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每回来,总会带一些小猎物,因此,家里就没断了肉吃。渠水手里也有了小五两银子,还给许家一两后,就带着赵伤去镇买了各五十斤的粗面、细面,又买了三十多斤的小米,就花去了三两多银子,渠水心疼得不行,咬牙将钱付了,原本还想买些衣料的,也舍不得了,想了又想,便只扯了几尺蓝色的棉布,花了将近两百文,才打道回府。
回去后,她恶狠狠的瞪着赵伤与小山两个人:“从今天起,我们家要再次节衣缩食,不许乱买东西,不许乱花钱,不许浪费粮食!”
说了三个不许,成功的将两人给吓住后,她才心满意足的去了自己房间做衣服去了。
令赵伤没有想到的是,三天后,渠水从自己屋里拿出来一套衣服递给他:“喏,给你做的,去试试看合身不合身!”
赵伤一时便愣住了,渠水就展开给他看了下:“这是衣,这是裤子,我还特意给你配了条深灰色的腰带呢,这是顺带给你做的荷包。”说着就嘟了下嘴:“我知道住在我家里你处处觉得不习惯,没办法,穷人家里都是这样的,你要是真的想回家,就赶紧把失去的记忆找回来,然后还了欠我的一百两银子,就可以拍屁股走人了!”
渠水永远有这样的本事,一刻赵伤还有点感动,但随即,就被打回了原型。
他无语的看着渠水,后者冲他皱皱鼻子,又招手叫眼巴巴看着这边的小山:“来,臭小子,姐知道你等不及了,也给你做有,进来试试。”
小山就兴奋的一颠一颠儿的跟着渠水进了里间。
里面传来姐弟两个的对话声:“呀,姐,好漂亮!这是肚兜?面绣的什么?哈,是我的名字,刘渠山!”
“你赵哥哥人高大,那布料光给他做就没剩下多少了,所以姐就给你做了个肚兜,还有件小短裤,晚睡觉穿。这是棉布,穿起来比麻布舒服多了。”渠水轻快的说:“快,把衣服脱了试试,让姐看看合适不合适!”
赵伤站在那里,手里摸着柔软的布料,心里瞬间像是被一大团棉花给充满了一样,充实的满足,又带着一种异样的酸甜。
如果没有记错,渠水并没有给她自己买布料。
赵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只是在下次进山的时候,却拖了一头大野猪出来,惊得全村的人都出来围看。
渠水在家里听到消息,就扔下手里的活计,兴冲冲的冲了出去。
她双手还沾着面粉,却像个孩子一样,围着赵伤又蹦又跳:“赵公子,你真了不起哎!天哪,你比我爹还要神勇!”
就是当年的刘云泽,也不可能一个人从深山里面拖回来一头野猪。
赵伤原本神情只是淡淡的,哪怕有村人围观,也淡定自如,但是看到这样的渠水后,倒是一怔,然后唇角处便慢慢开出一小朵漩涡来。
他竟像是个毛头小子一样,看了渠水一眼,低声问:“谁是吃白饭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她开玩笑。
渠水就诧异的睁大眼睛瞅着他,而一向习惯与渠水冷言冷语的赵伤话说出口就又后悔了,他忙轻咳一声,拖着野猪继续往前走。留下疑惑不解的渠水,瞅着他的背影呆呆的瞧。
她看见对方的耳后根竟然慢慢变红了,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甚是稀奇。
真是的,自己还没羞,他羞个什么劲儿啊!
渠水嘟哝着嘴,拖着步子慢吞吞的往回走,隔壁的赵二娘子就凑过来,满是羡慕的问道:“渠水啊,以前我就想问你,你这
个表哥以前怕是猎户吧,回回进山就没有空着手回的!武艺还那么好,一次就能打倒七八个汉子。”
其他人也都支愣着耳朵听着。
渠水就笑道:“我表哥从小就跟着武艺师父学武艺呢,打架射箭啥的,不算难事!”
这一头野猪约莫有二百斤,送到铺子里卖,也能挣个四五两银子,算是发了一笔小财。难保村里人不眼红,所以,渠水就特意将赵伤说得很厉害!
