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剑客问剑之战，胜负即为生死。

这和林凡过去还是南剑宗少主时候跟归海家“日月星辰”，七星剑阁西门诺，沧玄山庄厉灵他们的问剑之战截然不同，不会拖泥带水，绝无客套寒暄的可能，分胜负即分生死而已。

林凡虽然不清楚眼前白衣扶桑剑客的具体根脚，但是刚才一剑大致了解，此人剑术奇快，内劲奇强，已臻飞龙天境上品，比之练赤桀只稍逊上半分或许本不在练赤桀之下，方才那个天机星对此人评价为扶桑当代十大剑圣之一，想来不是妄言。

当然，他们此时也没有妄言的必要。只是这个赌，打得确实有些没有道理。对于他们这样的杀手来说。

所以，是想试探我的功力？是想借这个扶桑剑客之手作壁上观避免伤亡？还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又或者，这只是那个天机星的一时兴起。

总之，顾不得那么多了。

林凡上前几步，沉声道:“此剑名为承影，为昔日林家堡少主林问佩剑。”

一旁天机星轻笑出声:“生死在即，竟还如此不坦率。”

虽只一剑，但柳生卫好似看穿林凡手中无形剑的底细，原本不愿言语纠缠的他缓缓回复道:“你不是我的对手，即使你有柄很奇特的好剑。不过我愿意领教你那自认能与我同归于尽的绝招。”

林凡脸上神色渐渐凝固，面无表情道:“有一个忠告必须先告诉你。即使我做不到拉你一起下地狱，但并不代表你说的中原武林后继无人是对的，我根本不算什么，中原武林三十岁以下能与你硬憾对决者不会下十人，而其中能做到完身无损杀死你的至少有三个。”

柳生卫破天荒地勾起半边脸的嘴角:“我会亲自去验证你这个忠告的真伪。也但愿你这个忠告是真的。”

林凡轻轻一笑。真正的生死之战，他还只经历过一年前那一次。而真正的生死对决，眼前这才能算是第一次，但是很奇怪他的心中并无半分紧张，反而一团乱麻似的想了很多很杂。

他又瞥了一眼夜空上的月亮，如果真的一会儿自己战死了，是不是就会回到原本自己属于的那个世界了呢？罢了，不想了。

林凡已率先出手。

那柄承影剑将月光映至剑刃上，向柳生卫向前猛烈突击——剑一.破军。

柳生卫一剑破开那道月光，剑锋径劈林凡面颊。

林凡身影突晃，在千钧一发之际微微晃首，同时换做左手剑，撩向柳生卫右腋，如他不回剑防守那至少彼此也是以伤换伤——剑二.无常。

柳生卫出剑没有丝毫凝滞，纵然未中要害，也在林凡的左颊划出了一道纤长血痕，同时收起手肘，试图夹死那柄无形长剑。

林凡陡将承影剑抽回，卷起了刃上月光径射柳生卫双目，并架剑缩起身体防御，挡下了那横削而来的剑锋，并借着那横削之力侧掠而去，如青鸟一般疾驰回旋，然后以更迅猛的剑势扑向柳生卫——剑三.青鸟。

柳生卫隔空一斩，二人剑锋方接，林凡便又倒掠而去，反手握剑于地上旋转掀起层层尘灰——剑四.重云。

柳生卫眯起那一只眼眸，仅是后退数步，右手所持长剑上罡气有如银龙盘踞，剑势不晦反盛。

等到林凡双脚触及地面，已是一气呵成挥出二十余剑，劲道层层叠加，亦是全无强弩之末的迹象，反倒是声势节节攀升——剑五.惊蛰。

柳生卫不断滑退闪避，在层层雄浑的剑劲连攻下虽说神色如常不变，可毕竟看上去就像是手忙脚乱毫无还击之力，此时的林凡出剑有如闪电，快到柳生卫一时也找不到间隙。

柳生卫本以为再给此人出数十剑又能如何，武者体内真气流转终有间歇，哪怕他拼着一口气不管有多悠长，终有生灭之时，终有新老交替，可等到他不知不觉退出将近后院墙头后，才猛然惊觉此人的剑势不但没有尽头，而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密，他不禁微有恍惚，这种再快再密的剑势只要无法伤及己

身就不足为惧，但惧就惧这种又快又密的剑势仿佛没有尽头，反而愈发厚盛，此消彼长，自己终会失手——剑六.夜雨。

柳生卫正在强行破开剑势和防守到底的抉择天人交战之际，林凡递增所出之剑出现了一个些许奇怪的停滞。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必是林凡故意漏出的破绽，他没有趁机破开剑势，而是运起遍身真气逞强而上，以险制险，抓着这片刻的空挡，转眼便反攻至林凡面前，他手上长刃挥斩而下，林凡身形一晃，人已旱地拔葱式地向后退跃于夜空之中，跟着也不知凌空中如何借力，便又如离弦之箭般朝斩剑落空的柳生卫倒射回来，手上剑势之迅猛较之之前数十剑更甚——剑七.飞星。

柳生卫在一瞬间感到一丝无奈，但只是一瞬和一丝，中门大开的他的胸前白衣已被林凡一剑挑开并刺出一点殷红，他及时弯腰下地，避开了这本可致命一剑的继续深入，并踢起一脚直中此时有些急躁冒进的林凡小腹。

