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疾驰在原野中,与狂奔的马匹迎面相交,一对实力不均的队伍各怀心事,没有太多的交集便匆匆而过。十二匹马,十二个人,四十八只马腿鲜血淋漓,似乎在荆棘遍布的荒野中受尽了苦难,却不得不被驱赶着奔向远方,这样马并不多见,它们是雄壮的;十二支马鞭疯狂的抽打着马背,在风中飘散着阵阵破空之声,人们面无表情,这样的人并不多见,他们是残酷的,不只是对马的残酷,更是对自己的残酷。可他们还是来了,他们从一望无际的草原而来,在这样的荆棘荒野中奔波了三天三夜,却依然保持着草原的速度。马濒临极限,似乎跑不了太远,人也是,在这样凛冽的寒风中奔走三天三夜,每一寸肌肤都不会再属于自己,他们是塞外漠北的人,却没有携带弓箭,他们有鞭子和弯刀,所以,他们一定不是普通的的将士,这十二个人的武功定然厉害,在这样的苦难中竟然能保持沉默,没人敢轻视这样的人,至少现在不会有。云更低了,氤氲在山丘的顶部,山丘不高,却像一个卑微的巨人在勉力支撑。他们和这十二个人一样,都已竭尽全力,却必须要赶在第一场雪之前到达目的地。他们不是为赏雪而来,更没有行走间白头的浪漫,用这样不要命的方式奔走,他们一定是去要人命的,就像这要人命的天气一般的苦大恨深。
整个部落的人都充满惊奇的看着这十二个人,对这些爱马的人来说,他们不由自主的厌恶这群残酷的人。而这群人却充满了惊喜,像看着肉一般的盯着每一个人,他们太过于饥饿,在饥饿面前,仇恨变得如此渺小,但是喂饱他们的食物也是滋长他们仇恨和杀戮的源泉。这是一个充满各类不同却相似情节的世界。他们是一群正在改变或是创造世界的人,人是要吃肉的,他们吃肉也是为了改变世界。
唐佣三人见到这群人时,内心有着各不相同的震惊。唐佣被这群人的杀气逼得浑身一颤,他对这群不要命的人充满了好奇和恐惧,龙漫公主对这群不速来客显得相当厌恶,他熟悉这群人,更加熟悉这群人的头目,渐渐的,再也藏不住她自己眼睛里的凶光;青罗却展现出了一种恐惧和害怕,他应该被这样残忍的人惊吓过,至今还心有余悸。但是,该来的已经来了。没人阻止,连天气都没有来得及阻止。
夜,没有华灯,山洞里数十盏油灯被灌进来的风摇曳成一位美丽的女子,像江南的烟般温婉柔情,又恰似在手掌中翩翩起舞的赵飞燕,婀娜多姿。这样的夜,虽然寒冷,却有此般深情的灯火作衬,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祥和。殿中十分宁静,没有任何话语,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赤刃王子中央高坐,白衣公子和赤雪分列左右,立于侧后。左首上座着龙漫公主,一双如春波般的眼睛却突然结了冰,不可融化的凝视着对面上首安坐的一位少年公子,唐佣和青罗立于龙漫公主身后。十二将军和十一飞骑按班列于下首两侧。少年公子一身黑袍,里面穿着半寸厚的羊绒内似乎有贴身的软甲。腰间缠着一根银鞭,银鞭似乎饱经沧桑,面容已有些黯然,绒帽,皮靴,戴着黑色的牛皮手套,刀,放在身前的案上,是把饮血的刀,弯刀,弯的像新月的刀,没有任何装饰,黑色的鞘,黑色的柄。
赤刃王子起身招呼道:“公子携众位英雄不辞万里之苦,奔波数日之累,莅临我这小部落,我倍感荣幸,诸位的到来令寒舍蓬荜生辉。但不知诸位来此何意?可否相告,若我有能效劳之处,定当尽力为之。”
少年公子起身,分别向赤刃王子和龙漫公主欠身揖礼道:“小可龙业,漠北大祭司之子,龙漫公主族弟,在此见过姐婿和大姐。有礼了。小可奉命而来,特为公主大婚庆祝,我漠北虽远,也远不过姐弟之情,临行前,大王特地嘱咐我,莫让公主在此有不全之处,吾奉王命,携黄金百两,玉冠一对,凤钗两双,特来贺公主大婚。”说完,少年公子面无表情的坐了下去,他有如此深的城府,不应该是个尚未弱冠的少年,他是个少年,不应该有此般的冷静和隐忍。龙漫公主两道如利刃般的目光似乎已经将龙业剁成肉糜,她有何等的深仇,可龙业却毫不为所动,一双冰冷的眼睛扫视了所有人,然后默默的停在了一杯美酒上。
赤刃王子万般欣喜,举起酒杯,向漠北的十二位骑士说道:“感谢诸位英雄不辞万里劳苦,来我这小小的辽东部落,感谢漠北王,感谢龙业公子,在下不才,三生荣幸,百世之德,今荣幸高攀龙漫公主,实惶恐万分,此处美酒无数,望诸位不嫌,在此敬诸位英雄一杯,先干为敬。”赤刃王子大约是真的高兴了,喝了很多酒,醉成一头慵懒的熊,沉沉的倒下去,再也站不起来。这个夜晚,他一定有太多的美梦迫切的需要缠绵。
夜,难水不远的江岸,雪,小雪,在疾风中零星飘着几片,钻进了白袍少女的脖子。这样阴沉的天,不应该只是下这么稀松的雪,雪一定会来得更加猛烈;这么苦大仇深的人,不应该对景成排,默默无言,他们一定有许多话要说。云越来越低,像被弄脏的棉被,似乎伸手就能抓出一把洁白的棉花,唐佣在江畔不远的一棵树上,这么大的风,这么紧张的气氛,无人能发现他的行踪,他不知为何会来到此处,却不知从何时起,他有一种保护龙漫公主的责任感,似乎是天生由之,向他对唐木公子的感觉,所以他来了,他并不是好奇,也不是为了偷听,他只是觉察到龙漫公主的目光由悲凉变成了冷漠,仿佛有人抽走了她最后一棵救命的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