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变异的花,远不止这三类。
费老发现的更早。
只是他似乎已经和花婆婆达成了一致,杜若问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解释就带着她回了外河,之后便独自回了膳堂。
没得到答案,那就说明暂时不是她该知道的事。
杜若溜达着想,比起那些变异的植株,她倒是更在意花婆婆让她去接三株轮回稻谷的事。
方才花婆婆提到让她去接变异的轮回稻谷时,她就有股不对劲的感觉。
只是花婆婆语速未停又一顿吩咐下来,让她都没来得及细想。
眼下清静,她终于想起哪儿不对劲了。
这花婆婆为何会那般笃定,变异的轮回稻谷只有她去接才合适?
难道,花园里那些新变异的植物,都和自己有关?
杜若想起当初被花婆婆收走的那数盆本应当交给木安阁的花。
该不会,花婆婆掌握了什么方法,能够从那土里凝练出使草木变异的药剂了吧!
有时候太聪明了,会很烦恼。
杜若越来越觉得,没什么假设能比刚才的推断更立得住脚的。
想通关节,杜若猛地停下,转身回望藏在迷雾之中的镜花阁方位,久久未动。
三月之期转瞬即逝。
费老手里的种子如期发芽。
三月末的一大早,杜若几人再次齐聚膳堂,算是出园前最后的一次聚餐……聚众商议。
费老仍旧是摆了满满一桌,招呼大家边坐边吃。
杜若一落座,就发现她的碗里盛着一个极为眼熟的果子。
她望向计智他们的碗。
虽然大家碗里的果子模样同她碗里的一样,都被炸裹了一层粉,但她作为一个吃货,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费老……这果子?”她偷偷地问费老。
费老冲她眨了眨眼睛,示意她赶快动手,就转过头去摆其他的盘子了。
杜若见梅星他们都没注意,偷偷咬了一口。
不仅样子熟悉,味道也熟悉。
这不就是八宝架上的果子?
怎么……不对,杜若想到了关键之处。
八宝架上的果子,不是要现摘现吃么,可她吃到嘴里的,却是腌制而成。
该不会……费老也用那水,将八宝树救活了吧?
杜若看向费老,接收到一个你懂得的表情。
她低下头,三两口将果子咬完。
这天底下,还真是没有藏得住的秘密。
镜花堂中,花婆婆虽对她几次三番暗示,却没有下文,似乎在明知道她不对劲的情况下,仍选择不予追究,这次出园更是将代表离园的离园令交给了她。
那日费老和她一起去取出园令,必定和花婆婆互通过花草异状一事,可他却和花婆婆一样,选择了秘而不宣。
这两人,先是花婆婆的花园里多了异化草木,后是费老拥有了一株活着的八宝树。
应当都猜到了些什么吧?
可他们却都似在有意隐藏,或者说,在刻意保护她?
且不论他们更深的目的是什么,杜若果子进腹,倒是觉得心下腹内都是暖融融一片。
这些日子,一个人守着各种秘密,说不心累那是假的。
即使有小苗这个变数,她却根本不敢通过它的能力去随意获得什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这个道理,她懂得很。
要是血液和头顶小苗的秘密被人知道了,她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抓走圈禁,然后榨干而死。
如果再死,是不是就真的灰飞烟灭了?
这样的情景,在她发现自己的秘密以后,设想过不止一遍。
夜深人静之时,更惊醒过数次。
每日过的小心谨慎,即便身处离园,人迹罕至,她仍旧活的很是小心。
可如今,离园中竟有两个人,权倾如此,在知悉了她的秘密后,仍不对她苛求,反而善意依旧。
就算是为了利用她为离园多做些什么,她也觉得有些感动。
“费老,别忙了。坐下来一起吃吧,你新研制的鸡肠花糕味道真是极好。我居然真能吃出一股肉味。”杜若招呼费老。
对面的施成文也正夹了一块鸡肠花糕放到梅星碗里,闻言和杜若对视一笑。
杜若突然觉得,不止费老和花婆婆,也许她和离园其他人,也能相处的更随性些。
一顿饭毕,几人收拾利索,费老便和梅星、施成文先行出发了。
计智和杜若为了防止有人跟踪,并不打算走离园正门。
他们一早便商量好,绕道而行,先从离园的传送阵去九炎涧,然后再从九炎涧那儿赶往酆都。
九炎涧地处西山边缘,而酆都却在离园东边。
这一趟折腾,虽然绕了一个大圈,路程也远了不只一两日,但却是再稳妥不过。
因为九炎涧那里地处荒僻,虽然也不好行路,但附近有无人影,一眼可见,并不好藏人。
木安阁纵使手段再通天,怕是也防不到那里去。
去往九炎涧的传送阵内,依旧是大风糊脸地动山摇的劲头,杜若却很有了些经验。
临行前,她直接在头顶拴了一块头巾,将头发牢牢护住,所以出阵的时候并不算很狼狈。
不过计智就有些问题了。
往日他都是扎个发髻将头发尽数冠起,这般顶个双平髻还是头一遭,一到地方,风力散去,脑袋上的双平髻就变成了双歪髻。
偏他自己还无甚感觉,雄赳赳气昂昂带头踏出去,回身招呼杜若跟上。
杜若憋不住笑出声来。
“计智,你头发歪了。还有,费老说了,不让你这般走路。”
阵外的计智一瞬间气势顿失,抬手扶了一把脑袋,瞪了杜若一个白眼。
“那你还不帮我理一下?”
