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盛独峰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东煌宫。与泷川祈鹤等人会合后,连口气都没歇,就着急忙慌的指挥大家收拾东西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在确保没有党项人的“尾巴”跟着自己后,盛独峰才敢按照夜落纥为他绘制的撤离路线踏上了归程。这也幸亏是盛独峰早就让众人做好了撤离的准备,拎包就能走。否则还不知得花多少时间去收拾行装呢。
走在路上,盛独峰也从应非枭的口中逐渐了解了李元昊此次的全部战略行动。据探子报,李元昊率军通过嵋台后,并不是第一时间去的甘州,而是先率军奇袭了逢渠的驻军大营。
就在盛独峰带人打入甘州城内部的时候,李元昊明面上将大军安扎在显眼的位置,以牵制宋军的注意力暗中则亲率八千铁骑,趁夜奔袭逢渠的大营。仅仅一夜的时间,李元昊连踹宋营二十七座,逢渠麾下的四万宋军全线崩溃。宋军主将逢渠见大势已去,为了保全性命,只得以荆棘自缚、出帐请降。那时候因为李元昊还没和盛独峰翻脸,所以也没怎么为难那些投降的宋军。只是扒了他们的衣甲、夺了他们的旗帜,然后就派人将他们押回兴州了。
“原来如此!”盛独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说怪不得李元昊在打甘州城的时候,全军上下穿得都是宋军甲胄,感情是从逢渠那儿扒来的啊。
“那逢渠呢?李元昊最后杀了他吗?”
“哼!那个草包,我倒真希望李元昊宰了他!”应非枭愤愤的说道,“平日里欺负老百姓的时候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结果一听说是李元昊打来了,当场就吓哭了!手下人哄了半天都没哄好。亏他还是个爷们呢,孬的连娘们都不如!属下还听说,李元昊当时见了他,恶心的差点没吐出来!但最后还是碍于影响,饶了他一命。我估计啊,下半辈子,他就只能在兴州的地牢里度过喽!”
“唉……悲哀啊,”盛独峰不禁叹了口气,“可怜我大宋男儿,本着保家卫国的热血来到此处,却碰上了个混蛋至极的逢渠。有这样的将,再好的兵,也是白搭啊!”
“谁说不是呢,”应非枭十分赞同的附和道,“不过……李元昊这么一闹,那大宋和党项再继续保持和平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日后必有一战!宫主,真要到了那时候,您觉得哪边能赢?”
“……我也说不准。但就军队质量、将领水平而言,我们……现在就仓促开战的话,必败无疑,”盛独峰在脑海里快速对比了一下双方的将士差距,心中顿时苦涩不已,“但如果朝野齐心、圣上用贤,一切就都还有的补救。只是……”
“宫主,”就在此时,宫闻沅突然打马从后方来到了盛独峰身边,强忍着笑意说道,“泷川大人请您到马车里说话。”
“祈鹤?好吧……我知道了。”盛独峰错愕的回头看了眼特意为泷川祈鹤准备的大型马车,不禁忧愁的叹了口气。看来该面对的,迟早都是要面对的啊。
“宫主,家务事属下们帮不了您,但是……”宫闻沅笑嘻嘻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瓷瓶,在盛独峰面前晃了晃,“您如果挨了揍,伤药管够!”
“去去去!乌鸦嘴!”
在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盛独峰红着脸爬进了马车。本来他已经做好了迎面挨一脚的心理准备,故而一进去,他就用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脸。可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预想中的暴击。盛独峰不禁暗暗犯起了嘀咕,难不成祈鹤睡着了?
小心翼翼的放下手臂,盛独峰这才尴尬的发现,泷川祈鹤和飞燕两人正亲密的挤在一起,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咳咳……那个,祈鹤,你找我?”
“少主,你去了趟甘州,不会……伤到脑子了吧?”泷川祈鹤满脸关心的伸手摸了摸盛独峰的额头,又转头问向飞燕,“飞燕妹妹,你们回来的时候,少主有这么不正常过吗?”
