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柳寒上车,最后一排的女孩把放在空位上的包收了起来,主动招呼到:“快来坐吧,等会儿路况很差的。”
车厢内的空间并没有普通公交那么大,也只有前门。本该是后门的位设了两排座椅。
乘客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对刚上车的他完全不感兴趣。
柳寒还未坐稳,车身果不其然颠了一下,书滑到了地上。
他伸手把它捡起来放在腿上,再用两只紧紧地握着。
“新人?”女孩子问到,“我叫虞悬影,这是我第二次来了。”
柳寒微微侧头看着她,疑惑的说:“什么新人?这是去哪儿?”
大家都这么冷漠,就你最热情,先装萌新准没错。
虞悬影捏着下巴,微眯着眼:“你是不知道自己在做梦吧?我第一次来也是这样。”
“梦?”柳寒皱了皱眉。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梦的,但是这辆车能带我们进入公共的梦里。”虞悬影指了指窗外,柳寒这才发现窗外的景色变成了一片黑暗。
“公共的梦又是什么?”
“公共的梦像现实世界的投影,那里也像现实世界一样运转。不过要通过测试才能进去。”
“测试?”是老板娘口中的那个游戏么?
“对啊,被选中的人都有三次机会去参加测试的。我运气不好,第一次没过。”
“三次都不过会怎样?”可是我好像只有一次啊。
“三次都失败了,就忘记自己参加过测试,而且永远失去进入公共梦的资格。”虞悬影的声音渐渐降低,像是在害怕。“这样奇妙的事,我不想忘记呀。”
你们只是失忆,而我可能会死。
看着眼前柔弱瑟缩的女孩,柳寒想起了那个表情包:已读,但是不知道接什么,要不然我随便接一句。
“被选中的人,感觉好像《数码宝贝》。”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上车的。等下到了测试关卡你就会知道详情的。”她的声音依然很小。
“又是等下,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你在嘀咕什么呢?有没有听我在说话。”虞悬影追问了起来,“你就没发现梦里和现实的经历有些不同吗?”
“不同?”柳寒状似无意的将书卷起来,用手拨动着书页。“你也买过书?”
“书?没有啊。”她微微侧身探过来看了看柳寒的手里,忽然笑到:“你怎么带了个空本子?”
“空本子?”柳寒低下头一看,果然书页是一片空白,“所以她是给了我个草稿本?”
合上书,微微泛黄的封面上依旧是《易乾坤凿度》五个字,可里面的内容全没了。
还有这种操作?
公交车慢慢悠悠驶至一片荒芜之地停下。
“到了,这是梦境的边界。”虞悬影又小声的解释到,“快下车吧。”
车上的乘客都按座次从前门下车,他俩排到了最后。
下了车,柳寒才发现公路的尽头有一家小小的店铺,明亮的灯光融于周围的黑暗,仅仅照亮了门口的木制栈桥。
“这地方还有商店?”柳寒望着陆续进入店里的同行人疑惑道。
虞悬影先一步向店铺走去:“便利店里就是测试点入口。快来。”
柳寒缀在她后面,四下观察着周遭的环境。
店铺再往前看去是半升的满月,盈盈光辉仅照亮了栈桥下面黑色的水面,远处是枯死倒下的水杉林。
“真是奇怪,月光好像只照亮了这片水域,和这个店竟毫不相干。”柳寒心想到,“但是这种迷之熟悉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以前梦到过这里。”
进门前,走在前面的虞悬影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不走了?”他顾着观察四周,只是下意识地跟着她走。
“好像……老板换人了。”虞悬影回答到。
“啥?”他这才转过头看向里间,“这就是你说的便利店?”。
这个样子,恐怕是不仅老板换了,连内容都彻底换了。
怪不得自己远远一瞧便觉得无比熟悉。
她和她的书店真是无处不在啊。
老板娘端坐在柜台后看书,面前支了一块板子,店铺中间的所有书架都移开了,最里有一条通道,旁边是一座木质楼梯通往楼上。
看见那块板子,虞悬影显然松了一口气,径直向楼梯走去。
柳寒跟着她进门,发现板子上写着:第一次光临直走里间;第二次光临请上二楼;第三次光临请上三楼;熟客购物后外出直走。
显然,之前乘客们都按着自己的“分类”直接去往了各个楼层。而且他们之中并没有购物外出的“熟客”,这一车上应该都还是测试者。
老板娘也还在看书,没有要招呼他的意思。
楼梯旁的墙面上挂了一块带风景的老式的电子显示钟。上面显示日期是新历8月23日农历七月十五,时间为11点43分子时。
柳寒轻轻戳了一下准备上楼的虞悬影:“这个时间是和现实一样的吗?”
