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到九华城了!”
辘辘的马车在红旗招招的酒楼旁停下,满面尘霜的老车夫回过头,沙哑着嗓子对帘内喊了一声。随后那皂色的布帘子被轻轻掀开,露出了一张精致的面庞。
街道上人流如织,沸沸扬扬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偶尔有一些商队和马车经过,引起行人仓皇的避让,还夹杂着几声含混的污言秽语……
九华城的繁华尽入眼中。
燕寻跳下马车,紧了紧肩上的行囊对着那车夫略微一抱拳:“一路上麻烦大叔了。”
车夫笑呵呵的收起马鞭,学着燕寻的样子笨拙的抱了一下拳,连忙说道:“不麻烦,不麻烦,我本来也是来九华城给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送些银两的,送小公子也是顺路的事。再说,我拉着小公子这样神仙般的人物也感觉有面子!不是我胡吹大气,老李我走南闯北的,也见过不少世面。但要说这长相,老李我这辈子见过的人里,顶数小公子生的最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看着就让人舒坦!”
饶是自重生后,每次都要被人说上一句生得精致,漂亮的像个女人,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如今听到车夫大叔最质朴的夸奖,燕寻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小公子快些进去吧,这间酒楼在九华城里也算是顶好的,他家的梨花酒在整个青州地界都是这个。”车夫用力地竖了竖大拇指,看到燕寻笑着点了点头,拉起缰绳辘辘的离去。
“哎!客官里面请!请问您是打尖儿啊还是吃饭啊?”
还未进门,便听到一声又高又亮的吆喝。燕寻闻言一愣,后退了半步,仔细的看了看牌匾,龙飞凤舞的鸿宾楼三个大字。转头看向从酒楼里跑出来的伙计,面色变得有些奇怪:“我不能住店么?”
那伙计一愣,连忙轻扇了一下嘴巴,赔笑道:“您瞧我这嘴,我是想问客官您是吃个便饭,还是开间厢房。舌头不灵便,说错了话,客官您见谅。”
燕寻轻轻一笑,这小伙计还挺有意思,于是从包袱里摸出来一锭银子扔给小伙计:“开间上房,再给我上一些你们这儿的招牌菜,还有那梨花酒,也给我上一壶。我就住一晚,多的钱算是给你的小费。”
伙计接过银子,不由得喜上眉梢,虽然不知道小费是什么意思,但是客官既然说给他,那肯定就是打赏了!于是高高的吆喝道:“开间上好的客房!”
将燕寻引到一张干净的桌前,用肩上的白布用力的擦了两遍,小伙计眉开眼笑的对燕寻低声道:“客官稍等,我这就亲自给你点菜去,咱们这里的八宝栗子饭可是一绝,无论如何您都得尝一尝!”
燕寻点了点头,见小伙计捧着那锭银子喜滋滋的跑向后厨,不由得摇了摇头,放下包袱和腰间的郁离剑,静静的听着周围客人们嘈杂的交谈。
江湖中,永远有两个地方不容小觑。
一个是青楼。
一个是酒馆。
在这两个地方里,江湖中的消息永远是传的最快的。
然而燕寻仔细的听了片刻,却有些失望,这些客人们谈论的大多都是些家长里短的话题。譬如城西王二麻子的媳妇儿如何如何,又譬如醉仙坊的青儿姑娘怎样怎样,凡是与荤话扯上关系的,他们都能说的津津有味。
至于那些高来高去的大侠,能有青儿姑娘的身段有趣么?
听着这些市井小民的谈话,想着那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的风月小楼,燕寻轻轻咽了咽口水。
这帮人,简直是有辱斯文!
“客官您的好酒好菜来啦!”小伙计端着托盘蹬蹬蹬的跑了过来,满脸笑容的从托盘上将菜品放下,嘴里还不忘一一介绍道:“这是锅塌茄子,虽然菜式普通,但小的是最喜欢这道菜的,又酥又香。这道叫天椒干烧鳝排,也是咱们大厨的拿手好菜,别的酒楼都不会的。还有这道哈密瓜炒虾仁,这城东城西的公子小姐,没有不喜欢这道菜的。”
“最后一道八宝栗子饭,这可是咱们店的招牌,又香又甜,配着这梨花酒一喝!那滋味儿!给个神仙都不换!”那小伙计笑吟吟的放下托盘中的八宝栗子饭和梨花酒,伸手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牌放到燕寻面前:“客官,这是您的房门牌,在天字第三号!有什么事直接叫小的,小的保管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
燕寻轻轻点了点头,门外忽而传来了一阵吵闹的声音。
“老子今天打死你!让你他娘的多管闲事!”
“少爷!给他点教训!”
“别打啦!别打啦!”
“这是怎么了?!快过去看看……”
“走!走!走!”
“外面这是怎么了?”看到门外的人群越聚越多,甚至就连酒楼里的客人都有不少走出门外去围观,燕寻不由得奇怪的问道。
小伙计抱着托盘,啧声道:“客官您有所不知!我们这九华城毗邻真武山,所以有不少真武山的弟子都是从我们这儿走出去的!有了名门大派的弟子撑腰,那些原来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一个个都自觉得出人头地了,真把自己当豪门一样,平时对我们这些平民小百姓也是恶言恶语的,进酒楼打白条,逛窑子不给钱那都是常有的事儿!门外估计是方辰那蠢子又替谁谁出头反倒挨揍了吧,要知道那些小家族从小就练武,人参什么的都是按斤吃的!他就光凭一身蛮力怎么打得过?要我说忍忍就过去了,在这九华城里他们还不敢闹得太绝……”
听着小伙计侃侃而谈,燕寻顿时了然了七八分。
看了看门外越聚越多的人群,小伙计连忙高声喊道:“别都堵在我们酒楼门外啊!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说着便向门外走去。
然而还未等他走到门口,一道青衣渺渺的身影径直越过他,率先一步踏出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