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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服交给李云虎了吗?”一个会计问道。

“喔,没有,叠好放在宿舍床上了。”

“要给李云虎打个电话吗?”另一位财务人员问她的同事。

“不用了,两件油乎乎的工服而已,一会儿让他俩下去交给李云虎就行了,省的来回跑了。”

“你们过来签个字就行了。”坐着靠他俩近一点的那会计招呼他俩过来,“记得等一下回去宿舍把工服去交给李云虎。”

“那个崔什么星?你有张35块的罚款单子,你自己知道的吧。”

“曌星”星仔咧着嘴回答说。

“我说这个单子,你知道怎么回事吧?你这个和他那个不一样啊,人家包间服务员说是你故意摔的,所以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下。”

“哦,知道了。是我自己签的字,我记得呢。”星仔吐吐舌头说完然后尴尬的咧着嘴嘻笑。

想到自己马上拿工资走了,哪里还去计较那些,况且那次确实是自己犯混。星仔自然是咧着嘴乐呵呵的接过钱,然后一边道谢了。

两人拿到薪水也签过字后,兴高采烈地从办公室走出来。然后又回去宿舍照着财务会计吩咐的将工作服交给李云虎。然后顺道去面食房找一圈刚飞,今天挺巧刚好碰到。又是寒暄几句,便回去后院宿舍了。

步启和星仔返身回来收拾好行李,便直接从后院出来街上。

“你开多少?”步启问。

“呃915。你呢?”

“950。”

“可以啦,不算少!”星仔说着摸摸裤兜掏出烟来,晃出一支来递给步启,然后自己放嘴边叼出一支。

走出了酒店的大门,他停下步子放下左手拎着的书包。转过身面对着楼上房间的窗户,接过步启递来的打火机将烟点燃。

“玛德,以后再也不来这个鸟地方了。”星仔吐口烟感慨道。

步启在旁边一脸茫然,写满了不解:“怎么说?”

“你难道没听过好马不吃回头草?”

“刚在在里边可不是这么说哟。你这货变卦可真快,你自己说,是不是比女人还善变?”步启懂了他的意思,但还是继续笑着问道。

“有些话就是说一说,要不等你当真了就会显得你很傻。”星仔弯腰拎起书包甩上肩头,转身往大路上走着,右手捏着半截经典。

“咱俩先去火车站呢还是先去哪里?”步启在后边问,“今天回还是明天回?”

“听你的呗,大哥!”星仔笑着说,“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先去弄一新的眼镜是正经事,瞅着你走路我都不放心。”

“呃我想了一下,还是回去县里再说吧,已经模模糊糊地适应了一上午了,不差这一两天。”步启说。

“那就先跟我去看手机,嘿嘿”星仔兴奋的说。然后俩人便在尖草坪一带的街面上溜达了半晌,也没有一个中意的。索性一边逛一边往公交车站那边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到了火车站。

熙熙攘攘的太原站外人潮涌动,俩人又依稀想起刚来的那个晚上,也是这么多人。刚飞就站在这广场上等着他俩。

步启本计划先把票买了,经不住星仔拉着自己往对面的商城里拽。于是俩人又去逛了一圈,下午五点左右俩人找到了心仪的机子。金属的机身饱满的烤漆工艺看起来做工很精致,相对纤薄的机身再加上星仔惦记很久的翻盖款式,让他爽快的就把六百多大洋花了出去。

步启最终也买了,星仔一只黑色的,步启白色的同款。翻盖时候滴答的水滴声清脆和外面简洁而绚丽的跑马灯把两个年轻人的自控力轻易的就能摧毁,不顾也不算盲目和过分,毕竟俩人出来这么久的初衷也正是因为这缘由。而且是自己辛苦努力得来的,对于两个十四五岁的孩子我们还要怎样去苛责呢?

他当时或许有那么好几个瞬间,都为自己而骄傲和自豪,同样也为星仔。那一个月左右的旅途,挺酷的。

坚强、独立、勇敢、自力更生,我们都做到了不是吗?这感觉简直太棒了!

