滚,难以抑制。
是有人偷袭焱飞煌?
高手对垒,除了实质动手过招以外,更大的关键在于精,气,神三方面玄异层次的无形交锋。是以对于如今连宋缺,傅采林都没把握能完胜的焱飞煌这类灵觉超凡敏锐之人来说,根本不会有被人偷袭成功之说,因为只要对方动了杀机,那必定会被焱飞煌感应到。
但此刻响起这股杀机的人,绝非一般强者。
只一瞬间,焱飞煌已知发出这杀气者的非凡,那道雷电也只是幻象而已。当下不再理会身,心两方面的重大压力,只将精神收敛,飞快运起自己那套古怪功法,身,心与天地灵气交融起来,侵入体内的杀气,突现眼前的雷柱,在心眼观察下,已完全消失不见。
气机感应下,对方似是发现了焱飞煌的内在变化,谷催起更强的杀气压迫过来。
雷电气尽的确强猛,但焱飞煌与天地同化,内心如老僧入定一般止水无波。突然,元气疯狂爆发。
“轰隆!”
一声巨响过后,焱飞煌终于摆脱了对方的精神控制,体内杀气亦尽被逼出,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一片狼藉,方圆两丈内一片狼藉,放眼环顾,发觉婠婠居然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眼前十几丈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壮汉身影。
焱飞煌可以察觉到他身所发出的杀气,正是刚刚侵入自己体内的那股力量,取出长剑,站起身形,仔细一打量,发觉来者是个青衣大汉,年纪在四十许间,身高八尺开外,长相威武,粗壮结实,肌肉如铜浇铁铸一般。一双虎目中更是隐约可见雷电霹雳闪动。皮肤,发色皆非正常颜色,而是青色。背后背着一柄巨大的青色斧头。
通过与气机交感,焱飞煌察觉到这壮汉体内的生机较常人要少许多,经脉中真气雄浑,骨骼与肌肉间仿佛带着一股邪异之气。
壮汉下看了焱飞煌几眼,目光中闪过赞赏之色,开口道:“阁下可是焱飞煌?”
他的洪亮声音好似是从九天外遥传过来,不用吐气扬声,却字字清晰地在焱飞煌耳鼓响起,又仿似在焱飞煌耳边呢喃细语。
见焱飞煌轻轻点头后,壮汉爽朗一笑:“老夫狂雷,受人相请,必须击杀焱兄弟。自然,焱兄弟只要有足够的本事,杀掉老夫亦可。”
焱飞煌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哪有杀手如此说话的?
但望见狂雷那凝重肃穆的表情与浑身散发的杀气,焱飞煌不得不立即静下心来,准备应战。
“既然如此,那就尽管来吧!焱某如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可能活到今日!”
“好!”
狂雷的手法快过闪电,巨斧已抽到手,横至胸前,左手轻轻抚斧刃,迈步向焱飞煌方向走来。
焱飞煌目光凝重,他察觉到狂雷每迈一小步,脚轻轻踏在地时,地面仿佛变成了水面,一环一环的气流泛起丝丝涟漪。却不发出一丝声响,情景玄异非常。
而狂雷抚摸斧刃的动作更是玄奥万分,那似是有节奏与无节奏的混合,不但没有半分杂乱的感觉,反倒和谐异常。
斧刃更是发出轻微的摩擦音,与婠婠所发的‘天魔音’极其相似,似是一种扰敌心神的手段。
焱飞煌抱剑闭目,浑然忘我的将自己融化进整个背景,只靠精神与气机去感应狂雷。
狂雷感应到焱飞煌的平静,脚步节奏不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开口轻声道:“焱兄弟这种吸纳天地之气的法门的确深奥,不过却有两个缺陷。”
焱飞煌依旧闭着双目,亦缓缓道:“第一,天地灵气浑厚不精,短时间内难以淬练成精纯元气。第二,焱某心境修为影响体内元气无法发挥最大作用。”
狂雷愕然,步伐中略显慌乱。
他前后两次欲找寻焱飞煌心灵空隙,心理攻势不但犹如泥牛入海,还被焱飞煌连消带打,以守为攻而化解。反倒是自己受到了影响。
“锵!”
