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大房现在示弱,恳求三房帮忙照看文轩,按说这就是将大房的所有财产托付给三房照料,这等好事为何婆婆和三嫂都反对?四爷王明昭的妻子韦氏很是不明白,待回到三房便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三房老夫人吴氏坐靠在红木雕花榻上,看着给自己捶腿的小儿媳妇,缓缓说到:“莫眼皮子浅,大房的事情碰不得。”
这怎么是眼皮子浅呢?公公前两日还怜惜文轩,让她们多照料一些。自己的丈夫和三爷王明深对文轩也是颇为和蔼,再说是周老夫人主动提出的,他们现在将文轩接到三房照料,既全了名声,又能落下好处,两全其美的事情为何不做?
她疑惑的抬头,却见婆婆面色难解,三嫂叶氏冲她使眼色。韦氏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便低下头乖顺地替婆婆捶腿。
叶氏结果婆子递过来的茶杯,伺候婆婆喝下,“婆婆,我听下人说,二嫂已经替文轩准备了屋子,与文庭的院子挨着。”
吴氏微微点头,“大房二房的事情,咱们不掺和。这老宅本就是分给大房的,咱们是时候搬出去了。”
以前在家里住着,无非是想多得些好处。但是王明礼面上随和,但做起事情来毫不手软,二房的生意不顺,难保他打完大房的主意转头盯上三房的铺子。
吴氏想到分家时,明深建议要的那几家铺子,本来她是不同意的,总觉得亏了。现在想想,自己的儿子果真是眼光独到的,吴氏露出真心的笑意,想到大房的境况,她有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
三房因为三老爷王格知不喜经商不好科举,所以不受老太爷待见,连得她在大嫂和二嫂面前抬不起头来。
哪里想到还有这一日,深受老太爷喜爱的王明哲死了,大房七零八散,眼看着文轩也会落入二房的手里,王明礼记恨着大房,怕是不会善待他;王明礼虽心计不浅,但是经商一途上比不得王明哲,比自己的儿子也差了不少,再加上他还有那个喜往娘家扒拉东西的媳妇,二房怕是也就这样了。
只有三房,人丁兴旺,将来王家还不是要指着他们这一枝,想到这里吴氏一吐心中多年积压的怨气,盯着小儿媳妇说到:“你这肚子还没动静么?”
韦氏手一僵,不敢抬头,她嫁进来也有半年多,丈夫王明昭没有侍妾通房,日日宿在她那里,按说也该有动静了,偏得她肚子不争气。
“明日再让旬郎中给你瞧瞧,吃些药调理调理。”
韦氏听婆婆不满的语气,深怕她会给丈夫添人,马上回道:“儿媳前两日去旬郎中那里瞧过了,旬郎中说不需吃药调理。”
吴氏点头:“明日去庙里给送子娘娘上上香添些香油钱,老三家的,你也一道去吧。”
两个儿媳点头退下,韦氏送了一口气,“三嫂,我刚刚真怕婆婆说要给四爷屋里添人呢。”
叶氏安心笑道:“婆婆深信老太爷说的,妾室庶子乃乱家之源,若是咱们争气,她自然不会动这个心思。”
她在嫁给王明深之前,就将这些打听的清楚,母亲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放心让她嫁过来的,说能摊上这样的婆婆是她的福气。
韦氏想起王明昭的两个庶弟王田止和王田善,他们的生母薛姨娘很受公公王格知喜爱,特地给她置了宅子住在外面,不用在婆婆面前伺候。薛姨娘是三房的禁忌,下人们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提起她,就怕惹了吴氏不痛快。韦氏只知道有这么个姨娘存在,却从来没有见过,每当公公晚上不回家时,婆婆的脸色就十分难看,她们都得小心伺候着。
韦氏左右瞧瞧,见周围没人才小声问道:“既然老太爷有是这般想的,为何,为何还由着公公纳了薛姨娘,长房大老爷也纳了两房侍妾?”
叶氏听她这么直白的问,赶紧左右看看,见着没人才松了一口气,一方面埋怨韦氏不该在此时问出口,一方面也觉得她这等闪着星星的小眼神取悦了她,“四弟妹,长辈的私事,哪是咱们做晚辈的该打听的。”
韦氏见叶氏虽这么说,嘴角却含着笑意,便拉着她的衣角快走几步,进到叶氏的院子内,将下人打发出屋,“好三嫂,你就告诉我吧。”
“大伯母嫁进来四年一直没动静,太夫人怕伯父无后才做主给伯父纳了两房侍妾。大伯母也只能忍着,没想到纳妾不足一年,大伯母就怀上了大爷;咱们房里的薛姨娘却不是太夫人纳的。”
不是太夫人,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故事不成,韦氏眼睛更亮,凑过去问到:“该不会是婆婆吧?”