俩人当时的喜悦,可能在以后所有快乐美好的日子里都不会再次体会到了。正如此刻躺在火车站长椅上的步启时隔一年后的同一个年轻人。他正独自面对着一个漫长的夜晚,以至于让他想起一个如此悠长的故事,却依旧不是那么容易把这冗长的静夜消遣。

身下的长椅依旧隐约透着丝丝凉意,身子微微挪动的时候感觉会更加真切。

“哗啦”候车室通向月台的门被拉开,远处还没有列车要进站的动静。在这样清净的晚上,如果又车从远处驶来,大概远远就能听得分明了吧。候车室里坐在一角的两对青年懒懒的起身,一对情侣拉着行李坐过去离门口比较近的椅子上。另一对学生模样的男生女生站起身来往门口看看,脸上一半都是茫然。

“是去太原的那趟车吗?”坐在门口的男生把票递给检票员问。

“是了,晚上拢共也就那么几趟车。”那带着大檐帽的中年男子用检票的夹子把票打穿,又递回那后生手里。

“你们俩?去哪里的?哪趟车?去太原的过来检票了啊!”他又拉高声音往那边喊去。

“哦哦!这就过来。”男生放下一直摸在后脑勺的手,略显吃力的拎起两只书包,招呼女生一起过去。

步启枕着胳膊思忖着,他在想星仔此刻又在做些什么,习惯熬夜逃课翻墙打通宵的家伙,是绝对没那么轻易老实的呆在宿舍睡觉的,十有八九还在学校外面的某个网吧里“彻夜奋战”吧。

“呜呜”远处传来的一声鸣笛打破屋外的宁静和清冷。

等了约莫十分钟,这车终于到了,几个年轻人一走,这候车室便又更凉了几分。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这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响,就像急促奔跑在黑夜里一只催命的鬼。

即便是躺在长椅上,步启也大抵上听得出,它远远地驶来,又早早地提前拉起刹车制动。

“哧哧”伴着那长长的汽笛声结束,排气阀那里释放出的声响在这夜晚显得有些痛快。这个大家伙像是一路奔走而未曾停歇过的老马,整整一晚都在擒着铁轨奔波,此刻停靠在这个小小的站台边上,它终于喘了一口略微轻松的气。

然而它又即将启程,继续发动引擎扬起长长的鸣笛奔向北方的暗夜里。仅仅三五分钟的停靠时间,随后又咔嚓咔嚓地地响起,然后载着那声音慢慢消失远去。

步启没有坐起来的意思,他缩缩身子继续蜷在椅子上。试着找到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微微地合上双眼。

他听见缓慢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走来又在某处停下。接着便是门哗啦被关上的声音,窸窸窣窣的钥匙也停止了响动。不远处的另一边有鼾声传来,大概是那个看起来上了年纪的老先生吧。接着那脚步声又来了,还带着颇为粗糙的喘息。

夜里是这样安静,车站里又是如此清冷。

“哟!这还有人。”检票员从步启这边的通道路过,“哪趟车呀小后生?”微胖的中年男子打着哈欠不经意的问。

沉寂到如此的夜晚,能有一个人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或许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慰藉。无论陌生与否,只证明我们都还活生生的在这世上。那个有着人间烟火的世界,只是此刻在颠沛流离的路上温情假意不那么泛滥而已。

“明天早上去长治的那趟车。”步启欠起身子回答道。

“怎么不找个旅”男子说了一半又止住了话,“那边地方宽敞些,也没有风从门缝里溜进来,在这睡可容易着凉。”

“欸。”步启坐起身来顺手把起先枕在头下面的书包往身后塞去。

检票员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步启环顾一下四周,发现只剩自己和那边零零散散的三两个人了。

左手手指微微抽动一下,他抬手揉揉鼻子。烟瘾犯了,他起身往卫生间走去。破旧的背包和几件衣服就扔在长椅上也也没有收拾整理。

靠在洗手间外的过道处,步启仰着头发着呆。想了很多很多,白天里的那短暂分别便成了无足痛痒的事情。

“有些话只是说说而已。”他又想起这样一句话,一时间记不起是星仔说过还是陈洋说的。

卫生间里霉疝气隐约弥漫在这边的走廊,掺合着烟味又成了另一种难以名状的混合气味。步启看看空荡荡的候车区域,便走向原来的那长椅处,也没有理会那挂在墙上的禁烟牌子。

回首往事容易让人变得宽容,最终一点点释怀,所有当时认为的苦难再回头去看时,大抵上只是自己一时的矫情。

他开始不再去苦苦寻求为什么,太谷那个小小的村子里不能将自己容下。仅仅是因为自己因为一时的怄气失手砸伤了自己?老路就把自己“劝走”了?甚至都没有亲自出来说一句半句他自己不愿意说出口的话,毕竟他还有一个得力贤惠的妻子。

