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宁、白二人喝茶聊笑时,整个二楼的声潮在极短的时间里就降低至无,茶客和说书人突然间集体安静下来。
宁观意外地环视四周,最后目光锁定在刚刚从楼梯处登上二楼的一道身影上。
此人一袭红衣,肩扛长刀,腰间悬着一块白玉狴犴令牌。正是这块令牌让在场的人纷纷噤声。
“在各个州,只有州里的的六扇门大捕头才被允许佩戴白玉狴犴腰牌。这个人是灵州大捕头?”白映雪小声地道,“可是这人…”
宁观看着这一身红衣的灵州大捕头,也咂咂嘴,“确实有点…”
这灵州大捕头五官精致,面庞秀美,眉似远黛,眼含秋水,分明就是个秀气婉约的江南小娘。
“我怎的?”这位灵州的六扇门大捕头似乎是听到了宁、白二人细若蚊呐的交流声,一双秋水眸子带着森森霜寒扫视过来。
这位大捕头声音却不似江南小娘那般婉转,反而带着微微的沙哑磁性。
“?!!”白映雪被这眼神一扫,差点炸毛,刚想作声,就给宁观暗中发力按住。
“抱歉抱歉,我们是从小地方上来的人,没见过世面,被大捕头的气势惊着了,如有冒犯还请大人多多见谅,多多见谅。”宁观起身拱手作揖,姿态放得挺低。
“外来人?”红衣捕头看了看二人,“最近灵州不太平,外来人最好小心点。”
红衣捕头似乎也没有再和二人说下去的兴致,寻了个位置坐下来,招来小二上茶。
待到这捕头落座喝茶,茶馆里才又渐渐升起了声浪,只是也不如最初那么放肆了。
“喂,你刚刚干嘛那么软蛋啊?”白映雪气鼓鼓地,怒道。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六扇门最麻烦,女人更麻烦,加起来就是百倍的麻烦啊。况且…”宁观摸了摸下巴,“那捕头武功挺高的,至少是能和我五五开的程度。”
“嚯嚯,和你五五开的多了去了,是个高手就能和你五五开。”白映雪撇嘴,“就你还天下第十二嘞,丢人。”
“好好好,你说是就是,不反驳。”宁观苦笑。
二人在茶楼里坐了一下午。大约黄昏时分,茶客渐渐散去,那六扇门捕头也随之离开,而宁、白二人也准备转移阵地,去隔壁的酒肆品尝他们心念已久的灵州幽兰猪。
天香阁酒肆的雅间里,宁观和白映雪正在大快朵颐。
小巧玲珑的幽兰猪开膛破肚除尽内脏,抹上秘制酱汁,用金纸包裹了小火烘烤至熟后,便打开切片端出。甫一上菜,便已经让二人按耐不住。
幽兰猪肉质鲜嫩,肥瘦适中,微微烘烤过后,油脂渗出,香气满盈。那油脂烘烤后带着兰草般的清香,食之不腻,勾人贪欲。
“好吃…”白映雪眯着眼睛,含糊道,嘴里不停的嚼嚼嚼。
“灵州幽兰猪确实美味…”宁观沉吟,“但是我总觉得这一趟灵州之行可能会横生枝节,败人兴致。”
嘴上说着严肃的话,宁观手里筷子却不见停,迅速地夹起一片肉塞进嘴里嚼嚼嚼。
“你什么意思?”白映雪一愣。
“今天下午那六扇门大捕头说的话你记得吧?说最近不太平,让我们小心。”
“所以你还当真了?傻不傻啊你。”白映雪不以为意。
“那捕头说不太平,但是就我们一路看到的灵州还是非常太平的,治安良好,民风颇正。而且百姓也没有表现出不安的样子。”宁观趁白映雪分神,往自己碗里猛夹肉片,“堂堂大捕头,无的放矢的几率很小,说明灵州可能还真的不太平。只不过这些不太平可能和普通百姓无关。”
“你是说,灵州这边的江湖不太平?”白映雪皱起了眉头,旋即暴怒,“你别偷偷抢肉吃!”
天下是君王的天下,社稷是百姓的社稷,江湖是武人的江湖。
它们瓜葛很深,但有时又泾渭分明。
“应该是了。”宁观停下了抢肉的动作,以免惹怒幼稚鬼公主,“那捕头虽然看不透我,但是看出你身上有点武功,知道我们是江湖人,所以才会给我们一点提醒。”
“那岂不是很有趣?”白映雪双眸发亮。
“我可一点都不觉得有趣啊,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卷进去,卖力和别人干架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这个只会在旁边摇旗呐喊的小菜鸟懂什么,只会瞎来劲。”宁观翻白眼。
“你不是天下第十二高手吗?这点小江湖风波怎么难得到你。”白映雪笑嘻嘻。
“我依稀记得你挺看不起我这天下第十二的。”宁观斜着眼睛看她。
你居然和女子斤斤计较?”白映雪瞪大双眼,“简直不敢相信…”
“啧。”宁观不想接话。他早就知道女人是相当麻烦的生物。
“你说在灵州地界上有哪些人比较熟悉灵州这边江湖的事情?”白映雪问。
“熟悉这边江湖的人?”宁观想都不想,“那个大捕头啊。”
“可是我不觉得她会告诉我们具体情况哎。”
“唔,”宁观想了想,“估计她是把我们当成寻常的江湖杂鱼,根本不打算多说吧。”
“要我说还是少惹麻烦,别老是好奇心作怪看到什么热闹都往里面凑。”宁观伸了个懒腰,“我带你行走江湖不是来打打杀杀的,而是来游山玩水的啊。”
“你确定你刚刚最后一句话没说反吗?”白映雪眼角一跳。
“总之呢,我非常怕麻烦,你也别给我添麻烦。”宁观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而且所谓灵州江湖有乱也只是我的一些推断,不一定就真了。我们还是照常吃喝玩乐。等一下吃完饭我们去看兰花灯会去。”
“那我跟你出来混江湖的意义在哪里啊?”白映雪瞪眼,“要是只是为了玩的话我光明正大用公主的身份出来,不知道有多少地方大员好吃好喝好玩的招待我,何必跟你厮混?!”
“首先,我从来没觉得你跟我一起出来混是件有意义的事。其次,你是前代废帝立的过气公主,现在的地位约等于皇族里混吃等死的旁系子弟,不会有什么地方大员巴结你的。”宁观慢悠悠地说,“最后,厮混这个词用得有损我的清誉,搞得我堂堂天下第十二高手像个无所事事的青皮无赖似的。”
“……”要不是武功低微,白映雪很想锤烂宁观的项上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