一声有若九天龙吟的清鸣之声响起,焱飞煌双目突然神光暴射,长剑拔出一半。刹那间,无与伦比的强大气势充塞天地间,直向狂雷涌去。
焱飞煌经验已经逐渐丰富起来,狂雷心境出现细微裂缝,他怎能不趁势追击?
“焱兄弟一开口就如天马行空,占稳风,深谙剑道之旨,老夫佩服。”
狂雷此话代表着心境的那一缝隙已与瞬间修补完整,焱飞煌的优势亦完全被他化解掉。
“接老夫第一招!”
声音犹如从四面八方响起,狂雷身形如鬼魅一般欺近,双手持斧,斧更是浮现出似有若无的青色雷电,凌空跃起,简简单单地一斧直劈焱飞煌头顶,方圆五丈之地登时被凛冽有若实质的杀气所笼罩!
这一斧朴实无华,刚中带柔,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焱飞煌后半段长剑出鞘时竟然没有发出半丝声响。长剑宛若在空中狂草疾书般疾画出无数深具自然美态的线条,如行云流水般连绵不断挑巨斧两侧。
狂雷眼中再次闪过惊讶之色,皆因他的全部刚气都集中在斧刃,而焱飞煌却偏偏舍弃破掉他最强一点的绝佳机会。
因为焱飞煌察觉到了狂雷所隐藏的后招。
以人弈剑,以剑弈敌。
焱飞煌已经悟得了弈剑术的大部分精髓。
即便如此被动,狂雷瞳孔依旧微微一缩,剑花未触碰到斧身前,猛然收招,完全无视自然规律。
狂雷身形急速后仰,于三丈高空处如大鹏般一个回旋。
异象再起。
蓦地巨斧豪光大盛,但见狂雷身影由一化二,如真似幻,仿佛带着电流鼠窜腾跃,飘忽不定,教人分不清真伪,两道雷电身影一前一后由扑下。
两个狂雷手中巨斧幻出重重斧影,催出漫天盖地的罡气,以各种令人无法想像得到的角度,狂风扫落叶般往焱飞煌卷去。
焱飞煌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狂雷第一斧中隐藏的一丝柔劲原来便是为发第二斧前不必收招回气做铺垫。
而另外一个假狂雷亦绝对不容小觑,通过气机交感,焱飞煌察觉到那是狂雷通过凝聚本身的精气神所创造出来的,有实质杀伤力的半真半假形象。
焱飞煌长剑看似随意抬起,剑身却是若隐若现,嗡嗡轻抖。
剑身形象每一次出现时,都毫无偏差得回挡在教人无法掌握其来踪去迹的巨斧之刃,长剑消失瞬间才会出现飘逸灵动之感,出现瞬间却得威猛无伦。
简直便是剑作刀用。
沉闷而又绵长的兵器交击声不绝于耳,直拼了四十多记,腾空的狂雷势道已老。
收回巨斧,竟然凭空再翻腾跃起半丈。
焱飞煌神情一冷,长剑横过头顶。
简单朴实的架势中,包含无穷奥妙,仿佛已将天地连接起来。
天在,地在下,剑在中间,成为贯通天地的桥梁。
“喝!”
狂雷见状目光凛然,舌绽春雷,身体开始下落的一瞬间将手中巨斧猛甩向十丈高空。
蕴含着狂雷强猛罡气,重量最起码都有二百斤的巨斧升至最高点时斗然一折,宛如天外陨石般凌空反压向焱飞煌头顶,声势骇人欲绝。
早落于地的狂雷更是闪动身形,霸道一拳直捣焱飞煌而来。
焱飞煌不慌不忙,轻跃两丈,手掌中长剑平转,剑气圈旋而出,构成肉眼可见的绚丽奇幻的芒迹,躲过狂雷那可贯穿乾坤的一拳。
巨斧携带的势道非同小可,在与焱飞煌手中长剑相撞的那一刹那,竟然没有发出声响。
连接天地的桥梁力道平衡被打破,登时一大片空间内天旋地转,空间扭曲。
电光石火间,焱飞煌将巨斧包含的力道与自身所有元气皆已集中在右脚,力道犹如壮丽雄奇的银河星旋由涌泉穴奔流而出,化做一道缀满星辉的黑带,直压向狂雷。威势有若天地玄黄,宇宙初开,生生不息,成了永恒不变的存在!
