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几年没有作恶的缘故，老天爷在买房子这件事上额外的垂帘我。在银行的面签贷款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批准了，这让我彻底的慌了神，我赶紧的求助李佩兰，希望她能瞒着房东再多给我两周时间，因为批贷了，剩下的流程就是拿着首付款去做资金监管和最后的缴税过户了。李佩兰满口答应了我的请求，还安慰我说银行一般不会通知房东的，房东自己也查不到具体流程进展到哪里了，她一定会帮我拖住这个时间节点。

然而我在焦急的等待了两周之后，天津分公司的财务还是没有批准我的备用金申请，这一下子就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为了这最后的十多万首付款，我只能亲自跑到天津分公司找财务负责人询问为什么了。

“小关啊，你这个物资采购申请额度超过了十万块钱，只有牛总签字是不够的，还需要找资方代表吕总签字。”财务主任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吕总？是前一段时间来天津实验室参观的吕总吗？”我问道。

“是的。我本来打算代你找吕总签字的，结果找了一圈说是去西班牙考察了，估计得一个月时间才能回来。你要不再等等，等他回来了，我立马帮你补完手续。”财务主任热心的说道。

“我这个采购有些着急，供货商一直催我下单呢，您看能不能特事特办，我们这边的项目采购真的挺着急的，您能不能给吕总打个电话或者发个邮件说明一下，让他先口头批准了，完了等他回来了，我再补手续。”我着急的说道。

“哎，你想到的我都试过了。你这个单子本身没有什么问题，而且牛总还专门打电话交代了，希望快速审批，我也想配合你们产品研发的需求，可是规定就是规定，特别是和钱有关的事情，我们不能太随意了。”

“那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呵呵，小关啊，我跟你这么解释吧，你想想，吕总是资方代表，说白了就是管咱们这边花钱的，电话没打通，邮件我估计是他看到了也没回复。他什么意思啊？他就是想控制我们花钱的节奏呗。”财务主任突然放低了声音对我说道。

听到财务主任这样说明之后，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场徒劳的奔波，让我几近崩溃。

从天津回来的列车上，我第一次感觉到生活是如此的无助，如果首付款凑不够的话，不仅仅是买不到房子的问题，还得搭上一笔违约金。我自己得从已经住了五六年的房子里滚蛋之外，还得让乔南再次面临无家可归的境地。曾经信誓旦旦向乔南说没有问题的我，现在又该如何去面对他。

火车到了北京，我已经没有心情再回公司去加班了，而是决定直接转地铁回家休息。从首经贸地铁站出来的时候，天也已经黑了，之前在地铁口那几个办健身卡的小伙子估计还没有上班，不过不远处又来了一群手里挥舞着荧光棒，穿着卡通衣服，裸露着脖颈和脚踝的漂亮小姑娘们，她们热情的向来往的人群推荐办理她们店里的理发卡。“新店开业，吹剪十元，染烫五折。”她们在路边一边跳跃，一边喊着口号，若是看见了潜在的年轻顾客就积极的围上去推销她们的会员卡。我有意的绕过了她们，继续往前走，然后又遇见了在路边摆地摊的那对小年轻，这次他们俩都低头在翻弄着手机，我怀疑他们到底有没有在认真的做生意。

走到半道上的时候，我突然不想这么早就回家了，平时都是加班到很晚才回家，今天这个点还真的有些不习惯。我在街边找了一家饮品店走了进去，然后点了一杯热咖啡，一个人无聊的喝着。这时候我突然又想起了乔南，他上班的咖啡店应该也在附近，我应该去找他的，还能尝一下他亲手做的咖啡，味道一定很好喝，或者我还可以和他聊聊天，甚至是在公众场合**，在这样寒冷的一天里，那一定是一件温暖人心的事情。想念完乔南，我又突然很想念母亲，我拿起了手机给母亲拨通了电话，我想听听她的声音。一番程式化的问候之后，母亲就迫不及待的问起了我买房子的事情，她始终没有听出来我今天低落的心情。

“房子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买了房子就能过安稳一些的生活了，在北京生活的人都非富即贵，你这些年一个人在北京打拼也不容易啊。”母亲在电话那头心疼的说道。