“嗯,他不仅不正常,还不正经!”飞燕挽着泷川祈鹤的胳膊,调皮的冲盛独峰吐了吐舌头,“他啊,肯定是害怕泷川姐姐你生气,所以才主动装出了一副讨打的样子,让你狠不下心来下手。盛郎,我说得对不对啊?”
“额……”盛独峰一时语塞,只好尬笑着蹭到了泷川祈鹤身边。一边轻轻抚摸着她那已经有了一定规模的肚皮,一边讨好般的说道,“祈鹤,先前我忙着带领大家赶路,一直没时间关心你。飞燕的事……我也没来得及和你细说。反正说到底,都是我的错。你要是不高兴的话,千万别憋着,哪怕……哪怕揍我一顿出出气也好啊!”
“哎呀少主,我真没事,”泷川祈鹤主动抓起了飞燕的手,在盛独峰面前晃了晃,“我和飞燕妹妹一见如故,怎么会生气呢?你别把我想的那么善妒好吧?既然少主和飞燕妹妹情投意合,我自然是全力支持的!正好,我暂时也不能侍奉少主了,飞燕妹妹,这段时间就麻烦你喽。”
“啊……我……我知道了,”飞燕脸蛋刷的一下就红了,“请姐姐放心,我……我会努力的。”
“祈鹤……”盛独峰万没想到泷川祈鹤会如此大度,顿时感动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当下猛地捧过泷川祈鹤的脸来,狠狠亲了一口,“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噫飞燕妹妹还在呢,害不害臊?”话虽如此,但泷川祈鹤还是十分享受的闭上了眼睛。等盛独峰松开自己后,她才轻轻抿了抿嘴、收起了女儿姿态,“行了,咱们说正事吧。少主,我听说你和李元昊闹翻了?”
“是啊,”盛独峰苦笑着点点头,“经过甘州的那件事后,我和他已经是彻底决裂了。”
“那……当初你和李元昊结义时,立下的那个誓言,岂不是要应验了?”
“这个你放心!我们当初在肃德村客栈立下的誓言是,不得伤及对方一丝一毫,”盛独峰拍了拍泷川祈鹤的手,好言安慰到,“我在甘州城中虽然手刃了不少党项士兵,但从始至终,我都没有靠近过李元昊,更别提伤他了。所以这誓言啊,是应验不得的。”
“那就好,那就好,”泷川祈鹤这才长松了口气,欣慰的笑了,“也是,少主为万万生灵秉承大义,如此善举,老天爷怎么会狠下心来伤你呢?不过我听飞燕妹妹说,当时李元昊亲自下达了对你的围剿命令,那他会不会……”
“……这我就说不准了,”盛独峰微微迟疑了一下,“他虽然亲自下达了进攻命令、斩断了我和他之间的兄弟情谊。但他毕竟没有亲手伤到我。这样一来,我也不知道那誓言会怎么印证了。或许……只有老天爷知道了吧。”
“行啦二位,李元昊和党项人都已经是过去了。任这西北的水再浑,咱们也不去趟了!”飞燕见气氛有些微妙,赶忙扯开了话题,“盛郎,我们回到宋土后,要去往何处啊?你手下那么多人,总得给他们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吧?万山的盛家堡吗?”
