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伯赏长琴放下木碗,轻轻呵出一口热气,只觉得腹中暖洋洋的,油然的升起一种满足感。
“吃饱了,咱们也该回后山了,老师估计已经等候良久了。”长琴师兄背起琴盒,扫了扫鹅黄长衫,从长椅上施施然的站起身,对着燕寻道:“走吧,燕师弟。”
燕寻一愣,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犹疑不定的开口问道:“我也去”
“不然呢。”长琴师兄撇了撇嘴角,扬起袖袍推着燕寻出了豆花店,慢慢悠悠的走着:“是夫子让我们来寻你的,不然为兄哪有这等机会出来,吃上一碗豆花。”
“长琴师兄,你吃了可不止一碗。”君涯飘然跟上来,毫不留情的打趣道:“在吃喝玩乐上,天赋还真是惊人的出众。”
“你懂什么”长琴师兄反驳道:“音律之道博大精深,说不定为兄今日吃过豆花,日后就做出一首豆花曲,震惊天下”
君涯笑而不语,且伴清风,三人慢慢悠悠的向稷下学宫赶去。
“两位师兄,后山是什么样的么”蓦地,燕寻的声音穿过清风,清清淡淡的响起。
不似好奇的语气,更像是突然想起有这么一件事,所以随便聊一聊,唠唠家常。
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从蜀山剑阁醒来的时候就是。寡言而倔强,平淡自然,就像是一根天生被烧焦的杂草,顽强而又认真的活着,扛得住任何摧残,也耐得住任何的寂寞。
他想着后山。
所以就这么问了。
“后山啊……”长琴师兄主动接过话茬,或许是感觉自己作为师兄,有义务给小师弟介绍一下。但是说了三个字,就有些语塞了,他这几年每日都待在瘦江湖旁,对于后山整体的印象都有些模糊了,一时间竟不知道从何讲起。
三师兄还在天街摆摊吧,四师兄去了边关要施展抱负,五师兄也不知流浪到哪里了,连个消息都没有……长琴师兄满腹愁绪的想着,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离开过那片瘦江湖了,沉默着抿了抿嘴唇。
可他是琴痴啊。
琴痴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后山是山外山,只是一个泛称,其实不是学宫的后山,而是一个小世界。”君师兄清朗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这件事情基本上江湖中都知道,只不过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山外山而已。”
“小世界啊……”燕寻前世毕竟看过不少,对于这个词还是很熟悉的,顿时便明白了后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经常回当铺来了”燕寻思忖着,后山若是小世界的话,进出肯定极为麻烦,自己怕是一个月都出不来一次。
“夫子管的还是比较宽松的,只要修炼不曾懈怠,就算不待在后山也是没关系的。像是四师兄,五师兄,其实都不待在后山里,每个月也只是飞鸽传信回来向夫子禀告一下修炼进度,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们了。”君师兄伸手指了指长琴师兄:“长琴师兄这种修炼不努力的,就被夫子勒令待在后山,所以这次出来才会这么欢喜。”
“胡说”听到君涯揭自己老底,长琴师兄猛然清醒过来,断然反驳道:“我那是自己主动要求的,无论是音律之道还是武道,首先就是要耐得住寂寞我这是在磨炼自己的琴心,不知道不要乱讲”
长琴师兄努力的找着借口,试图挽回自己作为师兄的威严,态度十分坚决。君涯无所谓的一笑,俯身凑近燕寻的耳边小声道:“长琴师兄也是要颜面的,那天夫子呵斥他我都听到了,他自己死不承认罢了。”
“君小八你又说什么呢”长琴师兄停下轮椅,一双凤眸怒视着君涯。
君涯笑着扫了扫袖袍,也随着停下脚步,直起身:“没什么,我就是给小师弟讲一些待会拜师注意的事项,免得他触了什么禁忌。”
长琴师兄想了想,赞许的点了点头,神色也带上了几分凝重:“还是你考虑的周全,小师弟行动不便,礼当一切从简,但有些事项还是不得不注意,否则老师会不满的。”
想了想,又继续推着燕寻在稷下学宫的车道上慢慢行走,不顾两旁窃窃耳语的宽袍学子,沉声嘱咐道:“稷下学宫为当年始皇帝所建,列袭宫廷,所以极为看重礼。夫子当年也是从学宫里走出来的,即便夫子对于礼虽不似那帮老学究一般苛责,但也不至于视礼如无物。这叩拜之礼是免不了的,待你叩拜之后还要奉茶,这个茶……”
长琴师兄唠唠叨叨的说了半天的注意事项,路过学宫匆忙赶课的学子,路过一丛盛放的木槿,又在淙淙涓流的溪畔拐了个弯,来到了一堵高大的石壁前。
石壁宽广高耸,峭壁上的矮松摇摇晃晃,茵绿的藤蔓密密的垂下,甚至还开放着几朵不知名的小野花。
“到了。”长琴师兄停下了脚步,指着前方的石壁道:“前面就到后山了,记得为兄跟你说过的话,别惹得老师生气。”
“等等,小师弟你今年多大还未及冠吧”君师兄突然出言打断长琴师兄的话,看到燕寻轻轻摇了摇头,对着长琴师兄轻叹了一声:“长琴师兄,你怎的偏偏这件事忘交代了”
“啊”长琴师兄一拍脑门,大叫了一声:“光顾着交代注意事项了,夫子让我们询问燕师弟的事情险些忘记了”
“夫子,问我事情”
燕寻一头雾水。
君师兄笑着点了点头:“你也知道夫子号称学贯百家,所教弟子自然也就是有教无类,学什么的都有。所以每一个门下弟子入门前,都要选择一门学问作为安心立命之本,你比较擅长哪一家”
“擅长”燕寻想了想并未马上回答,反而问道:“几位师兄选择的都不一样么”
长琴师兄得意洋洋的点点头:“那是自然,夫子八徒所学当然尽不相同大师兄念心禅,二师兄奉纵横,三师兄恪阴阳,四师兄通兵甲,五师兄习墨学,你六师兄我痴于乐理,你七师兄学了医术,君小八就比较普通了,喜欢儒家。”
君师兄笑笑,也不计较,反而温声对燕寻劝道:“你慢慢想,想好了咱们再去见夫子。”
“不用了。”
燕寻轻轻的阖上了片刻眼眸,再度睁开时,迷茫与不安通通消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