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40章 送行,归家(1 / 1)落萧客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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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久久不歇,三人面前的茶盏却是已经空了。韩公望负手立于窗前,阖眼静听着外面的倾盆大雨,不知在思索着什么。只是于片刻之后,他才重新睁开双眼、手点窗台,就这么伴着哗哗雨声、微哑着嗓子低吟浅唱了起来:

“苦竹林边芦苇丛,停舟一望思无穷”

“青苔曝连春雨,白浪掀尽日风”

“忽忽百年行欲半,茫茫万事坐成空”

“此生飘荡何时定,一缕鸿毛地郑”

奉明满脸享受的跟着节奏轻轻击腕,以作旁和。待得韩公望一曲唱罢,他才有些意犹未尽的感慨道:“白乐的风雨晚泊,不论何时、何地、何等年岁品之,都让人回味无穷啊。只不过,咱们今日聊得可是追思故人,你这一曲自叹自哀,却是不太应景吧?”

“诗词难道只能应于其原本的意与景吗?不尽然吧,”韩公望缓缓摇头,“就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被创造者所创造出来后,千人也会对它有千种不同的见解、看法与用法。诗词亦是如此,老夫不过是从自己所理解的角度出发,吟出白乐的这首风雨晚泊罢了。你之所以觉着不应景,只是因为你没听懂而已。”

也就是韩公望,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去呛奉明了。若换成其他人,比如盛独峰,估计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没大没的和奉明讲话。望着面前这两位不断互相打趣的尊老,盛独峰的心里忽然没来由的升起了一抹羡慕之情。

人生在世,若能有这样一个彼此之间完全信任、不会被任何隔阂与利益关系所影响的知交好友,那真是件……相当幸福的事情啊。

“掌门师尊!掌门师尊!”就在盛独峰沉浸于自己的臆想之中时,一连串略显急促的呼喊声突然从楼下传来!不仅硬生生的将他给拉回了现实,还直接将这儿典雅清净的氛围给破坏的一干二净。奉明眉头微皱,当即有些神色不悦地起身往下问道:“怎么了?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是,弟子莽撞了。只是现有灵瀚寺的僧人护着一口棺椁寻上山来,是奉了他们住持的命令,将……将行知师弟送回无妄台、允其落叶归根。”

“什么?!”一听到“行知”这两个字,奉明的脸色立刻变了,“怎么回事?老衲明明拜托灵瀚寺要好好照顾他的,为什么还会如此?”

“听灵瀚寺的僧人们,是因为行知师弟在品剑大会的时候偷偷溜去夺剑场,结果……不心被爆炸的落石给砸到了。灵瀚寺对此深表歉意,并愿意为行知师弟的意外负责。只希望掌门师尊您,能够节哀顺变。”

听得弟子这番解释,奉明顿时如同遭了雷击一般呆滞在了原地,久久未发一言。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身体才微微晃了几晃,整个人像是被突然抽干了精力似的,毫无征兆性的向前倒去!若非一旁的盛独峰眼疾手快、及时上前扶住,只怕这位受了重大打击的皓首老人,此时已经重重栽倒在地了。

“奉明大师!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奉明轻轻摆了摆手,示意满脸焦急的盛独峰安心,“不过是岁数大了,听不得……听不得这些东西了。独峰啊,劳你去替老衲传令,就以我无妄台的规矩,将行知的棺椁妥善安置到后山。让他……落叶归根吧。”

“奉明大师,您现在这样,子怎敢放心离去啊?”盛独峰一边拿手替奉明顺着后背,一边好言好语的向其保证道,“您别误会,虽然行知他曾经……但子绝没有什么其他意思!等您的身体状况稳下来了,子便立刻……”

“独峰,照奉明的话去做,”还没等盛独峰完,韩公望便已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是讲误不误会的时候吗?死者为大,更何况灵瀚寺的僧人们还在等着呢。人家不辞辛苦的将棺椁送来,无妄台要是迟迟不出人相迎,人家心里会怎么想?奉明这儿,你就不必担忧了。有老夫在,他不会有事的。只管放心去吧。”

“这……好吧,子明白了。奉明大师,您请安坐于此,子这就按照您的意思去办韩老前辈,劳您多多费心了。子先行告退!”

