焱飞煌点了点头,又问:“那你们一直都是藏在中原?具体在哪里?为何又能逃出来?”
武守廉长叹一声道:“老乌龟一直安排我们在彭城,地点极其隐秘。他每年都要派最亲密的手下来找我们,给我们解药,我们身被种了一种毒,只有老乌龟手里才有解药。至于这次为何能逃出来,其实说来简单。老乌龟当年将二弟留在回鹘,将我与三弟派来中原,就为了互相牵制而已。而我们在个把月前将来送药的秘使灌醉,听其说我们二弟其实早就被老乌龟害死了,他只是找了个替身在牵制我们而已。我与三弟再也不想这样活下去了,索性直接逃了出来,一路杀掉许多追击者,我如今的武功几乎全部废了。如不是得遇公子,今日实难活命。”
焱飞煌点了点头:“我看你三弟的武功也是平平,他又是如何做大明圣尊的传人?”
武守廉道:“公子并不了解那老乌龟,他的传人只需要一副好的身体便可,据他所说,他有一种可以将自身灵魂灌入别人身体内的功法,说三弟是接班人,不如说是肉身傀儡才对。”
焱飞煌又道:“那你们对那圣尊了解多少?大明教就我所知,根本就没有这个圣尊的。”
武守廉点头道:“我这么多年来,私下里查找了许多资料,本来的大明尊教源于波斯‘祖尊’摩尼创的‘二宗叁际论’,讲的是明暗对待的两种终极力量,修持之法是通过这两种敌对的力量,由明转暗,从暗归明,只有通过明暗的斗争,始能还原太初天地未开之际明暗各自独立存在的平衡情况。而回鹘的大明尊教是波斯摩尼教的叛徒哲罗所创,首领被称做‘大尊’,目前的大尊是回鹘人修古司都。但老乌龟,也便是你们说的大明圣尊,他来历很神秘,我偷偷查找了许多年也无线索,只知他武功高强,将摩尼教的七部镇教经典中的五部《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净命宝藏经》《律藏经》《秘密法藏经》《赞愿经》融合为一,创出一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足可令其无敌于天下的武功。”
焱飞煌想起大明圣尊的武功,的确非同小可。而他既然揽有五部摩尼教经典,这显然是超出回鹘大明尊教所揽有的经典数量,想来定是与波斯的总教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但,焱飞煌不确认的是:眼前武守廉的话到底该相信几分才好?
武守廉看出焱飞煌眼中的不信任神色,勉强笑了笑道:“公子相信与否都不重要,但我已将所知道的都告诉给公子了,公子日后如能遇到那老乌龟,就会知道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告诉公子这些并无其他目的,只想公子日后与那老乌龟一战时胜算更大一些而已。”
焱飞煌想到武守廉刚刚所说的都是大明尊教的秘密,这些绝非常人可知晓的,而且与焱飞煌所了解的也完全一致,便脸色尴尬道:“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只是要考虑一番。你的意思是那圣尊武功高强,天下连能伤到他的人都没有了吗?”
武守义终于开口了,语调中与他稚气未褪的面容完全不符,满是沉稳地咬牙切齿道:“老乌龟每次都要我好好保养身体,他曾隐约说过,练他的武功,最怕肉身的五处关键穴道破损,一旦破损,精气外流,他就必须要实行那套精元转移的邪术了。”
焱飞煌身形一顿,又问道:“你可知是哪五处?”
武守义想也没想就答道:“他不止一次告诉过我,他的武功名叫《五极灭元手》是将五部镇教经典合成一部,练气时,分别将神门,太冲,太白,太渊,太溪五大俞穴练至完全失去知觉。而这五处就正好是他连接整体气与气的交接点,一旦被破,那他也就等于完了,因此他定要确认出手时就十成把握才会真的现身。”
焱飞煌心头大惊,眼前的消息显然比圣尊当日亲口对焱飞煌讲述的事情还要详细。他也明白了大明圣尊当日为何一受伤便什么也不顾的逃走。于是笑了笑道:“我如果告诉你们我半个多月前亲手将大明圣尊的手指打断,破了他的太渊穴气门,你们信还是不信?”
