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宫闻沅?”盛独峰等人走后,岚慧才慢慢转过头来,打量了下被盛独峰留下来照顾她们的宫闻沅,冲其礼貌性的点了点头,“我有些话想和我的徒儿说,能请你……暂时回避一下吗?”
“没问题,我就在殿外等候。如果二位有什么需要,尽管叫我便是。”宫闻沅也知道自己留在这儿可能有些碍事,当即十分干脆的退了出去,顺带还把殿门给带上了。空荡荡的大殿内,此刻只剩下了岚慧和曲灵歌师徒二人。
“师父……”外人走后,曲灵歌才敢慢慢地取下头上的头纱,露出了那张布满血线的脸来。
“唉,傻孩子,苦了你了,”岚慧心疼的抚摸着曲灵歌的脸颊,轻轻叹了口气,“破寂指的威力和后遗症,远远超出了为师的预料。灵歌,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曲灵歌黯然的低下了头,“我这副厉鬼模样,以后怎么见人?想来只能靠着头纱过完下半辈子了。”
“那盛独峰呢?你也打算一直瞒着他?”
“盛……盛独峰?”曲灵歌呆了呆,也许是没想到师父会突然提到他。
“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已经不想管了但你的事情,我必须要管,”岚慧抓住曲灵歌的手,苦口婆心的劝道,“灵歌,你也长大了,有些事,为师必须要交给你自己去决定。你不听为师的话,坚持要和盛独峰走到一起,这件事……为师就不追究了。但以后呢?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盛独峰他……见到你现在的样子后,不再认账怎么办?”
“师父是过来人,见得世面比你多。这天下男子,多以容貌取人。你好看的时候,他们怎么夸你都不嫌麻烦可一旦你不好看了,他们翻脸都比翻书还快!你先别急着反驳,师父知道你想说什么。但这根本就不是盛独峰的事情,而是你的事情。你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盛独峰身上,就等于把你的下半辈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你想想,万一他嫌弃现在的你,你该怎么办呢?”
“独峰他不会嫌弃我的,他肯定不会的……”曲灵歌脸色苍白的争辩道,但说话的底气明显没有之前足了。
“灵歌,别怪师父说话过分,这是现实,你其实心里都懂,只是不愿意去面对罢了。”说完这句话后,岚慧便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言。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接下来如何,就看曲灵歌自己的选择了。
……
另一边,拓跋城等人刚攻进云雾阁,就遭到了明镜阁和云雾阁的联手埋伏。在经过一番鏖战之后,朝天盟由于地利、人和都不占优,只能暂时撤退,和云雾阁僵持了起来。虽然朝天盟这边有拓跋城压阵,但他自己却是不能轻易出手。马上就要面对这无妄台真正的“天”了,在此之前,除非三阙亲自出战,否则拓跋城必须要避免所有可能会让自己实力大打折扣的意外发生。
“盟主,我们刚抓了几个活口,”一名亲卫大步来到拓跋城身旁,脸色十分难看,“据他们交代,三阙并不在云雾阁中,而是早就下山,出发去洛阳了!”
“洛阳?”拓跋城双眼微眯,“确定吗?”
“回盟主的话,俘虏是分开来审讯的,绝对可信!”
“妈的!”拓跋城猛地锤了下身前的栏杆,吓得周围众人急忙将腰弯了下去,不敢与之对视。
拓跋城心里当然有火,而且还是滔天怒火。自己在这里劈里啪啦打了大半天,死了那么多人,现在才告诉他人家根本就不在?把老子当猴儿耍呢?!
但现在再生气也于事无补了,既然三阙不在,那就算啃下这云雾阁又有何用?看着损失颇重的手下们,拓跋城咬碎了牙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当即大手一挥:“传令!全体撤退!随本座直扑明镜阁!”
“遵命!”
在云雾阁下折戟良久的朝天盟众人接到撤退命令后,纷纷松了口气,立刻调头跟随拓跋城朝着明镜阁的方向奔去。
……
明镜阁中,一道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清晰的传入奉明耳中。缓缓站起身来,奉明扫了眼大殿最偏远的一个角落处,沉声道:“阿弥陀佛,拓跋凤,你的哥哥就要到了,你还想继续藏下去吗?”
“奉明大师到头来,还是在坚信盛独峰的话啊,”脚步声突然停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了拓跋城慵懒魅惑的声音。紧接着,一处珠帘被人从内挑开,走出了身披大红外袍的拓跋凤来。
时隔多年,拓跋凤的容貌依旧美的让人惊心动魄,看似无意的一颦一笑,便足以令无数男人为之疯狂。明镜阁中虽然多是出家人,但在拓跋凤面前,能坚持不生杂念的也是少之又少。若不是奉明一直在盯着她,这近三年下来,指不定还会出多少个“行知”呢。
“我从未怀疑过独峰。倒是你,居然用何凤这个名字在我无妄台安心隐藏了好几年,不得不承认,你有些胆识,”奉明居高临下的和拓跋凤对视着,“不过今日,这种种因果也该有个了断了。怎么样,你觉得你哥哥能赢吗?”
“说实话,我不知道,”拓跋凤叹了口气,“我对你们的武道,没有半点兴趣和了解。不过既然奉明大师如此问了,想来已是胜卷在握了吧?”