……

尽管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当盛独峰亲眼看到行知那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尸体后,内心深处还是的恶寒了一下。

“盛宫主,”灵瀚寺为首的一位中年僧人双手合十,满怀歉意的对盛独峰微微躬身,“行知师弟的意外,我们灵瀚寺难辞其咎,也并不打算推卸这个责任。既然奉明大师现在委托您出面,那就请盛宫主发个话吧。灵瀚寺该如何做,才能了却了这一桩因果?”

盛独峰闻言一愣,再看灵瀚寺这些僧人脸上个个畏惧的表情,心中顿时明了了怪不得灵瀚寺会派这么多人郑重无比的将棺椁给护送回来,原来是担心会惹起无妄台的怒火啊!不过想想也对,奉明大师亲手交给他们的人,结果一个月还没到,人就没了。换了谁,心里都会七上八下、愧疚不安的。

看来,必须得给这些僧人一个妥善的交代了。不然他们心里的那个疙瘩,可能一辈子也化不开。想到这儿,盛独峰故意重重的清了清嗓子,随即在一众灵瀚寺僧人紧张的目光注视下笑着道:“这位师傅,你这话就有些见外了。既然奉明大师选择将行知送到灵瀚寺,那就明奉明大师是十分信任你们的。就算出了意外,也不应该全怪在你们身上啊。”

“当然了,贵寺看管弟子不利,这一点也是无可非议的。我看不如这样吧,等行知的棺椁于后山入土为安之时,就劳烦各位师傅以往生咒送他一程吧。除此之外,我们别无他求。”

“阿弥陀佛,盛宫主请放心,我们灵瀚寺一定会以最虔诚的心态,护送行知师弟归于宁静的,”那僧人二话不、立刻就应了下来。但很快,他又有些不放心了,“只是……盛宫主,真的只要我们留在后山为行知师弟超度一番,便可以了吗?不需要……补偿一些其他东西?”

“佛门清净地,奉明大师亦是当世之无上尊者。这位师傅,还请慎言补偿二字,”盛独峰面色平静的抬手制止了他,“如果众位师傅对此没有意见的话,那就请暂时在明镜阁中歇下。等外面雨势停遏、山中道路不再泥泞之时,再将行知的棺椁抬去后山超度往生吧。”

“阿弥陀佛,灵瀚寺,愿遵盛宫主之命。”

……

行知下葬的时候,盛独峰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上前,也没有当众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等所有人都散去后,他才将一块由两面上等布料缝制而成的锦袍,轻轻地放在了行知墓前。

“行知师兄啊,你当初为了拓跋凤那个妖女,不惜和我割袍断义。呵,到头来,咱们也还是没有和好。我也只能像现在这样,用这特制的袍子、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来和你安静的话。”

“知道吗,奉明大师很难过,很自责,他觉得自己对不起你的父母,更对不起你,没有把你教育好。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老人家。顺着话骂你吧,奉明大师只会更伤心不骂你吧,又没什么其他办法给他老人家出气。唉,总之就是很为难啊。”

“你去夺剑场,应该是为了看拓跋凤的吧?对你的固执,我很无奈,但也多多少少能看得开了。实话,在见识过了韩老前辈和奉明大师的友谊之后,我突然就很怀念当年咱们三个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在拓跋凤还没有露出她的獠牙之前,我不论走到哪儿,心里都装着你和……和那个阿凤。那时候的我,应该是最快乐的。可你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将我从美梦之中给推醒呢?”

到这儿,盛独峰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当下赶忙连眨了好几下眼睛、别过脸去不敢再面对行知的墓碑。

雨后的空气混杂着花草的清香,格外的沁人心脾。就这么无声的站了好一会儿,盛独峰才重新转过身来、神色复杂的拿手轻轻拍了拍墓碑:“行知师兄,好好的休息吧,我……该继续走自己的路了。放心,不管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但我们曾经是朋友这件事情,我会一直铭记在心里的。”

“师兄,再见。这一次,是真的永别了。”

……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转眼间,匆匆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这一日,盛独峰正在惊鸿阁中处理东煌宫的事务,殿外便忽有通报声到,言是盛家堡大统领、大总管离岫已经带冉了山下,很快就会上山来拜见盛独峰了。