“呵呵，富人总体来说还是少数，在北京打工的外地人多着呢，我只是其中一个而已。”我苦笑着说道。

“你和那些打工的人不一样，那些打工的人以后还得回老家生活呢。你买了房子以后就是正式的北京人了，未来生了孩子，孩子就是完全的北京人了，不是咱陕西人了。”母亲在电话那头笑着说道。

“妈，你想的太多了。我是陕西人，即使以后有了孩子，他最少也是半个陕西人。”我无奈的说道。

“我说的没有错，就是这么回事儿，只要你在北京买了房子，以后咱们家就没有农民了。”妈妈坚持说道。

“现在社会变了，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样子了。现在的人都是哪里舒服在哪里生活，做农民也没有什么不好，而且未来身份这个东西会越来越不重要，因为大家都在向钱看齐，已经不在乎什么学历啊，教养啊之类的虚无的东西了。”我耐心的向母亲解释道。

“我不信，没有钱也能在北京生活吗？租个房子都那么贵，哪里还有什么舒服的生活。这不像咱们农村人，农村人再穷还有地呢，富不了但也饿不死。所以说，大城市和农村还是有区别的。”

“嗯，也是，你这样说的话也有道理，现在真是一个认钱的社会。”我不想跟母亲争辩，就顺着她的意思说道。

我还和母亲还聊了一些有的没的。母亲总希望我赶紧找个女朋友，然后结婚生子，生活就能步入正轨了。我多是听着，不会去反驳什么，因为我无力也不想去改变母亲这样一个一直生活在农村，且即将步入老年生活的人对同性恋的态度。

“你奶上周给从医院里接回来了，这个冬天一直住在医院里看病，现在医院说治不好了，再住下去就是没完没了的花钱续命。医生看咱们农村人没有钱，建议放弃治疗，所以你小叔就给接回来了。”

母亲最后还是提到了生病的奶奶。

“嗯，你去看过了吧？”

“我去看望过几次，有一次要做手术了，我就把你平时给我的生活费凑了一万块钱偷偷放在你奶的床边了，算是替你爸和你尽孝心了。”

“你的心肠好还挺好的。你以前一直说自从你嫁入关家的门之后，我奶就从来没有对你有过好脸色，特别是你头胎生了我姐，而后结婚的小姨头胎生了堂哥晓桐之后，她更是不待见你了。现在你已经忘记了我奶以前是怎么对待你的了吗？”

“哎，她都那样了，我还跟她计较什么！我现在也无所谓了，自从分家以后，她不爱理我，我也不用去见她，心里也不烦了，但后来知道她总爱在村里人跟前说我坏话，这让我实在是受不了。”从母亲说话的语气总仍然能听出了一种深深的怨念。

“那你这次还这么大方，这一万块钱你也攒了好久吧。”我故意问道。

“我说了，这钱不是我给她的，是我替你爸和你给她的。你这一两周能请几天假回来看望一下你奶吗？我上次看她的时候，她都已经说不清楚话了，但还是有气没力、结结巴巴的跟我说想见你一面。”母亲突然问道，显然她还是很在乎这些面子上的事情。

“我最近在办理买房子的事情，走不开。”我故意托辞道。

“我知道。可是你小姨已经把她两个儿子晓桐和晓杨都叫回来了，他们两个白天晚上两班倒，都守着你奶等着给她送终呢。虽然你离得远，要是能回来见你奶最后一面也好。还有咱们村里的人也都看着呢，这事要是做不好，以后会让人说是非的。”母亲还在坚持劝说我。

我知道母亲太在乎村里人的看法，在乎我以后在村里的名声才这样坚持，毕竟她已经习惯了一个固定生活圈子里的伦理道德，那是她做事的依据。母亲即将进入老年，几十年生活经验告诉了她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经年累月形成的固化思想恰恰是她现在认为的生活真理，任谁都很难改变。

“我考虑一下吧，等房子的事情搞定了，我就抽时间回去一趟。”我最后无奈的说道。

虽然母亲也知道我这是托词，但她显然还是很高兴我能这样说，我知道她需要的是图自己良心上的一个安慰，她明天就会在认识的熟人面前说我想回去，只是工作他忙了。这样一说，母亲就会在她认为的“对的”生活中心安理得的过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