赵二娘子听了就啧啧赞叹:“这可真是好啊,我也听说前几天有无赖你家小吃摊去闹事,还是你表哥给赶跑的,你家里如今有这么一个表兄在,就没人敢惹门了!”
渠水笑笑,没有接话。
后面就有一个人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表哥呢,我那天还听小山说这个小子没了记忆才来投奔刘家的,不记得以前的事了,那不是坏了脑子吗?也难怪力气大,一个人就能将一头野猪从深山里面拖回来,傻子才有这力气!”
这是一个那天曾跟着刘老二去渠水家里偷粮食的无赖,叫做胡汉三的。
渠水就猛地扭头看他,嘴角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你刚说我表哥什么?”
胡汉三对当日渠水的彪悍记忆犹新,见状就心里发毛,小腿肚子不争气的颤了颤。渠水往前走了两步,胡汉三就往后退两步。
“你把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渠水的声音冷若冰霜。
当着众人的面,胡汉三觉得自己表现得太过孬种,就壮着胆子,颤抖着拔高声音:“我说他是傻…啊!”
他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往后踉跄了两步,最后跌倒在地。
渠水收回拳头,冷冷的环顾四周:“以后不要让我听到有人说我刘渠水家人的坏话!不然,我的拳头可是不认人的!”
渠水刚才是突然冲击,一拳头冲着对方的脸打了过去,所以力道特别狠,胡汉三的口鼻都出了血。
众人看着渠水的目光,都惊疑不定。
后者却冷冷哼了一声,吹了吹手掌不存在的灰,大踏步往家里走去。
而意外的,赵伤竟然就在前面拐角处等她,听到她过来,一双清幽的双眸就瞥向她,他的目光在傍晚的夕阳下,看起来有些奇特,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在里面。
渠水微微不自在,扭转了头:“你咋还没回去?”
男子沉默了下,突然道:“太重了,我拖不动了!”
渠水就瞅他一眼,嘟哝一句:“笨死了!”自己蹲到了野猪后腿处:“来,咱俩抬着回去。”
对方却站着没有动弹,渠水皱眉,不耐烦的瞪着他:“快点了!你在磨蹭什么!”
赵伤就声音低沉的问了一句:“你还真当自己是个汉子啊!”然后不等渠水回答,就将野猪往背一甩,大踏步继续朝前走去。
那模样看起来有多轻松就有多轻松。
渠水诧异不已,半晌才合住掉到地的下巴,嘀咕一句:“还真是个傻大个儿!傻子才有这力气!”
回去后小山看到这么一头打野猪也兴奋不已,也像渠水一样又蹦
又跳,叫个不停。
渠水的耳朵都快受不了了。
三个人坐在一起商量这头野猪的未来,最后一致决定,明天下午早点收摊然后运到县城里卖掉。
镇离县城并不远,来回也就一个时辰,到天黑能赶回家。而且县城的收购价比镇的一斤要贵四五文钱,这二百斤就是个不小的数目。又有赵伤的武艺在身,路也不怕有人打劫。
次日去镇后,卢氏就也万分羡慕的对渠水说:“渠水,你这表哥可真有能力,咱们整个镇怕是都找不出来一个能单独杀死野猪又拖回来的猎户了!”
渠水却煞有介事的想了想,然后说道:“那可不一定,崔家的大牛哥就也可以!”
卢氏也认真想了想,便点头:“那倒也是,只是崔家三小子靠的是蛮力,不像你家赵小哥,是真正有武艺之人。”
渠水瞅了一眼淡淡站在灶火边盛馄饨的赵伤,即使身处在闹市,身边热气蒸腾,但他却像是一个与世独立的少年,白皙的皮肤,俊美的容颜,疏离又冷峻的气质,仿若他身处的不是人声嘈杂的闹市,而是金马玉堂中一样。
也不知怎的,渠水越看越觉得不顺眼,她收回视线认真擀面皮,但心里却慢慢烦躁起来。
等收了摊让卢氏回去,他们三个人就去了县城。
问了两家屠户,一斤野猪肉都按三十五文的价钱算,赵伤不满意,便又带着渠水与小山去了县城最有名的一家酒楼,那酒楼的掌柜就喜出望外,定了一斤四十文的价格收购,足足比镇的要多了八文。又因为赵伤射箭技术高超,一箭射到了野猪的眼珠子,皮子没有丁点损坏,这掌柜便又出了三两五钱的价格将皮子买去。
生皮子要比熟皮子便宜不少,但渠水他们又不懂得硝制,商量下就觉得这价格还可以,便答应下来。
此时天色已经快黑了,渠水怀里揣着巨款,紧张得小心脏都噗通噗通跳着,待要回去的时候,赵伤却突然伸手:“把那五钱的碎银子给我。”
渠水反射性的捂住胸口:“干嘛?”