“什么!”
武家二兄弟那种兴奋的神色绝非可以装出来的,加刚刚所谈的事情,焱飞煌不禁对他们也多信了几分。
从刚刚的消息推测来看,武家兄弟的身份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便是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第二便是他们是大明圣尊派来的奸细。
焱飞煌即使对他二兄弟相信了几分,却也依旧不敢大意,尤其是很难想像圣尊那种人会随意将自己的武功及死门告诉给别人。便又问道:“按理说圣尊为人不可能疏忽大意到将自己武功的死门告诉给外人听的,怎么你们会知道?”
武守义恨声道:“因为他要我从小就练习他武功的最基本窍门,而他那武功异常复杂,是以要详细解释给我听。”
焱飞煌点了点头,却又觉得为何圣尊受伤后没有立即来找武守义呢?
暂时想不通这个问题,焱飞煌只好放下不去想。安慰了兴奋不已的二兄弟后,武守廉跪地拜倒:“日后希望公子可以报仇雪恨,我武家的仇也能得报了!”
言罢,起身就要告辞。
焱飞煌一愣,忙开口道:“你们二位要去哪里?不怕大明尊教的人来捉你们?”
武守廉洒脱笑了笑道:“我们兄弟体内的毒最多半年后必定复发,如今有人能为我们报仇,我兄弟二人寻得个安静的地方等死即可。”
焱飞煌摇头道:“按你们所说,那圣尊肉身虽破,却可转移精元,这与他依旧活着也没多大的区别!说大仇得报尚早。”
武守廉愕然道:“他最好的转移目标便是三弟,如今三弟在这里,老乌龟被迫只能临时传给其他人,那么实力必定大减,还有什么可怕的。”
焱飞煌此时更相信武家兄弟所言了,不忍心见他们白白死去,便开口道:“我家里有擅长医术之人,两位可到洛阳隐姓埋名居住,看后亲自将他斩首。”
武家兄弟对焱飞煌的信任感激莫名,再次施礼。
彭梁会的二十几人像听故事一般,听得津津有味。
“好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日吧,明日赶回洛阳,大家好好吃一顿,酒足饭饱大睡一通!”
焱飞煌站起身形,在众人呆头鸟般的注视下,开始取些帐篷与炊具。
吃过后,劳累的众人都钻进帐篷大睡,焱飞煌独自来到水塘边思考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焱飞煌回头笑了笑道:“大姐早些时候定是有话要说,现今没有外人,可以说了吧。”
来人正是任媚媚。
向来烟视媚行的她,此时腼腆拘谨,站在焱飞煌身侧,从怀中取出一张丝泊,递了去。
焱飞煌打开一看,眉头紧皱道:“看来我还是来晚了,接到消息当天就出发,还是没能赶。”
任媚媚轻声道:“公子不必自责,宋公子也是尽了全力,无奈以千人守城,根本无法抵抗万人的攻势。分散前他只要我们来洛阳秘密找公子,将事情说清楚即可。”
焱飞煌点头道:“二哥如此相信你们,我也无话可说,但是希望大姐定要约束好手下,万不可随意将此事说出去,我与二哥的关系还不是暴露的时候。”
任媚媚拘谨渐消,抛了个媚眼给焱飞煌道:“奴家都明白,这件事只有奴家与家风才知晓,其他兄弟并不知道。”
焱飞煌见她敢对自己使旁门左道,当下眼中闪过两道寒芒,紧盯她的双眼。
任媚媚香肩轻颤,不由自主地开口道:“请……请公子见谅。”
轻笑一声,焱飞煌扭头望着湖面,叹道:“大姐不要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信心,更不要对我用旁门左道,否则我真的会一不小心杀掉你。”
任媚媚全身猛然间仿佛被一片寒冰所笼罩,呆立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
焱飞煌又开口道:“抱歉,小弟说话有时候没分寸,如有得罪请大姐勿放在心。”
任媚媚哪里还敢接话,此时像个温驯的小猫似的连忙摇头。
半晌后,又好奇问道:“如今梁都正是大乱,为何不出兵拿到这一位置优越,控制水路的城市呢?”