虞悬影点了点头小声道:“快走吧,太阳升起的时候测试就结束了,时间不多啊。”
说罢便小跑上了楼,柳寒转头也准备进入里间。
这时,老板娘才出声叫住了他。
“你来了。”
柳寒只好倒回来:“那个书怎么……”
她放下自己手中的书,取下眼镜,任它由金丝链坠在胸前,一只眼睁开一只眼闭着:“看看你的书。”
柳寒上前一步把书放到柜台上转向老板娘:“这个书怎么没……”
她轻抬下颌,书慢慢腾空转向柳寒,也翻到了扉页。
字,又出现了。
扉页左侧缓慢渗透出一行小小的文字。
柳惊寒,戊寅年庚申月乙卯日壬午时生;丙申年丙申月辛未日辛卯时卒。
“这不……”
“这就是你的生卒。”
“丙申……”
“是你成年那日,所以你本该在那时就死的。”
“那我父母……”
“去吧,你的合格条件是,在卯时前找到我。”她身后墙上悬着的两盏烛火缓慢腾起,长链坠着眼镜一晃一晃打在她的胸前,胭脂色竖领斜襟长衫映着烛火明灭的光。
“测试规则是什么?车上的人告诉我里面还有规则。”柳寒追问到。
“进去了你就会知道的。”老板娘挥手把书送入他怀里,又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荷包丢给他,“合格后,你可以问我三个问题。知无不言。”
柳寒抱住怀里的书向前走,满脑子“柳惊寒”三个字。
书上这个名字,和他仅有一字只差。
而将已知的信息整合起来,父母的失踪和自己的死亡日期有莫大的关联。
想到先前触摸铜钱看到的画面,柳寒不由得心子一紧。
他们,凶多吉少。
攥紧小袋子和书,柳寒走到了门前。
这是一扇古朴的木门,它的两旁悬着一正一反两盏灯,其中一盏正在缓慢的倒转着。
“还不快进去!”身后传来一股强大的推力,让柳寒直直的面向门撞过去。
柳寒只来得及闭上眼睛正面迎接撞击,却没想到痛感延迟了。
他跌到了地面上。
“终于进来了。”他趴在地上回望,来处变成了一面石墙。
在哪儿跌到,就在哪儿歇会儿。
柳寒爬起来靠着石墙坐着。
“今天晚上可真够迷的。”他一边想着,一边拉开了老板娘后给的荷包。
袋子里静静卧着三枚铜钱。
柳寒楞住。
手上顿了顿又把它们倒在手心里,一枚一枚推着仔细翻看。
“没错了,这个东西……她顺走后怎么又还给我了。”
合掌将铜钱捏在手里,硌得掌心生疼。
“两年前,他俩也是到了这儿么?那小姑娘不是说失败也不会死么,怎么……”
他突然想到刚才老板娘口中的自己。
凡事总有例外。
远处传来钟声,他也懒得起来,就着坐地的姿势数数。
是十二下。
子时横跨了新历的两天,但是现在,不管新历农历都到了自己生日这天。
“生日快乐。”他对自己说。
看着膝盖上那本封面泛黄的“假书”,柳寒笑了。
直觉告诉他,这本书又不一样了。
“现在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有几副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