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三人都从半空落到地上,压根无视那幅画的收妖之力。
站住之后,满山桃小嘴一撅,一脸不乐意:“你看看她啊,真烦人,都说不带她玩,不带她玩,你就不听我的,这下好了吧,到底演砸了,你看咱俩配合多好!”
莫征赶紧摸着她的头哄道:“别气,别气,大姨妈还没走呢,再气坏了身子,小鲜肉嘛,演技不好很正常,她这不是在看书学习呢么。”
“她哪里是演技不好!”满山桃气得直跺脚:“她是差到家了好么,刚才都笑场了!”
“好了好了。”莫征安抚道:“别生气了,还有外人在场呢,要不,回去我跪搓衣板,跪键盘,跪榴莲,随你挑?”
“哼!”满山桃冷哼一声,冰冷的小脸上却渐渐有了红晕,声如蚊呐道:“伦家什么都不用你跪的啦......就是......就是......刚刚还没鼓捣完哩......“
“好说,好说。”莫征哈哈一笑,揉了揉她银白的头发。
把老婆哄开心了,他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转向方猿,微笑道:
“怎么样?好不好玩?刺不刺激?厉不厉害?想不想学?”
“呼——”方猿呼出一口浊气,放下手中的画,动作艰难而迟缓地朝前走了几步。
他并非还存着杀敌之心,他没那个力气了,他只是想走近一点,看看面前这几个人。
看看他们,
到底是什么变的......
为何强的这么匪夷所思……
莫征迎着他走了过去,掏出一支烟,递给他:“来,抽着。”
方猿接过烟,叼在嘴里,双手摸摸索索地找火,这时,啪嗒一声,莫征点着火机,伸了过去,方猿凑上去,轻轻嘬了一口,烟,着了。
“嘶——呼——”
他喷了一团烟雾,眯着眼道:“愿闻其详。”
莫征叹了口气,似乎很为他感到惋惜,拍着他的肩膀道:“先说说你吧。”
“你和老板师出同门,是亲师兄弟,这些我都知道,确切的说,我是最近才知道的,因为全国的分公司,动向我都了如指掌,我有......呃,一个电波姑娘。”
“我知道你很厉害,比老板还厉害,他没能超脱生死,就算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久了,但你不一样,修士的境界我不是太了解,但你已经达到了可以靠吐纳灵气活着的那一步,没错吧?”
方猿缓缓点头。
莫征继续说道:
“你的招式倒是很新奇,我没想到世界上有人可以把妖怪炼成蛊,这很厉害。按理说,他们就算正面硬刚,实力也是相当强的,但你选择了一个更稳妥的办法——放弃常规进攻手段,采用必杀的棋局。我是否可以认为,这是因为你不够自信?”
“嗯,不自信。”方猿弹了弹烟灰,“视频和信我都看过,老实讲,你们母子太生猛,生平仅见。”
莫征笑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那么,接下来,就说说我。”
“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世界充满敌意,到处都是悲剧,要想活的开心,必须学会演戏。听过没?”
方猿摇了摇头。
莫征叹道:“那你真该看看书了,推荐你个作者——进击的猪蹄。”
“好了,说重点吧,你应该很奇怪,我们明明已经是死子,应该魂飞魄散才对,为何却屁事没有?这里我要解释一下,所谓小世界的规则,你觉得是不可抗拒的,而我觉得,就是个屁。”
“打个比方:当班级规章与学校制度产生了冲突,你猜谁要服从谁?所以我要表达的是,我在哪里,哪里就以我的规则为大,你的,不够看。我只是觉得你招式很新颖,所以就陪你玩玩,千万别认真,认真伤身体。”
啪。
一根烟抽完了,方猿把烟头扔地上,用脚踩了踩。
他抬起头,问道:“那块石头又是咋回事?”
莫征笑着说:“那就是个实验,我想验证一下,像你这样实力绝顶的家伙,在私仇和大义面前,究竟会怎么选,换一种说法,我很想知道,人性会不会随着实力的增强而淡化。”
“啧啧。”方猿耸了耸肩,“结果让你失望了。”
“不,我并不失望。”莫征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就算你不制止它砸下来,最后一刻我也会让它停住,但是这个决定并非出于任何善心,一是我不能让它殃及家人,二是,这楼里还有我的房子,你看,我有时候很抠门的。”
说着,他的表情渐渐凝重。
“方猿,我很欣赏你,尽管这么说有点唐突,但却是心里话,这就像一个青春已逝的老人,看见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会忍不住缅怀自己的过往,在你挺身而出,挽救下面这些生命的一刹那,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老实讲,那一刻,你感动到我了。”
说完,莫征搓了搓手: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我也清楚你此行的目的,老板的冤魂不是总缠着你么,鉴于我对你的欣赏,这个忙我帮了。你看,我是真想做个好人,我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外号——和平小王子。”
静静听完他说话,方猿扑了扑沾满灰尘的衣服,正了正七扭八歪的领子,忍着全身酸痛,尽量站的笔直,
然后说道:
“师兄等不及了,再耽搁下去,他会变成厉鬼,永远徘徊人间。”
“可惜啊,如果有机会,真想尝尝你们爱吃的那些东西,然后把我藏的那几坛老酒拿出来,跟你边喝边聊。”
嗤。
一声轻响,五指入胸。
莫征黯然道:“几坛老酒啊......谁不想呢,毕竟世间难得真英雄......”
