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的好快,申时过半,便目不见物,营地中央的大道每隔二十步会生一堆火,夜晚,风来的更急,柴火烧得更快,火却显得更小。赤刃王子今夜要宴请龙漫公主,也请唐佣作陪。唐佣走出帐篷,四面的景色如同无数魔鬼,张牙舞爪的晃动着,树像是锋利的长矛,土地似乎是盾牌,四面都安静着,无人,羊皮帐篷渗不出光亮和人声,天冷了,还未到晚餐时间,他们可能在帐篷里喘息,也可能在野外未归,唐佣不在乎这些,公主和青罗早已被请去,此时,一位衣着干净,头戴绒帽,身披绒袍的女子引着唐佣,女子面容冷峻,也不失几分娇美,半月以来,这是唐佣见过的唯一的辽东少女,一个被称为少女的女人,皮肤一定很好,面容一定端正,礼仪一定周全,穿着一定优雅,恰巧,这位便是如此。女子引着唐佣,走进祭坛下神秘的山洞,山洞,在一整块巨石里凿出一道精美的缝隙,洞口很小,约十步,走进一间长十丈,宽三丈,高一丈三尺的大堂,大堂中央有一口径三尺的圆形坑,约三尺深浅,上立一四足大鼎,鼎足高三尺,深陷石中二尺有余,故,鼎出石面仅三尺上下,鼎宽二尺五、长三尺五,中烹有两只全羊,一根熊腿,四个仆人欠身立于其侧。十二将军分两侧而坐,赤刃王子正面危坐,王子容貌坚毅,双目炯炯有神,很是伟岸,终日与野兽为伍,想必有一身横练之功,约莫而立之年,一身灰色,头戴貂绒帽,着一身羊绒袄,披着貂皮大衣。龙漫公主居左侧上首之位,青罗次之,右侧上首三席空座,想必安排唐佣之位,两面各有五间石室,虎熊兽皮掩其门,内中各有幻乾坤,人间世事纵无常,不及侯门瓦巷深。
洞顶上石壁吊挂着十余盏鱼油灯,将大厅照得极为明亮。
唐佣欠身坐下,引路少女坐于唐佣身侧,唐佣起身面向赤刃王子长揖,说道:“小辈氓隶之身,蒙王子不嫌,据上宾之位,不甚惶恐,于兹,感王子救命之恩,款待之情,特此致谢。”
赤刃王子大笑起来,以一口不甚流利的汉话回道:“你们南人就是礼数太多,条条款款,不及我这部族来得自在。你作为龙漫公主的朋友更添是唐家人,此位坐得,坐得,哈哈。唐兄弟切莫推迟,前些年本王游历南国,也听许多英杰之士谈及唐家,诸多轶事,天马行空,本王甚是神往,今日有缘见唐家人,本王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不过,令本王好奇的是,江湖客谈及唐家,大多带着惊惧,言及唐家武功,无不描述得几近妖魔,本王有个不请之请,望唐兄弟展示两手,让我等蛮荒粗人长一番见识。如何?”
唐佣甚是不愿,只好推脱道:“王子盛情之下,但小人只是唐家奴仆,微末之技不及唐木公子万一,此番若有纰漏,只会贻笑大方,更令唐家蒙羞,所以还望王子莫怪,小人着实功夫粗浅。”
此时,唐佣身侧的女子一双柔情却冷傲的眼神凝视着唐佣,恰似冰河的水,被一层坚硬的冰盖住了柔软的流清,她的眼睛似乎是美丽的装饰品,装饰着自己,却装着别人。她开口了,略显吃力的汉话,冰凉而清澈,像山鹰,像游雁,款款的,如泉水一般:“唐公子名门之士,我等皆不服教化之人,还望指点一二,也开开眼界,不然我等井底之蛙,夜郎自大,久而久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唐公子于心何忍。”
唐佣无法拒绝一个让人心凉如冰的声音,也无法拒绝这冷傲的眼神。
赤刃王子笑着对唐佣说道:“唐兄弟,我介绍一下,这位便是我的同胞妹妹,赤雪。在我辽东,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女中豪杰了。今,还望唐佣兄弟看在吾妹面子上,展露两手。”
龙漫公主安静的坐着,面无表情,若有若无的目光扫过来,似乎像江南的秋风,有些悲怆。青罗看着唐佣尴尬的模样,是笑非笑的打量着,似乎,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唐佣起身拔剑,只见数道剑光而过,剑已归鞘,人已危坐,洞口石壁上多了苍劲的五个大字,“冰河重义堂”,笔书学的是王羲之的行草,华美而不失端庄,流畅而不失大体。没有多年打磨,必无此等功力。堂上众人皆瞠目结舌,惊到无法言语,首座距洞口约六七丈,剑气竟然在石壁上镂出行草,此等功力,可谓是人间罕见,而唐佣不过是唐家的一位下人,他们难以想象唐木公子何等的神乎其技,只能用震惊和沉默表示自己的观点。
赤雪也被惊到了,她显然没有准备,也无法想象出这样的武功,只有龙漫和青罗略显平静,甚至有些窃喜。赤雪轻轻地赞叹道:“好一个冰河重义堂,剑好,字秒,书绝。唐公子真是天神之技,惊煞我等山野之愚民。他日,还望唐公子不吝赐教,小女子想拜师学艺,得一两式傍身。”
唐佣甚是尴尬,但也相当自豪,以唐家身份而自豪。欠身回礼道:“微末之技,让小姐见笑了。”
赤刃王子满是惊叹,说道:“唐佣兄弟真是神乎其技,本王佩服之至,由此可想,唐家功夫诚然实至名归,唐木公子更是高深莫测。今日,本王还宴请了一位至交,也是一位名门之后,江湖豪杰,想来也快来了,到时,你们可以多多切磋。”
“谁在说我,哈哈哈,我早就来了,只是见肉没煮好,故不愿进来闻肉味罢了。”此人声以传音之术,人尚在一里之外,想来内功耳力具是上等,音刚落,人已至洞口,翩翩然走进来。与唐佣四目相对,显得格外惊叹和欣喜。来人是辽东老参怪的儿子,白衣少年。还是一身白衣,只是比两月前厚实一些,显然,黑水剑已经追回来了,就挂在腰间。粗短的右手指托着一大坛酒,款步走了进来,坛子很大,若装满,足有五十斤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