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树林
甘珠尔十方
大豆腐、干豆腐,一阵叫卖声把我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穿上衣服发现,除了我大家都已经起床,还都洗漱完毕,正在各忙各的。胖姐夫在院子里不知在鼓捣什么,小雷子在烧火,大姐在做饭。大姐向外面喊了一声:”当家的换几块豆腐吃饭了“。
我洗漱好坐到桌边,发现大家都在等我。不好意思的笑笑,姐夫爽朗地笑着说:”还真行,昨晚喝的挺多还能早起,可以的“。我一看表才五点半,我问:”你们天天都这么早起床呀“?大姐笑着说:”山里人习惯了,采山的时候三点钟就上山了“。
一大桌子的早点,有小炸鱼、小咸菜炒野鸡肉、炒鸡蛋、咸鸭蛋、一大碗清炖肉,还有两大块热气腾腾的豆腐。主食还有好几种:蒸米饭、葱油花卷、菜团子还有四个黏豆包外加一大盆金黄的小米粥。我连连向大姐致谢。胖姐夫说:“没啥,你姐以前受过苦。现在日子好了,来客人总怕吃不饱,总是多做几样”。我也就再没客气低头猛吃,吃到豆腐的时候不由一愣。拿起勺子挖了几大块,蘸大姐家自制的农家酱狂吃。
边吃边问:“姐夫这豆腐真好吃,豆香味浓、嫩滑可口、还有一股清香味”。姐夫:“这是老豆倌祖传的手艺,传儿不传女呐。我点头:这手艺要是在哈尔滨,保证是也最火的豆腐店”。大姐拍了一下胖姐夫的肩膀道:“别听你姐夫瞎说,这主要是咱这的豆子好,山泉水好,换到山外面肯定不行”。
吃完早饭胖姐夫领着我们向镇子东面的大山走去,我和小雷子扶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后面跟着。春末夏初四周的山林绿了大半,由于是清晨还有凉风徐徐吹过,微凉带暖让人十分舒服。
路过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还有成群的小鱼在青色的卵石间追逐嬉戏。我掬一捧水,水一入手冰凉刺骨。我问:“姐夫这水怎么这么凉”?这水呀都是山泉汇聚过来的,水源都在山上,海拔高,最高处有终年不化的冰雪。这条小溪上游前两天我过去冰还没融化,我取了一些放在地窖里了,天然的冰箱,能用一夏天。胖姐夫边走边说。
我把水洒回小溪,这水质应该很好?看着胖姐夫问道。胖姐夫骄傲的说:“那是,以前省地矿局的人来勘探过好几次。最后都不带要检测了,因为这里每条山泉都是天然矿泉级别的”。那怎么没人建个矿泉水厂?我问。路不好走,还离城市太远,费用合不上。胖姐夫回答。可惜了,我叹了口气。
胖姐夫瓮声瓮气的说:“没人建厂更好,这山明水秀的搞一些工厂,风水都破了。这里是万林之祖脉,东方第一来龙”。真的假的?我诧异的问。胖姐夫摇摇头说:一会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你不是鼓捣过那个太极有极啥的吗?五行八卦多少懂一点吧。
过了小溪前面一片黑森森的大山。对就是黑森森的,山上全是红松树,深绿色的松针叶,绿的发黑。一阵山风吹过哗哗的松针互相摩擦声响,一浪一浪的,一会向下,一会向上,一会向左一会又向右。我脑子里出现两个字“松涛”,这时我才理解为什么旅游的人都带个像机。
我飞奔穿过山角下一片草地,几只觅食的松鼠看到我,嗖的一下跑到树上,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胖姐夫气喘嘘嘘地说:“慢点这点小树你激动个屁”。小树?这里的树都有六七十公分的直径,十几米高,这还是小树?胖姐夫缓了口气说:“这连孙子都算不上,往前走我领你看祖宗去”。
越往山上走树木越粗大,密度也就越小。最在大的有一米多的直径二十几米高。走到山腰处又是一片草地,一条小径曲折通向山上。走过草地一块巨大木牌上写着“母树林”,工整的行楷,苍劲有力。下面两个小字“云海”
我赞叹一声:“这个叫云海的字写的着实不错”。胖姐夫一抱拳:“多谢夸奖”。你是云海?我怀疑的问。鄙人正是云海先生,胖姐夫一脸正色。我打趣道:“云海先生,字我领教过了。可是母树林呢?丢啦?还是你给砍没了“?胖姐夫负起双手走在前面:”且随小生前往“。大步向前。