叶氏一点她的额头,“也不动动脑子,薛姨娘是公公自己惹出来的。据说是公公年轻时有一日到庙里,遇着一位出门上香的姑娘,那姑娘长得十分动人,公公不由看痴了,到庙里的厢房内便将这姑娘的模样画了下来,还题诗一首,不成想这画被人瞧见,还认出了画中的女子乃是梅县一户人家的女儿,由此传出那女儿与人私相授受的事情,那家人不堪受辱,寻到咱们门上,老太爷动怒罚了公公。那家人也是书香门弟,女儿坏了名声就要把她送进家庵。”
韦氏倒吸一口气,送进家庵,也就是要自己受了委屈的女儿送去做尼姑,那姑娘怎么受得了。
“那姑娘一气之下,便在房内悬梁自尽,被人救下来后绝食求死。咱们公公听说后十分愧疚,托媒人上门几次求娶,那家人本事不允许的,但是架不住公公心诚,最后这姑娘便嫁了公公为妾。”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故事,韦氏眨眨眼,难怪公公对薛姨娘态度不一般。
“薛姨娘长得如何,三嫂可见过?”
叶氏点头,这些事情她平日里也难得有人可说,女人的八卦心理作祟,既然说起来便停不住嘴,“见过,确实颇有几分姿色。”
叶氏见着薛姨娘是在前年崔太夫人去世之时,她进府守丧。就算已年近四旬,薛姨娘却保养得宜,看起来只三十出头的模样,比起婆婆还要好一些。
女人只有被男人细心呵护着,才能有那样的心态和气色,难怪婆婆见着她就十分生气。
“比起大嫂,如何?”韦氏又好奇的问到,“我没见过大嫂,但听说大嫂长得可是一等一的好呢。”
叶氏握紧十指,僵硬点头,“她哪里比得了大嫂,你瞧文轩的样貌就是随了大嫂的,那眉眼张开了绝对差不了。”
嫁入王家后去认亲,见着大嫂姚氏时,叶氏被她的美貌惊呆,险些闹了笑话。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的她,第一次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愧。
“可惜啊,我与大嫂没缘分,不过,美与不美,活着的时候还管用,死了还不是一样。”韦氏想着刚刚入土的大嫂,再美的人去了不也是一个棺材一个土馒头么?
叶氏却摇头,接着说到:“婆婆不喜文轩,说是不想掺和大房的事情,却也有大嫂的缘故。”
韦氏马上又伸长脖子听着。
“据说公公见着大嫂后惊为天人,虽没嚷着给大嫂画像,但每次见着她都是和颜悦色的,大伯母和大嫂婆媳不合,公公没少帮着大嫂说话。”
韦氏拉着常常的声调“哦……”了一声,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三嫂,你不想接文轩过来,该不会也是因为他肖似大嫂……难不成,三哥也……”
叶氏的脸马上落下来,没想到一向脑子不灵光的韦氏会反映这样快,“胡说什么!不过,三爷虽没有这般想法,二爷却是有的,二嫂为了这个没少跟二爷置气。”
韦氏马上被转移了视线,“这怎么可能呢?二哥瞧着为人正派,怎么会有这样坏人伦的想法?”
叶氏抽抽嘴角,二爷正派不会坏人伦,刚才她说起自家三爷,怎得没这般想法,难不成三爷看着不如二爷正派?!
“二爷可不简单,我听下人们说……”叶氏压低了声音,“二老爷当年的死与大老爷有关,二房的老夫人在二老爷死后还闹过,二爷当时已懂事,看得清清楚楚。但是二房老夫人死后,二爷却一点小孩子的脾气也没闹,安安生生地被大房接过去养大,与大爷处得像亲兄弟,也十分孝顺伯父伯母,伯父伯母将他视若己出,大爷该有的他都有。但是,伯父和大爷死后,你瞧瞧他是怎么对待伯母的?”
韦氏眼睛瞪得溜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三嫂,你这意思是说,二爷是在报复大房?”
叶氏见她这样,赶紧左右看看,低声说道:“真要分出个谁是谁非来,也不容易,掺和进去就是一身骚。四弟妹,这些事情你知道就好,免得行差走错,惹了婆婆不高兴,不过也不能到处说去。”
韦氏直点头,一脸崇拜地看着叶氏,“三嫂,难怪婆婆总让我跟着你多学学,你瞧瞧,都是嫁进来的,你不过比我早了两三年却晓得这么多事,我进来半年还是两眼一抹黑,手下的人也是一个个不顶用……”
叶氏听韦氏这么说,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这是什么话,她怎么觉得韦氏是在暗指她派下人四处搜罗王家的旧事,跟她学,学什么?
叶氏意味深长的打量了韦氏两眼,难道自己看走眼了,这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主?
听说韦氏的娘亲是个极其厉害的,将内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处处精于算计。她在崔太夫人临终之时和婆婆求了太夫人的话下来,四爷不必守孝三年,只守满一年便能成亲,叶氏到现在也没打听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这样的母亲,会养出这么没心眼的女儿来?
想到自己方才倒出来的一堆消息,叶氏开始后悔了。
“四弟妹,我这些也是听府里的老人偶尔提起的,你听听也就是了,做不得真。”还是小心一些好,三爷可没少嘱咐自己管住自己的嘴巴。
韦氏颇为心领神会的眨眨眼,“三嫂放心,我都晓得。”
叶氏一口气堵住,憋得脸通红,只得挥挥手说到:“我得去瞧瞧文登,这小魔王这么久都没过来,不知道又跑哪里去惹祸了。”
韦氏顿时垮下脸来,可怜兮兮地说道,“三嫂,明个去庙里烧香呢,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三爷怕是没时间陪着咱们去了,我去跟四爷说一声,让他护送咱们过去。”
叶氏又觉得她是在炫耀,一口气又不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