林凡口中登时也沁出点点鲜血，他咬牙借势一口气滑出去十余步远，身形有些踉跄。

就在他身后数步距离外的慕灵衣眼看此情景便欲上前，却被归海星一把扯住手臂，冲她摇了摇头。

林凡左手一抹血渍，右手持剑继续挺上，他的脸上已渐横生出狰狞杀意，但见月光遮蔽，夜笼长刃，林凡手捏剑诀，祭出八面剑影向柳生卫围攻而去，每个剑影都出势如鬼如魅，迅捷无比，变化复杂，剑招极快而且极异——剑八.鸦杀。

“这就是林家的‘万剑十三式’？”一旁观战的天满星侧首向天机星问道。

天机星微微颔首:“是啊，号称‘万剑不过十三式，十三可破万剑式’，果然名不虚传。”

“可他才使到了第八式，你说他真能杀了那个扶桑剑客吗？”天满星又问。

“人家毕竟也是扶桑剑圣之一，要杀他，起码得用到十式以上。不过——”天机星轻轻吁了口气，“即便是林枫功力全盛，位列笑傲榜第三甲时，最多也不过能使到第十二式——千剑.长夜。而且还会产生后遗症。”

“林枫可是几近天境巅峰的功力啊，居然才能使到第十二式？那第十三式是该有多难练……”天满星讶然道。

天机星哈哈一笑:“是啊，那据说剑境无上的第十三式‘万剑归宗’，迄今也只有他林家六代祖宗林无名练成过。”

天机星眯眼看向院子里的那处战场，只见林凡正翻滚在柳生卫身前。柳生卫以左肩重创，身上七八条伤肉不及骨的伤痕破去了剑八.鸦杀和剑九.黄泉，而林凡伤势更甚，腰肋处衣衫尽裂，也是他反应神速，在被柳生卫破招后一剑扎身的电光火石间移开了要害，否则此时早已一命呜呼哀哉。

拼着右肩又被柳生卫剑穿一寸的代价，林凡终于与柳生卫荡开距离，他如释重负，以剑指天——

林凡的无形剑尖之上骤升起一寸银色剑芒，剑芒之上剑气四散弥漫，化作了一条似有形又似无形的银白蟒龙，林凡闷哼一声，挥剑御龙直朝柳生卫当头斩下——

剑十.动天！

这一剑没有任何的华丽套路，只是干净利落，平平无奇的一式斩击，既没有剑一、剑五的迅猛如雷，没有剑三、剑七的瞬间天威，也没有剑六、剑八的稠密汪洋。

但这一剑窃取糅合了天地气机，刚劲柔劲混而为一，远胜前者诸般最巧妙的剑招，而越是平平无奇的剑招，往往对手就越难抗御。

急风骤起，满院花叶随风漫天狂舞。

这一剑当头斩下，柳生卫竟是被劈得一膝触地，但仍是挺着兵刃，死命撑住。约挨过了半柱香左右时间，柳生卫只觉腰背如欲断折，全身骨节咯咯作响，但左半边脸上却露出了得意喜色，他已感到林凡这一剑上的劲力已愈发衰弱，再撑得一分片刻力道必竭，那时乘势全力猛攻，取他性命自有如探囊取物。

“看样子这应该是他的极限了。不知道谁会先撑不下去。”天满星幽幽道。

“不论是谁，这都是我们最想要的结果。”天机星压低声音道，“反正今晚一定是会死人的，他们两个都不例外……”

林凡明显感到自己身体的逐渐不支，虽然意识清晰异常，他也很清楚，剑十已是他当下极限，却不是柳生卫的极限，而偏偏又只是相差那么一剑，如果他能使出那第十一式“百剑归元”便必能得胜，必能赢得这一场赌约，赢得这一场战斗，保护好自己曾经的未婚妻慕灵衣，遵循自己对练赤桀的承诺……只是，自己偏偏就差那么一点。

他又想起了那个上午凤小司跟自己说的那一段话——

“解开禁制，你父亲大半飞龙天境的功力瞬间涌遍全身，非死即残。那晚你所散功力不过其中一半，便在榻上躺了一月。若直接解开禁制，纵使大罗金仙在世，也救不了你。”

如果直接打开禁制，自己最多还能再出三招。三招，第十一式——百剑归元肯定没问题，便能杀死眼前这个半边脸的所谓扶桑剑圣，然后第十二式——千剑长夜，大概也没问题，可以横扫整个院里的敌人，纵然只能拖得一时让灵衣和星儿逃走也是好的，如果还能一气呵成使出第十三式——万剑归宗的话，那这些什么狗屁天罡，扶桑武士各个都逃不掉，各个不死也残，那灵衣和星儿就可以平安无事地离开了，而且她们还会把我使出“万剑归宗”，力诛群魔的英勇事迹带回去，这个时代的江湖人也会将我称作盖世英雄，她们也会一辈子记住我这个男人，慕灵衣还说会为我永远戴着面纱，这不就等于为我守寡了吗，真是的，明明一年前她还亲口说过……

直接兼容老爹的七成天境巅峰功力，万剑归宗，一定可以！

林凡正欲催动真元，解开禁制之时，忽有一刀一剑凌空而下，挟风带雷，威势惊人，生生破去了林凡剩余的动天剑气，解开了林凡和柳生卫的僵持残局。

刀如冰轮，名练星；剑若琼华，名含光。

林凡大惊，回头看时，慕灵衣和归海星依处原地，二女脸上亦有惊色。

林凡微微一怔。

一个戴银白面具的少年出现在他身前，眉目俊极，神态冷然，更是换就了一袭白衣，翩然玉立，如谪仙人。

那人瞥了他一眼，幽幽道:“跟第一次见面时差不多。”

林凡心神大振，哪料反激喷出一口血来，他一边咳嗽一边衷心笑道:“每次都有你来，真好……小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