然而对于这不情愿的结果,以及对以后的不确定又抱有着不可言说的向往,或许他自己似乎也乐得这样。

离开这里,外面的世界必然是比这里大上很多的。

他想起那个太原酒店里叫做吴大志的后生,以及白天刚刚和自己告别的发小陈洋。他们是那样乐于安定,踏实着安分着,大志又是那样庸碌着,尽管他唱起歌来真的没有跑过调子,在大家的议论里一样伴随着群嘲不是吗?

那么自己又该去追寻怎样的生活呢?他思考着,他不知道,这漫长的寂静里,注定又是失眠的夜晚。

他掐灭烟,将烟蒂塞在椅子的腿下面。又侧身躺在长椅上,摘下眼镜放在枕边,呆呆的望着玻璃窗外的远处。朦胧夜里的黑色幕布似乎开始一层层慢慢变得不再那么浓黯。

步启摸出手机,“叮咚”翻盖打开时的清脆声传来,屏幕和键盘散发的冷蓝色光亮打在他脸上鼻尖上,折射在瞳孔里轻轻晃动。

翻开短信,并没有新的来信。他看着写在壁纸上的“筱菲”,静默几秒又合上手机放进衣服兜里。

“叮咚”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步启跟着传来的声音合上眼睛。拢拢盖在身上的外套,接着蜷起身子。

他累了,想了好多,真的好累。侧躺着的肩膀随着会微微随着呼吸慢慢起伏,左手轻轻地耷拉在椅子边缘的半空,手指微微弯曲着。昏黄的灯光打在青涩稚嫩的脸上,终于,他睡着了!

像个孩子。

没人知道他梦里遇见了什么,是白天里的委屈?或是儿时家乡泥土里田野间的美好?离校时候老师的声声惋惜?还是那个挂在手机壁纸上的名字?

也不知过了多久,喧闹的嘈杂声把步启吵醒。再看候车室里已经满是熙熙攘攘的旅客了,保洁阿姨推着宽大的平拖,在洒满水的地上推着一堆锯末转来转去。原本干燥的一堆现在也成了湿漉漉脏乎乎的。

只觉得眼睛又涩又僵硬,他揉揉眼睛又伸个懒腰。脖子也有些麻木,他看看时间又站起身来跺跺脚。火车再有一个小时左右就该到了,当然了排除掉晚点的情况下。

他把衣服团好塞进书包,挎在肩上。绕过排着队的人群,走到卫生间然后出来洗把脸。

然后出来坐在靠近检票处的位置坐下,肚子有点饿却也没有出去站点外面买东西吃。火车站附近的所有东西除了贵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值得去尝试的“美味”,着条真理适用于各地所有的车站。

他翻出陈洋昨天给自己的东西,简单垫吧一下。昨天心情很差几乎没有半点胃口。以至于今天吃什么都是狼吞虎咽的,放了一宿的太谷饼有些失水开始变得干脆。然而还是一口气连着啃掉两个半后,才意识到有点噎得慌。

翻出昨晚消灭掉的一个罐头,路上能有一个像这样的水杯实在算得上是很欣慰的事了。不由的心里升起丝丝暖意,“陈洋真够意思,一个没留都塞给我了”步启心里嘀咕着。

他开始站起身来搜寻热水器的位置,可是现在的候车室里基本上都站满了人。他只好动身往四个墙角挨个找去。

接了杯子水后又重新找地方坐下,呆呆的望着排队的人群出神。手里捧着那不怎么温烫的玻璃瓶子,他不确定那水是否烧开了还是抿了几口。火车站里的水总是同一种味道,包括口感都是出奇的一致。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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