‘有法无法’是天地人浑合为一的最高层次,只有人才可把天地贯通相连,臻至无法而有法,有法而无法。此乃与宋缺的刀道。
以高明的眼力掌握敌手武技的高下,摸清对方的底子,从而作出判断,先一步封死对方的后着,始能制敌。此乃以料敌先机着称的弈剑术精髓。
焱飞煌这一招中将刀意剑诀互补融合,透敌,诱敌,用敌,破敌,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妙至巅峰!
正在跃起近六尺的狂雷心叫不好,却已无法收手,冷笑一声,双拳迎了去。
这双拳是已经失去一切先机,比斗中一旦如此,那便是落了下风,吃亏之极。
但焱飞煌做为局中人,却发觉狂雷这双拳是突破了时间限制的攻击,绝对可以后发先至。
如此一来,焱飞煌的先机顿化无形。
一个掌握空间优势,一个掌握时间优势。
但焱飞煌还有着力量的长处。
“轰!”
宛若天雷殛地的一声巨响后,周围缓缓平静下来。
身留下数道伤痕的焱飞煌强行压住狂涌的气血,盘膝坐在地,望向十几丈远处躺在地的狂雷。
狂雷突然一个鲤鱼打挺,拾起不远处的巨斧,回头对焱飞煌友善又歉意地一笑,步履蹒跚地离去。
眼见狂雷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又发觉其衣衫破碎,伤口处处,嫩肉外翻,却不流一滴血,焱飞煌脸色古怪,就要喊住狂雷问个究竟。
他更想知道是谁指使狂雷行事,不过这个问题显然不是眼下能得到答案的。
“啪!”
酒杯掉到地破碎的声音惊醒了焱飞煌。
时间,空间重踏运行轨迹。
焱飞煌眼前一切恢复如初,完好的衣衫,宁静的湖边,熊熊的篝火,娇俏的婠婠,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似的。
但婠婠可爱的吃肉动作不知何时已停了下来。
焱飞煌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正好是刚刚狂雷消失的方向。
“噗!”
焱飞煌刚要开口询问婠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压不住的气血直喷出来,似是在告诉焱飞煌:刚刚发生的事情绝不是幻象!
“冤家,你没事儿吧!”
婠婠回过神儿来,忙闪到焱飞煌身边,关切地问道。
焱飞煌摇摇头,脸色古怪地问道:“我没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婠婠指着狂雷消失的方向道:“奴家察觉到一丝隐藏得极好的圣门中人气息,不过却很快消失了。”
焱飞煌仔细想了一下,从狂雷用杀气入侵他开始,到真人过招结束,应该是在极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因为酒杯从手掉到地,只是眨眼间的事而已。
但一切都太离奇了。
婠婠见焱飞煌不知在沉思什么,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焱飞煌将刚刚的所有事情解释完后,婠婠听得都有些惊讶。
片刻后若有所思地道:“奴家从师门典籍中看到过,这该是高手间精神境界的战斗,很是玄奥。”
焱飞煌呆头鸟般望着婠婠:“还有这种事情?”
婠婠眼中闪过一丝羡慕:“那自然了,精神交锋中的每一个动作,反应和细节都如现实中一样,感同身受。否则你又为何会受伤呢?”
焱飞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能让你都受伤的人,到底那个狂雷是何方神圣呢?应该是我圣门中人,但人家又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好了,冤家,奴家也要回去了,今日这顿就当是你午打乱人家计划的赔偿了!你也好好回去养伤吧。”
婠婠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后摇了摇头,长呼一口气,玉手轻拍了几下小肚子,满足地道。
随后起身,走出几丈外时回头道:“冤家,你要帮人家在师姐面前道个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