转过一道山梁,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并不高大但是很开阔平坦的山峰就在面前。山上多是高大红松,零星有一些柏树或是白杨、槐树,还有几株高大笔直不知道是什么的树。这片树林让人很有亲近感,形状各异,枝干虬结,有很多的树藤混生其中。还有一棵巨大柏树,大枝干上长出了一棵不知名的阔叶树。这片树林也让人很有压迫感,因为他过于高大。最低的也有三四十米高,最细的也有一米五以上的直径。
我们一边向上走云海先生就像导游一样的介绍,这棵是三百年的红松清中期的;这棵是五百年的明代的;这棵是一千的唐代的;走到最大的一棵前面说这是汉代的将近两千年了。我笑问:”云海先生你怎么知道是多少年的树?不是蒙的吧“。云海先生一本正经的说:”这都是经过科学验正的“,手指着背阴面树根部。我这才注意到,每一个巨树的根部都有一个小铜牌,上面写着树种、树龄、对应朝代。
在这棵汉代古树边,我们停了下来。我们三个人试着合抱,没能成功,估计得四个成年人才能合抱。云海先生这里为什么叫母树林呀?我问。云海先生很深情的说:”从现在来看,这里每年为全国林业系统提供数以百万计的优良树种。从历史上来看这片树林是我国最古老的树林,没有之一。整个北方优质的成材树种这里都有,这里活着的树最老的有上万年“。
我指着远处几株高大笔直的阔叶树问:”这是什么树我怎么没见过“。云海先生指向那边:”这个,这个可是宝贝。这是红豆杉。北国生红豆,奇迹呀“。我赶紧跑过去看,灰的色的树干,翠绿的叶子,茸乎乎的茂盛,真是红豆杉。我们三个人勉强合抱。树干中部系了好多的红布条,我问:”这是什么意思“?云海先生摇头晃脑的说:”北国红豆与南国红豆亦是不同,更为珍惜。其药用价值极高,可治疗痛风、伤寒类疾病。有求药者,剪一小枝,系一道红绸,捐款若干以资感谢“。
我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问:”红豆杉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不会有人来偷吧“?云海先生冷笑:”这里有一个森警中队保护,谁敢来盗伐。再说这片林子是我们祖祖辈辈守护的,谁也别想砍走一棵。海青就是最好的守山犬,不进山打猎,他每天都会来转两圈,一有风吹草动,他就带着狗群上来了,一个叶也别想拿走“。
我们三人走上山顶,极目四处远望。看了一圈我发现这里的山势奇特,这座山似乎比周围的山都低一些。北、西、南三面有三条小溪流过。东南西北各有一条山脉向外发散,仿佛都是从这里发源而出。我指着西面远处一座巍峨的高山问:”那是什么山“?长白山呀,云海回答。北面那个呢?我再问。大兴安岭,云海答。东面的呢?我又问。张广才岭,云海。南面这个呢?我急问。凤凰山,云海朗声答道。
一山发四脉,不愧“母树林”之称呀。我感叹道。云海笑道:”有点道眼呀,怪不得海生说你不一样。但是呀也不一定,反过来想四脉结一,灵气汇合也不一定啊“。我认真的看了一下胖姐夫的脸,真诚的说:”云海先生名不虚传“。
云海先生哈哈一笑:”文人说武,纸上谈兵。武人说文,道听途说。我这就是每次领你们这种文人骚客来这,个个都像你一样看见树林就疯跑,上到上顶就发癔症。时间长了我就记住几段“。听完这话,我一脸黑线,掏出烟来发给大家掩饰尴尬。
我们三人叼着烟都没点(林区禁止吸烟),向南转去。云海找到了一条清幽的石头小径,我们向山下走。
突然,在路边我发现了几个巨大树桩。应该是古树被人砍走后留下的。我面色惨白的问云海:”你不是说从来没有人砍过“母树林”的树吗?这是怎么回事“?云海一脸高深的望着我说:”这是荣誉,七六年太祖去世了,要修纪念堂。森工总局的领导向中央首长请示,说只有咱这灵秀之地的木材,才能配得起他老人家。别的地方的不配,这才伐了九根。喏,那边有政府的文字说明“。
云海又背起双手,大步向前,高声清吟:”这才是万林之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