杜若走上去,“费老说了,让你细着声音说话。”
计智终于炸了。
“现在又没有外人,装什么装?快点整好出发了。”
杜若逗过了劲儿,乖乖给他重新梳头发。
此次费老约好要与她们同行的那位叫做阮其扬的老友,住在距离无量城往西九百里的一处叫做羡仙镇的镇子里。
从九炎涧的地界出来,去那儿正好和到酆都的方向顺路。
计智和杜若身负魂根之力,无人的时候缩地成寸行的极快,有人的时候就选最快的马、最快的船,倒是比预计的还快了两日到了羡仙镇镇口。
羡仙镇因为离无量城不算太远,是一处半陆半水的镇子。
镇子地广人稀,平日在无量城和五阴城里不多见的机关事物,反而在此处用的极为频繁。
所以这羡仙镇虽然并非主城,但一进来,就感觉很是繁华。
随处可见飞驰而去的各类机关舟不说,连马路上拉车的马匹都是机关马,速度还不慢。
杜若一时间看的啧啧称奇。
计智已是第二次来羡仙镇,而且机关之物他见得不算少,所以并不像杜若这般眼不离物。
“瞅你那样,好似离园没这些东西一样。一会儿咱们去找的这阮其扬,正是将它们的造出来的人。你也不用对着这些东西流口水了,他家里的宝贝更多。快走吧。”
杜若一下子收回了眼睛。
“当真?原来费老的朋友这么牛的吗?那快走吧。”
“你以为呢。”计智一个摆手,差点习惯性的大步向前,却被杜若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势头。
“妹妹慢些走。”杜若笑意十足的提醒他。
二人一路顺街向东,走到头,终于到了一处颇为气派的府邸。
正是阮府。
计智有经验,噔噔上前拍了两下门,将带来的礼物交给开门的木头人,就和杜若说在这里等着就行。
来接他们的,还是木头人,门一开,得,又是一个套了机关马的滚轮车。
计智熟门熟路的上了车,招呼杜若。
“愣啥呢,快上来。这车要开了。”
“哦噢。”杜若回神,也坐了上去。
这阮府竟然这么大,进去还得坐车?
不是说黄泉之地寸土寸金,马大哥他们花了那么长时间才挣下一间小院,这阮其扬哪儿来那么多钱?
杜若看着路过之物,反应过来。
能研制出这些精致的机关,又哪里会是个缺钱的。
滚轮车行过的路上,装了两条车道,行的极稳。
而两人坐的车却前高后低,似乎并非在直行,而是在上行。
杜若这才明白,原来这阮府,不是占地广,而是建得高。
可她方才在门外并不曾注意到空中有什么楼屋存在。
看来这阮其扬,还真不简单,阮府上头,必定也有阵法。
杜若瞟了一眼身旁老僧入定的计智,突然想起费老之前叮嘱过的话。
费老说阮其扬这个人,喜欢和姑娘家打交道。
也不知这个不简单的阮其扬,是怎么个打交道******滚车很快就到了地方。
杜若和计智下车刚站定,就见一旁猛地蹿过来个人影,一把就将没有防备的计智抱起颠了颠。
“呦,这是谁家的俏女娃,来,叫阮爷爷,爷爷送你木马玩。”
说话之人,身形瘦削硬朗,头发半白,面目却长了不少肉。
言语间透露出来的无限喜意,生生将眼睛和嘴巴鼻子挤作一团。
果然是,其貌不扬。
应该就是阮其扬本人了。
计智反应过来后早已黑了脸,怒喝一声。
“放下我!阮老,我是计智!”
阮其扬愣了一瞬,却仍不撒手。
“哦哦,原来是计智啊。你这身打扮……倒是比上次来,强不少。”
杜若偷偷笑了下。
她还道费老当初说她不用担心,是在嫌弃她不如计智女装时精致,原来阮其扬这个人喜欢的,竟然是小女娃娃。
还真是,独特的习惯。
计智这当头见阮其扬还不撒手,手上已是捏了一个法印出来。
杜若见状赶忙上前帮腔。
“在下离园玄阶生魂杜若,见过阮老。听闻您与费老是多年好友,费老特意让我问您一声好。”
阮其扬挣扎不过计智,终于将他放到地上,看了过来。
“哦?你就是杜若?别扯谎了,费心那老东西,怎么可能让你带话问我好。没咒我死就算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