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不是金丹期的时候，这等尊卑观念在他心中，也几乎等于不存在。

这便是傲骨，千锤百炼无法击溃的傲骨。

试问一个一身外表平和，实则一身不屈傲骨的青年，如何会有尊卑观。不在强者面前卑微，也不在弱者面前骄傲，这才是他深入骨髓的不亢不卑本性。

与楚文啸时时相处一年来，王素颍总能在这个她一直看不透的黑衣青年身上，发现许许多多新鲜感。

比如，楚文啸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自称在下，从来都是自称我。

吃饭的时候，可以毫不介怀的与她这位主人坐在一道，也可以毫无仪态的蹲在院口吃饭。

楚文啸绝大多数时候，不缺礼貌，但好象总对她爹缺乏一种身为下人的恭敬和卑微。

但偏偏，又对王头领无比尊敬，事无大小，只要王头领交代，他总是答应。

“他真的好奇怪，很与众不同，明明是个下人，却一点都不像下人。”王素颍忽而有一些砰然：“他是我的随从，是地境中期刺客，对待其他普通人，又从来没有盛气凌人，好奇怪呢，为什么他跟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呢。”

王家是中地神州的豪门世家，家规森严，王素颍自小受到较严厉的管教，能接触的人实在不多。

知道她是王家大小姐的，往往巴结谄媚卑微。

在王家，她所接触的人，总对她和王家有一些若有若无的恭敬。

是以，她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鸟儿，向往着外面的世界，接触到楚文啸，大约是一种新的体验。

起初，不过是怀住一颗好奇的心跃动，渐渐又在他身上发现许多不一样的新鲜，比如，他总是起得很早，比如他身上的伤，许许多多的伤，比如他可以在屋里连续许多天都不出门，比如许多许多。

王素颍泛住一丝羞意，心湖中微波荡漾：“为什么他和其他下人不一样，和我在一起吃饭喝茶，我却从来都不在意呢。”

“为什么他总喜欢黑色呢，讨厌鬼，明明知道人家不喜欢黑色。”她想：“他有这么多伤，一定有很多精彩的故事，只是不肯告诉我。”

所谓的好感，有时候来的就是这么突然轻易，可是，偏偏又又让人无法抗拒。

只不过，这种新鲜的好感，能持续多长时间呢？

沉吟良久，楚文啸筹措言辞：“小颍，我有事要暂离一阵。”

王素颍泫然欲泣：“你要走了吗，还是不想理我了。”

“不是！”楚文啸的心抽了一抽，极力否认：“我是去做一件事，做完就回来。”

王素颍破涕为笑：“我还以为你走了就不回来了，你去了，一定要速速回来。”

顿了顿，她眼有羞意，递出一条黑色的手带：“你喜欢黑色，这是我送给你的，记得，一定要早去早回哦。”

楚文啸喜悦的接过手带，绑在手腕上，摩挲一会，颌首坚定：“我会尽快回来的。”

……

数曰后，王素颍懒洋洋的支住下巴，发呆的看着天边：“他都走了十日天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大小姐，你在想他？他就是一个随从，理他做甚么。”一旁的贴身丫鬟嗤之以鼻：“大小姐你和他都不是一样的人，你就是要嫁也是嫁给道君呢，他才地境中期，有什么了不起。”

丫鬟越说越恼：“大小姐，你为什么要我编那条手链给他，黑色的多难看啊。”

“大小姐，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他都配不上你呢。”丫鬟的抱怨越来越多。

王素颍怒色越来越浓，跃起来一耳光把丫鬟打翻，厉喝：“小意，你是丫鬟，就该记住自己的身份。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是不是想本小姐我下令把你杖毙啊。”

“给本小姐记住你的身份。”王素颍气得不轻，看着天赌气：“我就是喜欢他，喜欢他与众不同，喜欢他是刺客，就是想和他私奔，又怎么样。”

那当然，一位俊俏挺拔，英武不凡的青年刺客，简直就是所有浪漫的大集合。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欢呢。

“烦死了。”王素颍大是烦恼：“我真不喜欢黑色，他为什么总喜欢黑色，为什么不肯穿其他颜色的衣服呢。我一定要看看他穿白色衣服的样子。”

如果他肯穿白色的，一定是绝代翩翩佳公子。

“拿来！”

丫鬟战战兢兢的拿来一卷布料，王素颍流露一丝茫然，一丝温柔。

王素颍自幼被证明没有修炼天分后，就被培养了大家闺秀的气质，不敢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针织等女红却是精通的。

这一件布料，是她亲自选的，是白色，白壁无瑕！

天下有六州，即有四十八领，每一领地，各有一座天道。

往往每一处的天道，都在一地的最中央所在。

楚文啸连续往中央奔波数曰，却是懂了为何是每一地设一座天道，因为凡尘界实是天下太大了。

漫说普通人，就是以道境、道君的修为，想要贯穿这中地神州，怕亦是需要几个月。

若是天下只得一处天道，那道尊去一次天道，怕是都要耗掉一生中半数的宝贵时光。

以道君的脚程，想要贯穿凡尘界，一个来回怕是都要几十年，如此一来，自是没有人耗得起。

是以，也有很多人空活了多年，却是连自己所在的州领都没出出去过。

此地不是东河神州，加上所见的大多数都是普通人，是以，楚文啸暂且不必担忧有人认得自己。

中地神州和东河神州很远，他来这中地神州王家都一年了，也不过是隐约听过断魂府城之战的些许消息。

这也许和王家的层次有些低的关系，并不能接触到那么高层的战斗，所以这些消息，自然是传不过来。

当然，这其中也不全然因为太远的关系，也因为在许多人眼里，本地就很大了，自是无暇去关心别的地方。

而且那种什么听都没听过的纯道境什么的，跟他们这些凡人、地境、天境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楚文啸还是比较谨慎做了些许伪装，以防有人认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