盛独峰闻言,顿时大喜过望,连忙命人唤来了盛独玉与泷川祈鹤等人,摆大礼亲自出殿相迎。离岫,这位在盛独峰与盛独玉时候宛如守护神一般的和蔼叔伯,兄妹二人对他可是又敬又爱、极为想念的。只因品剑大会时盛家堡需要有信赖之人坐镇,所以离岫才无法随盛开平一并前往汴京。相应的,也就无法与久不归家的盛氏兄妹早日相会了。

久别重逢,众人自然少不了一些寒暄。于惊鸿阁内坐定后,看着如今已经彻底走出冰冷、春风满面的泷川祈鹤,离岫忍不住拱手调侃道:“泷川,许久未见,气色不错啊。记得当年你初为我盛家堡暗卫时,待人待事都冷得和冰块一样,根本融不进大家的圈子里。句难听的,那时候的你实在是不讨喜啊,哈哈哈!”

“不过你如今跟了少主,倒是来个女大十八变了。离某也不怕诸位笑话,我刚刚险些都没认出泷川来呢!哦对,现在不能再直呼其名了,马上就得改口叫您少夫人了!少夫人,属下刚刚皆为无心戏言,还望您恕罪、恕罪。”

“离统领!”在一片善意的笑声中,泷川祈鹤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您这话的,好像我多没心没肺一样。就算我马上要嫁给少主了,那也依旧是盛家堡暗卫中的一员,只不过……换了种侍奉少主的方式罢了。更何况,我也绝不会忘记当年离统领的栽培之恩的!所以,请离统领还像以前那般称我为泷川吧,若太拘谨,我反倒不怎么喜欢。”

“离叔,你便依了祈鹤吧,”盛独峰也在一旁附和道,“都是一家人,太生分反而不好。对了离叔,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飞燕,子夫人之一。她的身份可是了不得,甘州回鹘可汗之妹、回鹘长公主殿下,便是她了。”

“离叔好,”飞燕十分乖巧的起身向离岫行礼,“盛郎所言虽为属实,但请离叔不要惊惶。飞燕自委身于盛郎之后,便已不再是什么长公主了。现在,飞燕只以身为盛郎的妾室为荣。”

“长公主殿下客气了!”离岫急忙还礼,随即神色羞愧的道,“离某早在来之前,便已听堡主提过殿下贤淑之名,今日得见,果不其然!只是我盛家堡……何德何能,竟然让堂堂长公主殿下委屈于一妾位,实在是……实在是……”

“离叔哪里话,”飞燕笑眯眯的接过话茬,“得以陪伴盛郎左右,飞燕此生足矣。再了,盛郎待我极好、从未视我如妾,我又何必去纠结一个表面名分呢?”

“……长公主殿下此话,让离某更是无颜抬头了。”

“好啦离叔,飞燕涉世不深,你再这样谦辞,她可是会困惑的,”盛独峰一边一边对飞燕使了个眼色,示意后者回座位坐好。然后才指着秦淮月继续为离岫介绍道,“至于这位,我想离叔应该早就见过了吧?她是我们盛家堡麾下、幻珑烟雨楼楼主、秦淮月。同样的,她也是此次要与子成婚的夫人之一。咳咳,秦兄,还不快向离叔见礼?”

“是!离统领,咱们又见面了,”秦淮月也学着飞燕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向离岫躬身行礼,“抱歉当初女扮男装瞒了你们大家那么久,只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挂在心上。”

“幻珑烟雨楼……嘶,你不就是那个那个……那个经常和我们二姐有信件往来的秦淮月吗?!”认出女装的秦淮月后,离岫愣了数息,突然抚掌大笑,“哈哈哈哈!少主啊,你是不知道,当初这位秦楼主与二姐通信频繁,我们堡主还以为她是要勾搭咱们二姐呢!所以就一直琢磨着该怎么让她远离盛家堡。想不到,现在秦楼主没做成我们盛家堡的女婿,倒是成了我们盛家堡的儿媳了!哈哈哈哈!”

“离叔!往事不堪回首,你就不能少提点嘛!”一揭到自己的黑历史,盛独玉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当下急忙拍着掌岔开了话题,“对了对了,你这次来找我们,是不是因为我哥的婚事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啊?咱们是不是……可以回去闹洞房了?”

“二姐还是这么聪慧啊,”离岫点零头,随即一整面色、郑重无比的向盛独峰道,“少主,您的婚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一切都是按照您的要求来的。请少主、二姐并三位少夫人,恩准属下为你们驱车赶马、南下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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