焱飞煌耸了耸肩膀道:“这些事情我都不太懂,不过眼下洛阳的守兵十分有限,最远也就只能保到荥阳了。”
任媚媚点了点头道:“说得也对,梁都这种城市,一旦到手,可以增加势力,也可能成为拖累,尤其是现今东北方形势混乱的情形下。”
稍一顿后,任媚媚又道:“奴家说句多余的话,公子万勿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武家那两个兄弟,须知人心隔肚皮。”
焱飞煌笑了笑道:“大姐所言甚是,小弟定当注意。你们逃亡几日,请回去歇息吧。彭城是你们的家乡,日后夺回来后,大姐与手下兄弟们就可回故乡了。”
言罢,飞快扫了一眼任媚媚丰盈婀娜的身段,焱飞煌摇头走向帐篷。
留下任媚媚一脸茫然与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夜初静,人已寐。
独自躺在几个帐篷不远处,听着里面传出的震天鼾声,焱飞煌将目光转向天际那一轮皎洁的明月。
彭梁会的二十几人逃亡数日,心神俱疲,精神松懈下来,疲累感自然袭心头,许多人甚至从中午就开始蒙头大睡。
焱飞煌却再一次的仔细与武守廉兄弟二人作了一次长谈。
在无法确切对方的确切身份时,尽量去打探消息,无论真假,打探得越多,可供推理的线索就越多。
从他们二人口中,焱飞煌得知了更多大明尊教的隐秘。
自然,许多事情都是关于大明圣尊的,这完全是超出大唐原着的事情。
遗憾的是,焱飞煌问起关于突厥那红衣法后之事,武家兄弟眼神皆是一片茫然。
按照武家兄弟所言,圣尊年龄至少百五十岁以,回鹘大明尊教真正知晓其存在的人并不多。因为回鹘大明尊教只是其控制势力的一部分而已。
其手下两大圣使,两大神将,五大主持。
武守廉虽负责与圣尊安排在中原各势力中的细作联系,但细作们行事异常谨慎,是以武守廉只知两大圣使早年在中原扎根,两大神将一个擅使枪,一个擅使斧,名字则完全不被别人所知晓。五大主持的身份更是神秘,武守廉亦只知他们早年潜伏在中原各大势力中而已。
此时无暇去细想武守廉所提供的这些资料到底几分真,几分假,焱飞煌姑且全当它是真的,仔细一番推敲,察觉出许多线索。
如不出所料,王世充定是两大圣使之一,至于另外一个,那就完全无法去猜了。狂雷该是两大神将之一,但其人却有着魔门的气息,很让焱飞煌猜不透其中详细。而且那狂雷为人看起来像个豪爽之辈,实难想像他会与圣尊那种狡诈之人为伍。
圣尊曾明言他志在天下,再结合武守廉提供的线索,焱飞煌明白到这只是一种宗教侵略而已。最终圣尊的目的也只是个背后说话的太皇,治国毕竟不是他们那种人可以作得来的。
再想起武守廉的身体血肉坏死,武守廉则讲述那是圣尊的一种邪法,简言之,便是将人的身体炼化成死身状态,切断窍穴与血肉的联系,而是用一种诡异的行气之法来维持肌体的正常运转,进而达到在战斗中忘却肉身受伤所带来的情绪恐惧等等一系列麻烦。这让焱飞煌惊叹不已,完全是将活人炼成僵尸!
推想归推想,焱飞煌依旧不敢完全相信武家兄弟。并非他天生多疑,只因这大明圣尊实在不是寻常角色,一个失误就很可能损失甚大。只看其将细作于数十年前便插入中原,当知此人并非目光短浅之辈,他该是预料到了隋后的大兴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