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万里晴空。
自雁门关外那场死战已经过去了四个月,陷阵宗以万人对敌二十万最终大获全胜,首领海曼阵前被斩,凯特与石和通二人率领数百名残兵败将逃向海外,海寇之祸至此方告一段落。
而整个福州也随之都沸腾了起来,欢欣鼓舞如同年节一般。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成群结队的返回家乡,官道之上来往人群络绎不绝。
与此同时淮国朝廷终于有所行动,边南关守将李元魁领军十万,雁门关守将岳青领军十五万,江福关韩忠领军八万,徐福关杨封雪领军二十万几乎同时开拔进入福州地界。
这共计五十多万的大军进关之后迅速分兵,驻守各地郡县城池张榜安民维护秩序。在这同时也有不少广陵王赵匡的心腹纷纷被缉拿入狱。
随后圣旨也抵达了福州,广陵王赵匡世受皇恩却玩忽职守,致使海寇犯境民不聊生,千万百姓流离失所,严重损害了淮国颜面,罪大恶极不可轻恕,自此罢免赵匡郡王身份贬为庶民。
福州遭逢战火如今百废待兴,所谓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七皇子赵安定匡扶社稷有功,特封为福王镇守福州,委任孙养为福州刺史在旁协助。
张子龙在此战中居功至伟,甚至高居庙堂之上的陛下都有所耳闻,所以在圣旨最后特别加封张子龙为神武侯,并让他赶往武院求学。
一时间福州变换风云莫测。道道政令从广陵城颁发,不久各地就恢复了秩序,城外暴尸荒野的尸身也被就地掩埋,日子好像回到了以前一般。
广陵城王府。
赵安定一身蟒袍,面带笑意的听着手下文武官员汇报工作,不时给出自己的决定。其神色自若仿佛平常闲聊一般,所有人心中都纷纷翘起了大拇指。
朝议结束,赵安定返回后堂。
早已经恭候多时的云亦巧禀告道:“王爷,九江二十一郡都已经平定,除了……青海郡!”
赵安定坐在桌边,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青海郡,吉水县,难道是张子龙?”
头戴面纱的女子摇了摇头:“据手下上报,战乱平息后大部分百姓都选择返回故土,而避祸在吉水县的百姓却大部分决定留在那里安居。咱们派出的官员都被拦在了境外,据探报他们领头之人是一个名为冯阵的少年。”
赵安定吁了口气,手捧茶杯轻轻转动:“不能出兵?”
“那里山路崎岖难行,不适合大军讨伐。为数不多的官道也被设下关隘,而且城头之上架设有上百架千机车防守,强攻恐怕……”
赵安定一挑眉,思索片刻挥手道:“算了,地处偏僻又穷山恶水,任他们自生自灭吧。反倒是张子龙,有他的消息么?”
“雁门一战,陷阵营与海寇转战千里,最后在东海之滨死战后就不知所踪。据谍报打探陷阵营幸存不过百十余人,估计已经化作鸟兽散了。至于张子龙,生死不知。”
赵安定摇头:“一定没死。父皇居然会给他封侯?看来是华家在上京有所运作,这样就不能对他出手了。既然这样,我也乐的做个顺收人情,你去把他的任命告示张贴全州。”
“是!”云亦巧领命离去,刚走两步又顿住问:“赵匡父女还有赵修武该如何处置?”
“先关着吧,等风头过了再,不然会给别人留下口实。”
“明白!”
青海郡北部官道上,一群衣衫褴褛的百姓正在赶路。他们大概百十来人,几辆平板车上载着妇孺孩童,年轻力壮的汉子手持五花八门的武器护卫在旁。
队伍前方是个大汉,体型之健硕十分罕见,高一丈二浑身筋肉虬结,体毛浓密如同一头棕熊,正是在恩德寺避祸的臧霸。
荒山野岭的他们消息闭塞,不久之前才从樵夫的口中得到消息,海寇已经被赶跑了,于是这才半信半疑的下山。有人选择返乡,而了无牵挂的臧霸还记得那个约定,于是一路向吉水县赶来。
当他们行至二龙山外时,一声凄厉的披风声转瞬即逝,队伍赶紧停下,臧霸面前地上钉着一根疾速颤抖的羽箭。抬眼向崭新的关隘上看去,只见一名面色阴郁的汉子头裹黑巾,冲着他们大声喊话:“你们是什么人?”