“不过......”他又渐渐笑了起来:“我倒可以保证,‘那些东西’确实很好吃。”
刷啦,
五指抽出,
带出一蓬鲜血,
心脏入手。
莫征随手抛给了青娆,然后转身走向天台的楼梯间入口,“好好陪陪你师兄吧。”
方猿竟点了点头,仍然直挺挺的站着,
站着生,站着死。
他的眼睛并没有闭上,当然,也没有像横死鬼那样面目狰狞,而是古井无波的平静着,目光的方向是莫征的背影。
仿佛在目送一位老朋友。
青娆跑过去,捏了捏他的脸,点了点他的额头,点得他晃悠了一下,然后又晃了回来,竟像个不倒翁一样。
“你再点一下试试?”
身后传来满山桃冰冷的声音。
青娆猛地一哆嗦,赶紧远离那具尸体,乖乖地束手,低头,站在一边。
满山桃走过去,捡起地上那副画,展开看了看,好山,好水,好风光。
她收拢卷轴,有气无力地冲青娆摆摆手:“走了,回家做饭去。”
“是,夫人。”青娆老老实实应道。
二人并肩向楼梯间走去,
没走几步,满山桃又返回身,
来到方猿面前。
她盯着他的双眼说:“别看了,这个世界不好看。”
话音一落,
方猿缓缓合了眼。
满山桃甜甜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追上青娆,一把搂过她肩膀:“来,咱研究研究,今晚这心怎么吃。”
“嘻嘻嘻,夫人,修道千年的人心脉很结实的,烹饪方法得当的话,口感好到爆,奴家建议......”
两个妖女勾肩搭背,渐渐走远了。
她们身后,天台的上空,还有两只勾肩搭背的鬼。
一只搂着另一只说:“啧啧,师兄,对不住了啊,交待的事没办成,只好来陪你了。”
另一只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知道你也尽力了,我就是来看一眼,本来担心她又得疯疯癫癫的了,现在看样子,还挺开心,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师兄。”
“嗯?”
“你说以咱这个实力,到了那边,能封个多大的官?”
“哼,要当官,你自己去当吧,我是当够了。”
“呃......仔细想想,好像是没啥前途,要不,咱转世成妖吧......”
“诶你别说,这个提议......好像有点意思......”
夜色中,说话声渐渐远去,这栋大楼上,仅剩的几盏灯也逐个熄灭了。
当熬夜的人都开始休息了,那就真的该休息了,
何必贪恋黑夜,一觉醒来,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不,这不一定。
......
......
琴、棋、书、蛇、蜈、蛛、蝎。
三男四女整整齐齐的站在亭子里,一张长案上,摆着几只铁罐子,看造型,怎么也无法跟酒壶联系在一起。
山林秀美,鸟语花香,这是一处绝好的风景,但是,一缕白烟破坏了整体的意境。
“嘶——呼——”
莫征抽口烟,眯着眼从七人脸上一一打量过去,这几个家伙目不斜视,眼神呆滞,看起来真的没了魂儿。
这两天,他一直在琢磨怎么用这幅画,像方猿一样,抖手就是一方棋盘,盘中棋子,生杀予夺,肆意蹂躏,全凭己意,简直不要太好玩。
但可是,他研究不明白这东西,无论怎么灌输妖力进去,画都没有一丝动静。
不过,他发现自己可以钻进来。
这是个巧合。
有一次满山桃研究这画的时候,输入妖力,突然,莫征发现从图中荡出一股吸力,他特意没去抗拒,就这么被吸进去了。
当时,满山桃尖叫一声,手一抖,画卷飘落在地,她低头一看,亭子里多了个人,一个穿着睡衣的小帅哥,在那抽烟......
从外面看,画是静止的,但是身处其中,莫征发现可以自由活动。
于是他便开始探索这方天地。
首先,他想了解这里有多大,便迈开大步,一步几百里,结果咕咚一声,撞到什么东西上。
他捂着脑门看了看,那是一堵空气墙,墙的外面是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有。
接着,他东西南北四个方位都尝试了,得到的是一样的结果,于是他判断,这个世界的大小,是按画的比例来的,那些空气墙就是画的边缘,这是这个空间的界限。
这个时候,他突然一皱眉,想到一个严峻的问题。
自己出的去吗?
结果心念一动,他就出来了,仍在自家客厅里。
嘿?
这玩意好玩嘿。
于是这两天他就玩上瘾了,没事就让满山桃把他吸进去,在里面研究那七只妖怪。
满山桃、青娆和老狗也很好奇,但是他们不敢轻易尝试,怕进去了出不来,毕竟不是谁都像莫征那么奇葩。
他不仅自己能进去,还能带东西,比如香烟,火机什么的。
这才两天,从外面看这幅画,亭子的地上就多了一堆烟头......
莫征自己也感觉到这样不太爱护环境,这画其实很美的,本打算挂在客厅墙上,万一来个客人,看到古色古香的美景中,竟然有一地烟头,算怎么回事?
于是他决定下次进来时,带副扫把和簸箕,好好扫一扫。
在亭子里坐了会,他有些无聊了,伸着懒腰站起来,冲七个妖怪一人踢了一脚:“爷走了,滚吧滚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于是乎,他们纷纷化为原形,活物就跑回自己原本在画中的位置,死物就老老实实回到长案上。
没魂了,竟然还能听懂人话,莫征觉得很神奇。
刚要离开画中世界,他余光一扫,看到了桌上那本书。
书是古代那种线订本,深蓝色的书皮上一片空白,一个字都没有。
他把它拿起来,翻开一页,只见扉页上用小篆写道:
《北冥心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