“不,盛家堡中可有着另一个大麻烦呢。这件事我回头再和你细说,”盛独峰摇了摇头,“我打算先带大家回洛阳,为弟兄们找一个落脚的地方休整休整。洛阳除了无妄台外,还有一个……勉强算得上朋友的人可以帮我。总之,我们先去那儿看看吧,顺带拜访一下奉明大师他们。许久未见,还真是怪想念的。”
“然后再顺便去见见曲姑娘是吧?”泷川祈鹤翻了个大白眼,嫌弃的拿手推开了盛独峰,“听你说得一本正经的,我差点就信了!感情还是冲着小相好去的啊?啧啧啧,少主,你真的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喂喂,不是你想的那样啊!我真的是在为大家考虑!飞燕,怎么你也用那种眼光看我?我冤啊……”
……
夜落纥在将地图送给盛独峰的时候,曾委婉的提了一句,这条路线会较为偏远。当时盛独峰还没怎么当回事,但等他真正亲身走了一遭后,才明白这个“较为偏远”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当年盛独峰只身离开汴京、前往甘州,中间也不过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而已。而这次他从甘州返回洛阳,光赶路就赶了近四个月的时间!这还没把沿路休整、补给的时间给算进去。所以当众人跋山涉水、终于平安回到洛阳的时候,他们身上的衣物已经完全不适应当地的气候了。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曲折,但现在好歹算是回家了。盛独峰先是租下了城郊的一处山庄,用于暂时安置众多手下又写了封家书托人送去盛家堡,向老爹盛开平报平安。忙完了这些琐事之后,盛独峰才准备着上无妄台拜见奉明大师等人。
本来,盛独峰是打算带着泷川祈鹤和飞燕一起上无妄台的,但两人却像是事先说好的一样,全部找借口推辞了。盛独峰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明白的很她们这是在担心自己的出现会影响到他和曲灵歌的重逢啊。
二女如此懂事,盛独峰反而更过意不去了,当即将上山的日子又向后推迟了几天。在这段时间里,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了贺九燮他们去处理,而他自己,则专心陪伴起了二位夫人。直到把她们伺候的舒舒服服了,盛独峰才敢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启程前往无妄台。
……
“来者止步,”来在山门前,两名身穿八堂服饰的无妄台弟子立刻迎了上来,“请问这位尊客,来我无妄台有何要事?”
“我是来拜见奉明大师的,还请二位代为引荐。”
“拜见师尊?”那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问道,“师尊高居明镜阁,不是谁都可以见的。尊客可曾预先递来过名帖?或者私下里与师尊有约?”
“额……都没有,”盛独峰有些尴尬的回头望了望自己的手下,“这样吧,请二位帮我转告一声。就说……昔日不孝孽徒盛独峰,请求拜见列位尊长!我想,奉明大师听到这个,应该就会让我们进去的。”
“盛独峰?”听到这三个字,那两人脸色顿时大变。其中一个满脸惊讶的上下打量着盛独峰,不敢置信的问道,“你……你就是那个曾经被押进玄玉搂的……东煌宫宫主、盛家堡少堡主盛独峰?”
“……是我没错,怎么了?”盛独峰一脸纳闷,心说你们这什么表情?我名号有那么可怕吗?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是东煌宫宫主的事情,好像只在西北一带流传吧?怎么无妄台的人也知道了?
“我我我……我的天哪,师弟,我不是在做梦吧?”其中一名无妄台弟子激动的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当即一把抓过身边师弟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听着师弟那杀猪般的惨叫声,前者差点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这狼皮大氅,这佩剑,这银簪……是了,真是盛宫主!您稍等,我这就去通报!”撂下这句话后,咬人的那个就拖着被咬的那个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下了在原地面面相觑的盛独峰等人。
“宫主,这无妄台不是中原三大势力之一吗?怎么……怎么看着不像啊?”应非枭在后面小声的向盛独峰问道。
“我也奇怪呢,”盛独峰同样一脸不解,“不过他既然已经去通报了,咱们就先在这儿等着吧。”
等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功夫,一阵熟悉的大笑声突然从山门内传来:“哈哈哈哈!好儿子!你可算舍得回来了!”
“这声音……是义父?!”盛独峰愣了愣神,连忙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灰袍老者正跟在先前去通报的那两个无妄台弟子身后、大步从山门内走出来。那熟悉的身影和桀骜的步伐,不是商鸣鼓,还能是何人?
“孩儿拜见义父大人!”
“哎哎!免了免了,”商鸣鼓连忙托住盛独峰,上下这么打量了几遍,嘴角立刻浮起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好小子,还真让混出个人样儿来了!好!回来就好!走吧,咱们上明镜阁说话!奉明他们听说你回来了,都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要不是那些个老观念束缚着他们,他们估计全都得迎下来!”
“好,义父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