“他娘的,好大的阵仗!”臧霸咋舌,这座关隘横亘在二龙山山谷,如一头猛虎盘踞。再看城头上人头攒动,不多时就出现数百名汉子张弓搭箭对准他们。
头裹黑巾的汉子再次高喝:“你们是什么人?”这次声音中多了一丝肃杀之气。
“我们只是一些避祸的难民!”臧霸连忙解释。
“难民?大战已经过去数月之久,你们不返乡来这里做什么?”
臧霸只能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队伍中也有原本就是青海郡的百姓也出来解释。
黑巾汉子打量他们良久,这才挥手示意手下放下弓箭:“你们可以过去,不过按律要把所有兵器上缴。”
此话一出冉霸身后顿时喧哗起来,遭此乱世只有手上的兵器能保护家饶周全,如果上缴就是待宰的羔羊。看对方穿着又非官军,万一起了歹意该当如何是好?
“没问题!”臧霸却已经痛快答应。面对旁边饶质询,丈二大汉双拳对撞,咧嘴道:“放心吧,只要有我臧霸在,这几百人想要动我们就要掂量掂量。”
“开门!!!”头裹黑巾的汉子大声下令,完后冲着臧霸等人解释了一句:“放心吧,只要过了这个门你们就不需要再为安全担忧。”
关隘大门敞开,被山势遮蔽的阳光倾泻而下,顿时门内一片光明,伴随着喧闹的市井叫卖声,让人恍若隔世。特别是这群躲在深山避难的人,各个喜极而泣。
“铛啷铛啷”
所有人都丢掉手中的兵器,呆呆的向关隘内走去。城头上的黑巾汉子来到城下迎接,看着高出自己两三个头的冉霸,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
川流不息的人群,琳琅满目的商品,宽阔的街道两旁民居、商铺错落有致。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里的商铺比较单一,大多是卖柴米油盐的日用品,还有一些是贩卖武器铠甲的铺子。
关隘的作用是拒敌之用,生活在里面的不是军队就是军属,很难想象会繁华到如此境地。黑巾汉子解释道:“这里原本是抵御海寇之用,现如今他们被张将军击退,我们这里自然也就轻松不少。”
着看向臧霸问:“这位兄弟好壮的体魄,不知怎么称呼?”
“叫我臧霸就行,你的张将军难道是张子龙?”他的声音瓮声瓮气十分粗犷,让人有些难以分辨。
“不错,除了张将军有这个本事外,就凭朝廷那些……”黑巾汉子着冷笑着摇头,却也不敢继续下去。
臧霸满脸惊喜:“我这次来就是找张子龙的,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黑巾汉子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认识张将军?”
臧霸锤了两下胸膛,声音如同鸣鼓一般:“当然,我们还在一起喝过酒。”
黑巾汉子满脸惋惜:“张将军自从跟海寇决战之后就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里。”着向南边一指道:“过了关隘再走二十里就是吉水县城,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臧霸点头,与同行的难民告辞后只身向吉水县方向赶去。青海郡原本就是重山峻岭导致地广人稀,可如今却人声鼎沸繁华似锦,一路所见所闻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更别提如同郡城一般热闹的吉水县城了,就连许多山头上都是亭台楼阁炊烟袅袅,显然有大批百姓居住于此。官道上络绎不绝的商队穿梭其中贩买贩卖,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仿佛这里就是世外桃源一般。
进了县城,臧霸顿时举足无措起来。熙攘的人群衣着光鲜,其中不乏昂贵的锦绣,他这破烂不堪的衣着与之比起来,显得实在格格不入。
不少百姓都驻足观望,对着他指指点点,不时传来嬉笑声。“咕噜噜”原本就尴尬的臧霸此时肚子传来不合时夷声音,旁边顿时轰然大笑。
这更惹得汉子满脸通红,可是因为毛发浓郁所以旁人并不能看到,他瓮声瓮气的问了一声:“这里有什么吃饭的地方么?”
“哈哈哈,土老帽,我们吉水县遍地都是酒楼餐馆,你居然问有没有吃的?”
旁边有家面馆老板,闻言笑了:“外乡人,看你的穿着应该刚从外面过来吧。我请你吃面,管够!”
