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团长一直都是个勇于进攻的指挥官,讨伐战时遭到绿皮部落伏击,他率领骑士团勇往直前,大获全胜。即使恶魔从地狱里召唤来了死人大军,也没能阻止鲁道夫前进的脚步。他从未退缩过,永远都是胜利者。
可如今,他却干站在城墙上,坐视敌人在眼皮底下武装游行。不,不是敌人。鲁道夫自我纠正,那又是什么?他不敢想太多。
难道要他承认自己为了政治野心,而对一群叛国贼不管不顾吗?
“阁下,你看。”兰德爵士气得够呛,声音都在发抖。不用他指引,鲁道夫早看见了。几个穿着黄色罩衣的人大摇大摆走进了弓箭的射程,背对城墙脱下了裤子,用力拍着光屁股,那种脆响令人过耳难忘。
众人脸色铁青,要不是鲁道夫不松口,早已是箭如雨下。
瑞克这老王八蛋是不是疯了?鲁道夫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暗自咒骂公爵御下不严。他先是带兵耀武扬威的路过了城堡,之后更留下一部分军队盯梢。这还不够,现在又派人来挑衅。大团长很想亲手收拾这几个小丑,但他不能。只要大门一开,难保愤怒的士兵不会干点过激的事,一场大战便无可避免了。
大头兵也就罢了,靠命令就能压制,但那帮骑士老爷谁受过这种侮辱。他在城墙上脱不了身,只得派兰德爵士去做安抚工作。
不是我不想打,都怪教皇的命令迟迟不到啊。大团长如此自我解释,安抚着蠢蠢欲动的荣誉感。
见墙上没反应,墙下闹得更不像话了,那几个人显然是有备而来,其中一人拿出个头套罩在脸上,撅起了屁股,旁边的人则抱住了他的腰,做着猥亵的动作。节目太过精彩,旁观的瑞克军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很多士兵干脆放下了武器,坐在草地上好好观看这幕滑稽剧。
木制的头套做的很大,是节日里游行用的款式,上面有模有样的画了个光头的中年男人。他知道画的是谁,大家都知道,有士兵趁他不注意悄悄回头看他。
骑士团的大团长,别说贵族,就算皇帝也得以礼相待。如今被一帮地位卑微的农夫侮辱挑衅,他不仅无法发作,连目光都不能移开。城墙上的怒火随时都可能被点燃,只要他转过头,下面这帮小丑会被射成刺猬。
成为驻守圣城的骑士团大团长,是鲁道夫终生奋斗的目标,他志在必得,岂能因为一些小问题栽了跟头。里昂不是来了嘛,他既然能杀龙,干掉瑞克公爵也不在话下。鲁道夫只希望这个过程快一点。
下面的挑衅节目被添加了不少内容,很多瑞克军的大兵都被给吸引过来,怀抱长矛看得津津有味。为了看得更清楚些,很多人干脆靠近围观。骑士当然对农夫的乐趣不屑一顾,但也因为受不了日晒,老爷们三五成群跑到树荫下,痛饮侍从送来的葡萄酒。表演已经到了高潮,那人顶着指代大团长的头套,又穿上件裙子,正捏着嗓子说话,不止一个人笑出了眼泪。
总说站得高看的远,城墙上的鲁道夫视野就非常好,比下面的瑞克军好多了。他能清楚的看见远方冲过来的一队骑兵。当先的骑士举着金黄色的圣母旗,人马都披着雪白的罩衣。骑兵排出攻击队形,向瑞克军的侧翼冲来。
大团长守信的名声太好了,瑞克军从上到下都没想到一个侍奉女神的人,会搞突然袭击。外围的人发现了逼近的骑兵,大声叫喊警告同伴,手忙脚乱的寻找武器。而内圈的人,则笑的像个傻瓜,人太多也太吵,什么都听不见。
当骑兵冲进了人堆的那一刻,鲁道夫瞪大眼睛,想找出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敢于越过他自作主张。鲁道夫看的非常专心,连被马撞飞的倒霉蛋的丑脸都没放过。骑士们的面容藏在面甲下,一个都认不出来。他只看见了金黄色的圣母旗,所有人都看见了。
“好样的!”,“杀光这群败类!”城墙上的人忍不住叫好,深感胸口那股恶气得以发泄。士兵们都看着大团长,敬佩的表情无以言表。
他没法自辩,难道要承认自己就是个缩头乌龟?大团长真是有苦说不出。
墙上的士兵本来就按耐不住,眼见自己人都上了。弓手们纷纷拉满了弓弦,当先就要射死那几个小丑。可惜下面乱成了一锅粥,挑衅大团长的元凶早不见了。搭上箭又不能浪费,弓手索性自行瞄准,朝着下面的人堆一通乱射。
鲁道夫喊着停止射击,但要么是下面太吵,要么就是有人故意装作听不见,城墙下很快躺满了中箭的尸体。突击的骑士只冲了一回,便脱离了接触。来得突然,去的也快,转眼间没了踪影。
瑞克军的骑士已经集结完毕,努力整顿陷入混乱的步兵。
还没死太多的人,我能解释,战场上出了意外也是正常。鲁道夫终于控制住城墙上的局面,强令弓手收了箭。
城门被打开了,兰德爵士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众多的骑士和步兵。眼见无可挽回,鲁道夫不傻,干脆顺水推舟。他拿稳了战锤高举过头,立刻得到了热烈的回应。
大团长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鲁道夫阁下是能去圣城当大官,远走高飞。而手下的骑士也好,士兵也罢,都是土生土长的帝国人,家园就在后面,谁都不会再退一步。后知后觉的大团长隐藏住无奈的苦笑,走下了楼梯。
他骑上马,再次举起战锤,士兵们回以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大团长率先冲出城门,支援跟瑞克军交手的兰德爵士。
开弓没有回头箭。骑在高速冲锋的战马上,还有闲心想到一句精灵成语,他挺佩服自己的。
三根黑色弩箭朝着他飞来,近到能看见矛尖的反光。里昂赶紧伏低身子贴着马背,弩箭带着风飞过他头顶。矛头穿过铁甲的声音伴随着惨叫,谁被击中了?