“那倒没有,我了解拓跋雄,却不了解你的哥哥而你的哥哥,也不了解我。两个互相不了解的人,他不一定会输,我也不一定会赢,”听到殿外的嘈杂声,奉明知道,拓跋城已经到了,“拓跋凤,如果我是你,现在就不应该担心自己的哥哥,而是该担心担心自己了。”
“哦?难不成以奉明大师之尊,还会对我这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下手?您就不怕江湖同道们耻笑?”拓跋凤挑了挑绣眉,言辞间满是衅色。
“的确有人要对你下手,但绝不是老衲,”奉明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只要老衲愿意,这无妄台中的一草一木,都逃不过我的感知。有一头带着伤痕和仇恨的恶狼,已经从地底爬上来了。有意思的是,这头恶狼皮下,却偏偏是个大善之人。”
“为了摒弃身上的恶,他不会介意手染鲜血。而你,可能就是他第一个要猎杀的对象。”
“……你是说盛独峰?”拓跋凤精致的小脸慢慢笼上了一层阴影,“我为何要信你?如果盛独峰真要杀我,你又为何要提前向我预警?”
“预警?你以为我想要救你?”奉明忍不住嗤笑道,“拓跋凤,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老衲说这些话,只是想让你不要死的那么稀里糊涂。你杀了那个孩子心中分量极大的人,你以为他会轻易放过你吗?我刚刚那话说了其实和没说并无多大区别。因为他找你报仇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唯一不定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别妄想着你的哥哥能保护你,今日一战后,说不定你就没哥哥了。”
撂下这句话后,奉明便不再多言,只留下了面色难看到极点的拓跋凤,信步向殿外走去。
“奉!明!!”看着缓缓走出来的苍老身影,拓跋城眼珠子都快裂开了,抬手一指,拓跋城恶狠狠的骂道,“老贼秃!可还记得昔日汴京城下的拓跋雄吗!?”
“自然记得,”相比拓跋城的暴怒,奉明却显得十分的淡定,“你就是他的儿子,拓跋城吧?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修为,属实难得。说实话,像你这样的练武奇才,老衲舍不得杀你。这样吧,只要你愿意在玄玉楼中为我枉死的无妄台弟子们守孝十年,老衲就饶你、以及你的手下们一命,并特准你昄依佛门,如何?”
“哈哈哈哈哈!老贼秃,好大的口气啊!让老子给你无妄台的人守孝?你他妈怎么不给我爹守孝?!死来!”拓跋城怒吼一声,周身黑风顿起,呼啸着朝奉明扑去,一瞬间遮天蔽日!而奉明,面对蕴含着恐怖力量的黑风,却是没有丝毫动容。
“可悲,令尊昔日正是像你这般执迷不悟,老衲才不得不痛下杀手。想不到,今日老衲又要再开一次杀戒了。”说罢,奉明向前迈出一步,高举掌门禅杖,直指黑风阵眼中的拓跋城,大喝一声:“破!”
宛如鬼神哭泣的黑风在这一声“破”下,立刻畏惧的缩了回去。拓跋城闷哼一声,脚下不禁顿了顿,但却没有就此停滞,而是再度聚起黑风,朝着奉明杀了过去。可这次,奉明却连让他近身的机会都不打算给了。手中禅杖飞舞,组成了一道密布的气墙,温和但不失锋锐的气流将奉明结结实实的保护在了其中。拓跋城的黑风一撞上气墙,瞬间就被化散在了半空中,根本伤不到奉明一根毫毛。
两人斗了好一段时间,拓跋城招招落空,再出招时已经显得有点力不从心了反观奉明,却依旧是脸不红气不喘,两者高下立判。拓跋城越打越心惊,这奉明老贼秃的功力真是深不可测,看来今日想赢,必须得用些其他手段了。
就在他准备暂时后撤的时候,奉明一直巍然不动的身形突然暴起,原来他早就察觉到了拓跋城后力不济,专门等着他撤退呢。厚重的禅杖猛地点在了拓跋城的心口处,逼得拓跋城狼狈的噔噔噔退了好几步,费了好大的劲才勉强稳住身形。缓缓直起腰来,拓跋城只觉得肺腑中宛如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嗓子一甜,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拓跋雄在把无敌宝录交给你的时候,没顺带告诉你,这是一门后患无穷的邪功吗?”看着口吐黑血的拓跋城,奉明刚迈出的脚又慢慢收了回来,“无敌宝录确实能让修炼者短时间内功力大进,但每用一次,身体的元气就会亏损几分。这种元气,哪怕流失一分,也要花许久才能补回来。先前在无妄山山道口,你的身体就已经很差了。长此下去,你只怕会步了你爹的后尘啊。”
“呵……老贼秃,少他妈在那儿假惺惺的了!”拓跋城擦了擦嘴角的黑血,虽然嘴上还硬着,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现在必须得调理一下内伤了,否则对日后的修炼只怕会造成很大的影响。但关键是,奉明会好心到给自己调息、恢复的时间吗?所以,必须得找个人,在自己调息的时候,替他挡住奉明。
环顾了下身后的手下们,拓跋城暗自摇了摇头。原本这些人都是朝天盟的精锐,可如今看奉明的实力,他们一起上都不一定挡得住。看来……只能让那个人来了。
“杨大侠!本座和奉明打了这么久,你还不出来见见故人吗?”说完这一句,拓跋城便径自盘腿坐了下来,开始紧急调息内伤。原本,这个人是他最后的底牌,为的就是在对阵奉明的时候,防止有其他人出来干涉。但现在看来,这张底牌只能提早动用了。
朝天盟的队伍如鹤翼般的向两旁闪开,满脸沧桑的杨怀风提着重剑,缓步来到了拓跋城身边。神色复杂的冲奉明拱了拱手:“奉明大师,多年不见,身体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