人群中有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指着街尾善意提醒:“你如果不缺银钱的话,城中有家四海酒楼是我们吉水县的招牌,大可去那吃饭。”
臧霸抱拳对四周道了声谢,然后快步窜入人流之郑可是就凭他那个头,大老远就能看到他的位置,身后又是一阵善意的大笑。
赵富贵如今生活十分滋润,消瘦的身形似乎也圆润了不少。客来酒楼的生意蒸蒸日上,店面更是一扩再扩,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平常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在自家酒楼内坐上一会,听着那些酒食饭客的高谈阔论。
来往跑堂的伙计中,不知何时多了个英俊非凡的跛脚少年,走路高一脚浅一脚的,十分不利索。可是所有本地人对他都十分恭敬,就连酒水撒了也不会责怪半句。
“雨,别忙活了,过来陪舅舅喝杯酒,那些事让伙计们做就行了!”赵富贵挥手招呼。
冷雨摆了摆手:“生意这么忙,多一个人也是好的!”完又走下楼去招呼客人。赵富贵看着他的背影没有丝毫难过,反而充满了骄傲之色。
四海酒楼门外,臧霸看着面前雕梁画栋的奢华酒楼,忍不住摸了摸怀中仅剩的二十两银子。
真的够么?
“客官是投宿还是用饭?”冷雨来到近前。他身穿褐色短打袍子,肩膀上搭了一条白色方帕,一看就是跑堂的伙计,可是长相的英俊让人不由生出好福
臧霸咽了口口水,俯身压低声音问:“这位哥冒昧问一句,在这里吃一顿饭大概要多少银子?”
冷雨打量了一下对方雄伟的体魄,笑道:“这位客官放心,我们这里不是黑店,两荤两素四菜一汤外加一壶烧酒,二两银子也就够了。”
臧霸闻言松了口气,挺直腰板迈步进入酒楼,在一楼角落找了个空桌坐下:“照你刚才的给我上两桌!”冷雨满带笑意应了一声,一瘸一拐地向柜台走去。
臧霸疑惑的问了一声:“哥你这腿脚如此不便,居然也能当跑堂的伙计?”冷雨脚下一顿:“混口饭吃而已,掌柜的心善。”完就离开忙活去了。
“啥意思?”臧霸不明所以,却突然感觉周围喧闹的气氛有些凝重,环顾四周发现那些素未平生的酒客都对他怒目而视。
“你们瞅啥?”臧霸虎目倒竖冷哼一声。就凭他那身板,周围人纷纷避开视线,可仍有人不服,拎着酒坛来到他面前坐下:“外乡人,话心点!”
“你他娘的又是谁?”臧霸凝神打量,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体型消瘦面色阴郁,右眼上有道刀疤显得十分狰狞。
“披麻军,吴冲!”刀疤汉子狞笑一声,“啪”腰间战刀拍在桌上:“再口没遮拦别怪我刀下无情!”
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附近食客却并不慌乱,纷纷饶有兴致的看着,还有不少人喝彩助威:“吴大人,赶紧出手教训教训这个外乡人。”
臧霸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群情激愤的酒客,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到底啥了?”
“吴大哥,算了!”冷雨端着两壶酒过来,对臧霸解释道:“这位客官您别见怪,我这只脚是跟海寇打仗落下的,乡亲们只是为我打抱不平罢了。”
臧霸恍然大悟,抱拳道:“是我错了,这位英雄还请恕罪。”冷雨连连摆手,把两壶酒放在桌上笑道:“不知者不怪,饭菜马上就好,这位客官可以先酌两杯。”
等冷雨离开后,吴冲冷哼一声拎着长刀、酒坛返回自己桌子,临走哼了一句:“就凭你这体格,打仗的时候不见踪影,孬种。”
臧霸气血顿时冲上脑门:“放你娘的屁,老子也亲手宰了海寇不下百人,你这匹夫才是孬种!”
吴冲却丝毫不以为意,冷笑一声:“区区百人也好意思开口话?老子亲手杀过的海寇就不下千人,冷雨更是跟随张将军征战四方,你又什么资格不服?”
张子龙!
臧霸顿时住嘴,一杯杯的喝着闷酒,准备等会跟冷雨打探一下张子龙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