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外漂泊久了,总会像远航的船只一样,被生活的风浪击伤。这时候,一旦家的样貌浮现眼前,便会感到无比温存,家是心灵的港湾。
韩卫东带着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回到了家乡。当雄伟的山峦和翠绿的草原浮现在眼前的时候,他的眼眶再一次湿润了,不过这一次,他流下了男儿的泪,一种欣慰的泪。
他走入咩咩叫嚷的羊群,抚摸着轻柔的羊毛,内心舒坦无比;他也会骑上健壮的牦牛,感受着这些高原之舟别样的力量。特别是当他喝着妈妈制作的酥油茶的时候,一股暖融融的味道涌遍了他的全身。在家里,他欣喜地看到,连长的儿子小锦余已经脱去了眼镜。在高原上健康愉快地成长着,他的脸上已经印上浅浅的高原红。不过现在,他看到韩卫东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激动,因为他已经把童心灌注在一条牧羊犬上,而且他也找到了自己同龄的伙伴。
韩卫东没有告诉家人他和徐颖之间的不愉快的事,只说她学业繁忙,难以抽身。现在的他,会隐藏自己的感情,不会让父母为自己的事情挂心。
雪域高原的风光,加上温馨无比的家庭,似乎已治愈了他的创伤。他很庆幸自己在受伤之后的选择是回家,而不是回岛上。
这期间,他跟随父亲,深入高山和溪谷采集中草药。当父亲替别人看病的时候,他便充当父亲的助手。渐渐地,发现自己对一些疑难杂症也有所精通。
周六,藏民罗布次仁邀他去打猎。罗布次仁是一位三十岁出头的汉子,喜欢喝酒,喜欢唱歌。不论在哪里,马背上总少不了一袋酒和一把胡琴。一个上午下来,两人收获不菲。却没有见到满意的猎物,直到太阳下山,才在一丛灌木丛边发现一头黑黝黝的野猪,一个劲儿地在拱树根。
两人悄悄地靠近野猪,到了射程之内,罗布次仁举起枪,这时候,野猪似乎有所察觉,机警地竖起了耳朵。罗布次仁果断开枪。然而虽然命中目标,奈何猪皮太厚。野猪惨叫一声,扭头便跑。
韩卫东从掩体后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野猪。受伤的野猪怎么跑得过这位短跑冠军。韩卫东冲了上去,拔出藏刀,一刀刺入了野猪的心脏,野猪还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轰然倒地。
罗布次仁欢呼着抱起了韩卫东。激动地叫道:“兄弟,好样的”。
韩卫东站在野猪的尸体面前,不敢相信这家伙竟是死于自己的刀下。也许从这一刻起,他才发现,自己已经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好景不长,习惯了家乡的空气之后,他又想起了徐颖,心中的苦楚又如江河决堤一般喷发而出。他极力想排解心头的苦楚,于是,他想到了自己很擅长的一件事:绘画。
他从小就曾展现出过人的艺术天分,只是一直未能得到高人的教导与提携。这次回家,他游历了四川和西藏的的很多地方,在布达拉宫,他结识了一名喇嘛。这位喇嘛曾是民间一位非常著名的画师。韩卫东与这位喇嘛朝夕相处了两周,在这段时间里,喇嘛将自己的技艺悉数教给了韩卫东。这位大师虽然画的是一些宗教题材的画,然而,从他那里,韩卫东领悟到了绘画的精髓。他已经可以用简单的线条和色彩,赋予一棵树,一只鸟生命。可以这样说,他能够把自己的灵魂融入画中。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他开始以绘画代替对徐颖的复杂的感情。
归队的日子很快到来。这一次,他买足了颜料、画笔和纸张,豪情满怀地回到了岛上。蔚蓝的大海、汹涌的波涛、壮丽的日出、和煦的阳光,以及宝石般美丽的岛屿,极大地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闲暇时刻,他便在纸张中,描绘着属于他的世界。他从写实开始,一点点地与当代画派同步。他的笔下,有飞翔的海鸥,有夕阳下的卫兵,有怒吼的狂涛,也有高大挺拔的棕榈和五彩缤纷的海底世界。
他也画了不少肖像画,每逢他画人物的画像,那张印入了他骨髓的面庞,总是挥之不去,因而,他始终没有勇气下笔。稍有美术见地的人都会发现,他的弱项,正是肖像画。
这时候,政委已经调离,当他得知韩卫东在绘画上的卓越才华之后,便向他的朋友极力推荐。不久之后,有一位北京的画家来到海岛,经过一番切磋,被韩卫东的美术才华深深折服。他把韩卫东的一幅名为《惊涛骇浪》的作品带回了北京,获得了巨大的反响。在画前,人们似乎能够感受到狂涛的力量,能够听到轰鸣的涛声,似乎每一处笔墨,都积蓄着惊人的力量,那汹涌的波涛随时都会从画中喷涌而出。
在韩卫东的潜意识中,他也在等待,等待那个身影再一次出现在岛上,而今,他的愿望屡次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