他回过头,一匹马傻站在原地,骑士胡波尔倒下了。这人真蠢,为什么不躲闪,以为穿着盔甲就刀枪不入?
骑士被弩箭射了个对穿,当场身亡。侍从抹掉眼泪,抬起了主人的尸体。看起来胡波尔也不比他的侍从大多少,难怪他特意留了个小胡子。里昂回过神,发现骑士们都看着他。
无声的沉默比怒吼更能给他压力,他再次望向了步兵阵中的红旗。鹰旗依旧指天,如同旁边的士兵那样,纹丝不动。步兵承受了最多的打击,但有小舒尔茨坐镇,比他手下的骑士沉稳得多。
海伦娜呢?他在人堆里找着法师,好半天才看见一抹白色的影子,她没事就好。尽管这很不公平,但他真的受不了再去看一具女人的尸体了。
远方传来的号角声让人精神一振,里昂伸长了脖子去找声音的来源,对面的敌人也一样。那声号角是从瑞克军背后传来的。
像是怕战场上的人没听见,又一声号角响起,瑞克军的钢铁阵线起了凌乱的波纹。
红旗猛地朝前挥下,步兵本阵吹响号角,发出了全军向前的信号。
里昂拉下面甲,下了冲锋的命令。千步的距离不算远,很快就能到。骑士们打马狂奔,把步兵远远甩在后面,这也让骑兵成了弩车射击的目标。作为指挥,里昂冲在最前面。
黑色的弩箭越飞越近,面甲的狭小缝隙没法观察,不可能再像刚才那样躲闪。他夹紧马腹,战马感受到了尖锐的马刺,跑的更快了。但这也只帮他躲过了两根,东方人的弩车总是一次连发三箭。
避无可避,他只能举起盾牌,虽然明知弩箭能轻松的穿透木盾。一声金属刮擦的声音响过,弩箭滚落到了地上。
海伦娜!大小姐救了他一命。离的很近了,操作弩箭的士兵已是触手可及。这个人跟那女孩长得真像啊,里昂忍不住有了联想。他选好目标,端平了骑枪。东方人转身就跑,将珍贵的弩车弃之不顾。
冲入敌阵的骑士咬住后撤的东方人不放,一边倒的局势没能持续太久。瑞克军的长矛手很快冲上来打掩护,里昂的骑枪早折断了,面对明晃晃的长矛,他拉紧缰绳控制战马往旁边绕开。长矛手实在太多了,有四个人同时刺向他。盾牌护不住下半身,右腿的腿甲结结实实被扎了一记。
枪尖不能深入,顺势划过腿甲刺中了马肚子,幸好有马铠护体,坐骑没受太大的刺激。他挥剑劈倒了急于求成的敌人,把围攻他的长矛手吓退。更多的骑士挺着骑枪加入战团,队形被打乱的长矛手不堪一击。
小舒尔茨带领的本阵终于跟上,配合骑士将敌军打的节节后退。但瑞克军人多势众,中央退后,没有受到压力的两翼逐渐靠过来,反而包围了军团。
号角声再次响起,这一回近的就像在耳边。骑士团赶到战场,只是一次冲锋,便瓦解了瑞克军的合围。
胜利了吗?周围都是欢呼的士兵,有人喊着“生擒瑞克公爵!”响亮的口号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大局已定,不用带队冲锋了,里昂索性停了下马休息。
穿着深色盔甲的东方人在一片黄色罩衣中很显眼。明明失败了,东方人却没有狼狈逃命的样子。他们聚拢到一起,把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护在中间,被打散的瑞克军也开始向东方人靠拢。
里昂猜想对方是准备争取一个有利的投降条件,对此他倒不反对,胜负已定便没必要过多杀戮。
小舒尔茨也有这种想法,他下令号手集结队伍。
敌人的方阵发生了变化,地面一阵晃动,阵型随之分开,从其中走出了一个巨兽,它就像那天爬上岸的木雕,但大得多,这庞然大物的体积使里昂想到了龙。
这就是那晚没出现的第三个人吗?里昂痛恨自己的软弱。
东方人的魔像张开了嘴,它真的好像一条龙。
因为它也会喷火。