那护钱的模样就像是护食的小牛犊。
赵伤淡淡瞥她一眼,那眼神明明很随意,很淡然,可渠水却像是被虫子叮咬了一口一样,小嗓子颤了颤,才慢腾腾的,不情愿的拿出那碎银子递给他:“你要买什么啊?家里东西很齐全的,什么也不缺!”
真是抠门!
赵伤无语的连看也不想看她一眼,径自往一旁的店铺走去。
渠水带着小山跟去,发现对方进的竟然是一家布店。
她不由有些生气,她才为他做了一件新衣裳呢,还是她自己也舍不得穿的棉布料!不过,她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阻止,毕竟,她打心底也承认,今天这十一两银子全部是赵伤挣的,不分给他点银子也实在过不去。
算了,人家毕竟只要了五钱,也不算很多。
渠水这样安慰自己,跟着进了店铺,却发现赵伤一直在几样花色鲜艳的布料打转,不由奇怪:难道他还有什么特殊爱好,一个大男人专看女人家穿的布料,呸,知羞不知羞!
赵伤选了一种淡粉色的和一种浅绿的两种棉布,又问了掌柜的几句话,便各自扯了几尺布,又扯了几尺青蓝色的棉布。
渠水瞪大眼睛瞧着,心里隐隐明白了什么。
最后一算账竟然要四百多文,比镇的要足足贵了一百文。
渠水再也顾不得,就忙去阻拦:“赵公子,你买这么多干什么,又这么贵!我衣服还够穿,不用买,太贵了…”
话未说完,对方就淡淡扫她一眼:“谁说是给你买的?”
渠水就傻乎乎的张大嘴。
那掌柜的就忙笑道:“这位姑娘啊,你不知道,这种棉料是刚进的新款,这颜色不褪色,也不容易皱,穿了一天拿酒水一喷就又平展展的,那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就都喜欢来我们小店买的!”
赵伤只吩咐对方:“包起来!”
“嗳,好咧!”那掌柜的脸就笑开了一朵花,忙吩咐小伙计将三样布料都包了起来。
渠水闹了个没脸,好生尴尬,但她向来不允许自己被任何事情打倒,很快就又强打起精神来与那掌柜的讲起价来:“掌柜的,便宜点吧,现在天道不好,我们穷苦人家都快吃不起饭了,再说我们要你这么多呢!”
那掌柜的嘴里的都是苦笑:“我给的就是最低价,不能再便宜了!”
渠水再接再厉,巴拉巴拉,说了许久。
“一尺布便宜十文钱吧!”最后已经有点口干舌燥的渠水狮子大张口。
而万万想不到的竟然是那掌柜考虑了下,竟然点头:“十文不行,便宜七文钱。”
“八文!”渠水的眼睛睁得贼亮,白皙的小爪子伸出个八在掌柜面前晃来晃去。
掌柜的估计实在被磨得没办法了,才苦笑:“成,就再便宜八文给你。”
赵伤和小山的下巴已经咔嚓一声掉到了地。
渠水却还不满足,意犹未尽的环顾四周后,又道:“大叔啊,你们家里肯定不缺线头,这我回去后要做衣服,家里没有配色的线头啊,不如你再送我点!”
掌柜的一副被渠水打败的模样,有气无力的让小伙计去库房拿些用剩的彩线。
因眼尖的看到放布料的柜台有几块碎布头,渠水就又磨了几句:“掌柜的,你家这布头也没用了,不如送我两块回去缝帕子吧,有适合男子的布料也行,我回去做个荷包送给大叔你!”
那掌柜的就一副又好气又好笑的模样,从柜台下面抽出一个小包裹:“给你自己挑吧,但实话跟你说,这布头我们店里都是攒到一块卖给绣坊的,总也值点银子,所以你只能挑四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